第35章 黑化第三十五天
摊牌那日, 鹤知知对他说,他们从此把那件事忘了吧。
睢昼并没有答她。
而是反过来问她,是不是不喜欢那日的行径。
鹤知知现在明白了, 分歧便是从那里开始的。
她要同睢昼忘却前缘, 睢昼却只以为她是不想行亲密云雨之事。
她以为她已经讲清楚了,只要她假装忘记, 不再提起,就可以还睢昼一身清白。
可谁能想到,睢昼那么死心眼子。
不就是亲了一下,竟然要对她以身相许了。
……
不就是亲了一下。
鹤知知感觉到自己的脸又烧了起来, 好在敷的水粉够厚重,一时之间也显现不出来。
哪怕是显现出来了, 也只会觉得她气色不错罢了。
母后还在上首漫漫而谈,时不时对鹤知知提问, 鹤知知都对答如流。
或许人在极端的震惊、无措、不可置信等等情绪中, 反而往往会爆发出无穷的潜力。
鹤知知一边不受控地分心寻找着同睢昼误会的根源,一边对母后抛出的种种提问从容以对。
甚至, 因为这种分心,她的不够专注也变成了无波无澜的冷静,这般态度, 倒是很符合皇后的心意。
一来二去,最后的结局是,皇后对考核结果非常满意。
当即下口谕,应许鹤知知同景世子一道,去东洲, 收金矿。
鹤知知却流了一背的冷汗。
但是也只能装作没事人一般, 曲起一膝谢恩。
母后啊母后, 为何你总是这么突如其来,阴差阳错。
简直如同一棒子打得她眼冒金星,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起身欲出门,随口对鹤知知问道:“你既然修行已满,是现在跟我下山,还是……”
“我要回去!回金露殿。”鹤知知迫不及待道。
皇后略有疑惑,倒也没深究,只又徐徐道:“嗯,那叫人去同国师说一声……”
“不!”鹤知知抱住母后的手臂,“不用叨扰国师大人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不,不收拾了,我直接回去就是,其它的,绿枝会安排好的。”
“怎么这么着急。”
鹤知知很及时地变得嘴甜:“我想你了嘛,母后。”
皇后笑出声,拍拍她的手背,也没再多问别的,带着鹤知知下了将龙塔。
“也好。你今日回去,金露殿中有惊喜等着你。”
惊喜,什么惊喜。
鹤知知想不到,离开塔时,忍不住回头望了望。
皇后与公主见面,旁人不便打扰,睢昼此时定然还不知道,她已经走了。
若是知道了以后……
鹤知知心中一颤。
放在以前,鹤知知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知道了睢昼的心思,她再躲着睢昼,便会忍不住觉得歉疚。
仿佛她做了什么很坏的事一样。
睢昼还等着她,她却把睢昼一个人扔在那里。
鹤知知咬咬唇。
她要清醒一点,绝对不能放任自己再这样胡思乱想。
睢昼大约只是因为那天的事情有了错觉,就、就像她一样。
以前面对睢昼,她是一百个心眼都坦坦荡荡,无论其他人再怎么揣测,无论陶乐然再怎么调侃她,她都能问心无愧地保证,她对睢昼绝无二般心思。
但自从迷香之事后,鹤知知再见睢昼,就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能在一群人中一眼便看见他,能在嘈杂中一下子听出来他的声音,甚至能在一片清风花香中敏锐地分辨出他身上的气息。
他靠近的时候她的腰眼总忍不住地发颤,同他手心抵着手心,也好似血流都要鼓噪起来。
这都是那天那件事的后遗症。
它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让人误以为,对方是特别的。
哪怕是鹤知知,已经做过无数次预知梦、提醒过自己无数次,都有时候会沦陷在这种错觉当中,就更别说是纯洁如雏鸟一般的睢昼了。
他肯定也是受了影响,所以才会想要亲近她。
毕竟,以前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们都没有这样过。
他是国师,她是公主,他们本就是并行的,除了那一点可能存在的惺惺相惜,绝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那天的迷香像是一个风中的旋涡,吹进他们的生活之中,把他们原本的轨迹搅得天翻地覆。
回到金露殿,虽是阔别一个月,那熟悉的感觉却丝毫没变。
与将龙塔上的景色,真是处处不相同。
鹤知知深深吸气,说不清心中那丝空虚是什么。
院子进了一半,鹤知知听见有人跟她问安。
刚想随口应一声,脚步却突然顿住。
鹤知知豁然转身,惊声道:“福安?!”
抱着拂尘,站在石子路边笑眯眯的,不是福安又是谁。
鹤知知瞪大眼睛,几乎是跑跳着扑过去,到了福安面前才勉强收势,矜持地围着他绕了两圈。
“你伤全好啦?”
原来这就是母后跟她说的惊喜。
的确是大喜!
福安被殿下转得眼晕,告饶道:“好殿下,您歇歇吧。我全好啦,好得在那军营里实在躺不住,跑回来找殿下了不是。”
鹤知知感动地搂住他的肩膀,贴了贴道:“好福安,你今后可要安安稳稳的,不能再像上回那样吓人啦!”
福安含笑应道:“是,奴才跟着殿下享福就是。”
鹤知知边往殿里走,边道:“你不能跟着我啦,我要去一趟东洲,就这几天。”
福安一路小碎步跟进来,疑惑道:“那小的也一起去呀。”
鹤知知给他倒了一杯茶,怀疑地瞥他一眼:“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才好了多久。”
“那都是皮肉伤……”
“或许皮肉上的伤是看着好了,但里边儿总有尚未全好的地方。哪里能这么奔波呢,你就在金露殿养着吧。我随便带着谁……绿枝、曈曈,总能照顾好我的。”
鹤知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饮边想。
福安脸上的肉抖了抖,在鹤知知出神之际,他已经酝酿几番,忽然扯着嗓子哀哭起来。
鹤知知吓了一跳,茶杯也差点扔到地上,赶紧转身看着他。
“奴才老了呀,侍奉不好殿下了,惹殿下厌烦了。殿下,你把奴才罚到敬事房去吧,让奴才去给那些新晋的小太监们端洗脚水,指不定哪个新鲜的小太监就能得了这个道,到金露殿来讨殿下欢心,也算是奴才还在侍奉殿下了……”
福安抖着袖子边哭边喊,还抬起袖子擦擦眼角,擦出一点湿痕。
鹤知知赶紧拍拍他的背,安抚他:“福安,我是怕你刚回来,又要赶路,休息不好伤口出问题,绝不可能嫌弃你,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福安顺势放下衣袖,肃容道:“既不嫌弃,殿下就带着老奴。殿下去哪,奴才就去哪。”
鹤知知挠挠脸颊,只得道:“好、好吧。”
福安公公春风满面地出了门,到院子里看小太监浇花。
正指导了半天如何用水,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飘了进来。
那步态端正若仙,步步生莲,岂不就是“飘”么。
福安直起了腰,想上去打个招呼。
他被接去军营养伤,从清平乡回都城的一路上,都是拜托国师大人照顾殿下的。
如今再见到国师大人,当然是要去答谢一番。
但福安敦敦的步伐毕竟赶不上仙人,只一晃眼,国师大人便入了殿。
再过了一会儿,小丫鬟小太监们低着头鱼贯而出,走得干干净净,殿里没留一个服侍的人。
福安警觉地顿住了步子。
殿下将人全都赶了出来,怕是同国师有什么要事相商。
这会儿不能去。
门窗半掩着,完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也隔绝了里面的声音。
睢昼抬起眼,看了鹤知知一下又一下。
小声说:“知知,你为何突然回金露殿来。”
鹤知知站在很远的地方,同他隔了两张桌子。
此时强自镇定,淡声回道:“我的院子,自然是想回来便回来了。”
“这倒没错……”睢昼的声音低得像嘟囔抱怨,“为何不跟我说一声呢。”
“睢昼。”鹤知知闭了闭眼。
以前看着睢昼同她亲近,她满以为那是代表着睢昼已经完全原谅了她,不计较往事。
但现在鹤知知已经明白了,这是睢昼错觉之下的结果,便也立刻能明白过来他嗔怪言语背后的羞涩和赧然。
这样的睢昼,是很可怜可爱的。只可惜,他的这种感情放错了位置。
这只是假象,并不属于她。
“你是怎么想我的呢。”鹤知知轻轻地问。
睢昼慢慢地眨了眨眼,亦轻声、却又坚定地答道:“自然是整个大金最好的公主殿下。”
“那,你是怎么想我们之间的关系的呢。”
睢昼被问得一怔。
若是按他的想法,他当然不愿意将自己同知知的关系就这样藏在地底下。
哪怕暂时还不能公之于众,但他也想正大光明地同知知亲近、谈笑,整日黏在一处,如同两只没有化开的糯米团子,无论是在锅里、碗里还是勺里,都是理所当然在一处的。
但,比起自己的愿望,睢昼更想顾及的是知知的想法。
所以一直压抑忍耐着,等待知知给他一点慢慢进步的讯号。
他一直以来都忍得很好,唯独今天在茶室,是情难自禁。
而情难自禁的后果,便是知知一声不响地离开将龙塔,躲着他。
知知就那般厌恶同他亲近么。
睢昼心中苦涩。
哪怕明知不能执着于色相,却还是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容貌来了。
他久久不答话,鹤知知藏在背后的手用力掐紧手心,又催问了一遍。
睢昼抿抿唇,鼻音轻哼,带着像是撒娇的尾音,答道:“知知于我自然是心上月,我想知知,当然也想作枕边人。知知对我,却好像没有如此,是吗?”
他从不屑于说谎,知知问起,他当然是心中如何想,便如何最真诚地说。
但忍不住还是多加一句埋怨,自以为是明知故问,其实是想叫知知也说些这样的好听话给他。
也不用太缠绵,哪怕只要说一句心里念着他,都足够了。
明明从前知知对他是很热烈的,现在他却连一句想听的话,都这样难求。
鹤知知嘴唇颤抖了起来。
听到睢昼亲口说出这样的话,她再也没有逃避的余地,不得不确信,她,鹤知知,的确成了睢昼心中的魔怔。
“是,我没有这样想,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鹤知知失声道。
隔着两张茶桌,睢昼神色骤然一僵。
他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惊惶和不可置信。
直视着睢昼这样的神色,叫鹤知知感到心痛。
但是,她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之前已经是因为她的粗心大意,没有及时察觉到睢昼的误解,才致使这雪球越滚越大,而现在,她哪怕心里再难受,再不忍,也必须在今天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了。
“睢昼,你是大金的国师,是不可多得的天才。我与其他民众一样,崇敬你,羡慕你,而作为公主,我也有职责保护你,疼惜你。但我从来不曾、没有任何一刹那曾想过,要将你当做夫君一样对待,亦没有想过与你交吻,和你……”
鹤知知掌心已经被死死抠破,却说不下去了。
她亲眼看着睢昼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下颌线紧紧绷着,大约是在死死咬着牙关。
睢昼惶惑地盯着她。
他不明白。
昨日,他还觉得人间与仙境无异。知知同他牵着手,一起听风,看晚霞,说起从前的事,好像世间其他人都不存在,只剩下满目天光,和他们两个互相依偎。
但转瞬,知知就将他打入炼狱。
睢昼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到一丝恶作剧的证据。
他的肩膀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高大的身形似乎也变得脆弱至极,轻轻一碰便会即刻倾塌。
鹤知知心中揪痛和自责齐齐涌了上来。
她何曾见过睢昼这般模样?睢昼是天之骄子,若不是被那个误会摄取了心神,绝不该有今日这般苦楚。
她走近前去,伸手想扶住睢昼的肩膀:“是我不好……”
睢昼却立即大步后撤。
他死死地盯着她,好似在盯着什么洪水猛兽,声音从齿缝里逼出来。
“你只是生气了,是不是。你不喜欢我碰你,所以,我亲了你,你就故意这么说。”
“我以后不会再亲你了,我保证,我会忍住的。”
睢昼乌眸浓黑,里面是深深的哀求。
鹤知知对上他的目光,仿佛被人揪住了心口,还用力扯着直坠深渊。
她忍不住开始动摇了。
“难道……你是真的,心悦我吗?”
有没有一丝可能是她搞错了,睢昼这样待她,并不是出于她是睢昼第一个亲密接触的女子,所以产生的错觉?
被问着这样的问题,睢昼仿佛蒙受什么屈辱。
恨恨地别开脸不理会她的目光,睢昼低声吼道:“这种事,难道还会有假的?我没有那样的本事,去假装心悦一个人……”
说着,睢昼喉头一哽,倏地扭回头来瞪着鹤知知,眼眶已是通红:“知知之前待我的点点滴滴,我很清楚,那都是真心实意的。怎么,今日你说一番话,便都要不作数了吗?你别想骗我。”
“我,我怎么了?”
鹤知知眼前发黑。
“你关心我,偏宠我,我什么样的喜好你都记得,你还,还在梦中梦见我。”睢昼声音渐小,又立刻色厉内荏地接着吼道,“难道,你可以假装喜爱我。还是说,你对所有臣子都是这样?”
鹤知知也面色苍白起来,踉跄退了两步。
“是,是因为那梦。”
“什么?”睢昼紧紧蹙起眉。
鹤知知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情绪。
事到如今,她已经明白了。
那不是什么预知梦,反而像是一种天谴。
从一开始就引诱着她,劝导着她,让她往这条既定的轨道上走。
若不是因为那梦,她不会对睢昼有那么多越线的行径。
若不是她对睢昼做了这么多,也不会种下睢昼的心魔。
若是睢昼并无心魔,那预知梦又怎么可能成真。
蛇衔蛇尾,这终究是一个破不开的圈。
再说什么借口,扯什么幌子,都是徒劳的。
唯有将实话原原本本地诉之于口,才有可能获得睢昼的谅解。
鹤知知慢慢地说。
从自己有记忆的时候开始说起,只略去了她是从现代穿来的这件事。
述说了不知道多久,窗外轰隆滚过一道惊雷。
好不容易停歇了一日的雨季,又要缠缠绵绵地继续了。
鹤知知已经将自己所有能倾诉的全部说完。
不管是以前觉得该说的、不该说的,此时都再无保留。
睢昼的脸色惨白得几乎透明,身形摇摇欲坠。
看着她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无神,像破碎的湖面。
“你是说。”他许久未曾开口,激荡的情绪把闭锁的喉咙冲得沙哑,“你对我做的所有一切,都只是因为,你梦中的我,会屠尽天下百姓。”
“所以你做这些,不是因为喜欢我。你根本,一点点都不曾,对我有过那般心思。”
鹤知知满心疲惫,她几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浑身虚软。
她脖颈艰涩至极,刚想点点头,动作却顿住。
睢昼眼眶里滚下一滴泪。
鹤知知怔怔看着。
睢昼拂袖转身离去,门扉大开,撞在墙上“啪”的一声响,冷风席卷着从外面灌进来,扑在鹤知知胸口,一片冰凉。
睢昼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外。
鹤知知目光却收不回,颓然坐在了木椅上。
雷响滚了几遍,雨很快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福安在廊下瞧了半晌,总觉得那铺天盖地的雨帘后边,有道幢幢人影。
于是打了把油伞,慢慢地踱过去看。
这一看可吓了一跳,竟然是国师大人站在树后边儿,背靠着宫墙不知在想什么。
“哎呀,国师大人!”福安赶紧颠颠儿地走过去,把伞举得高高的,撑在国师大人脑袋上。
“怎么站在这儿呢,殿下没喊轿子送您吗。”
睢昼迟滞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慢慢道:“福安,你大好了?”
“托您的福,好全啦。”福安脸上堆着笑,心里打着鼓。
国师大人莫不是给淋坏了,一双眼睛怎么比兔子还红呢。
“……嗯。”睢昼又扭回头去,看着雨,不说话了。
福安小心地说:“大人,不要在这里淋雨,我们回殿里去吧?”
“我不去。”睢昼冷硬道。
“那,那老奴叫人来,送大人回将龙塔。”
“……我也不想回。”睢昼叹气道,“福安,让我独自站一会儿。”
“这怎么好叫大人淋雨,要是殿下知道了,得多心疼的。”
睢昼眼眶更红了,低着头道:“她一点都不在意。”
福安愣了。
掏出手绢帮睢昼擦去一些身上的雨水,福安小心问道:“大人,是和殿下有争执了?”
睢昼没有出声。
但光看这样子,福安便猜得到七七八八。
福安劝道:“大人切勿忧虑,整个金露殿上下,谁不知道殿下对大人的情谊珍重非常?殿下怎么可能不在意大人呢。恐怕除了娘娘,殿下最在意的,就是大人您啦。大人,可千万不能同殿下闹脾气啊。”
睢昼缓缓地转动目光,看向福安。
看了一会儿,睢昼又不信任地扭过头,看着地面。
“她不在意我,她亲口说的。”
福安摇头:“大人博学多才,定然比老奴更清楚,人的言语,常常有许多谬误。但殿下的心,老奴是从小看到大的,再没有比这更清楚的啦。”
睢昼沉默。
福安拉了拉睢昼的衣袖,靠得更紧了些,声音也更小。
“殿下从来不是鲁莽的性子,国师大人你可知道,殿下为何在清平乡时要冒险,宁愿孤身带着亲信去面对谭经武,也不同另外两位在场的大人商议么?”
睢昼眼睛眨了眨。
福安续道:“那时,谭经武抛出的证据都是指向大人你的。殿下是怕,怕谭经武背后藏着什么手段,真给大人泼上了洗不掉的污水,所以决定,在禀报娘娘之前先私自处理。”
“殿下是娘娘膝下唯一的公主,从小便懂得,保护自己,亦是身为公主的职责之一。”
“殿下对责任看得有多重要,大人也知道。若不是为了保全大人,殿下怎么可能冒那么大的险?”
睢昼呼吸微滞,被雨水沾湿的眼睫一眨不眨,好似暴风眼中寻到安全之处栖息下来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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