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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找到回家的路!



        

        出发定在三天后。

        柳七有足够的人手,哈罗公路下去这一段路又好走,昌东画了地图,在白龙堆附近一处要了补给点:水、汽油、食品等,每周补一次。

        这样就把越野车从物资载重里解放出来。

        昌东在车里加多了水箱,另外装了加热器,配了车载淋浴头,只要节约用水,基本能解决洗澡问题。

        肥唐的车不太实用,好在哈密距离柳园不远,请柳七的人帮忙退了车,另要了辆江铃,除了驾驶座,车里几乎拆空,装了车床垫,车内顶安了拉索挂环,可以用隔帘按需要拆隔出空间。

        工程就在酒店隔壁的汽配店进行,昌东带着肥唐长时间驻场,叶流西则像个领导,每天都来看进展,且越跑越勤,昌东估计她是闲的……拿到柳七的钱之后立马不打工了,人生的意义简直失去了一半。

        第三天中午改装收尾,昌东拿她给车子做检验。

        布帘拉下,示意她躺平:“舒服吗?”

        叶流西躺了一会,她右手边靠车,左手边是布帘:“我左边睡谁?”

        “我。”

        她提建议:“我们俩之间,应该焊个铁栅栏。”

        昌东伸手拉她:“给你买个铁笼子要吗?”

        叶流西借力起来。

        又去试淋浴器。

        莲蓬头从车里递出来,管上有吸壁,可以固定在车上。

        一揿开关,水头哗哗的。

        “多久能洗一次?”

        “一周,一次不能超10分钟。”

        叶流西想了想,没找茬:在那种地方能有这样的用水,很奢侈了。

        ……

        中午,在酒店餐厅订了简餐自助,肥唐让两人先去,说是自己先回房洗澡,迟点到……他一上午钻了几趟车底,脏得不能看。

        昌东和叶流西坐了张四人桌,食客不多,隔得都挺远,偶尔传来刀叉相碰的声音,不扰人,倒挺悦耳。

        叶流西先吃完,刀叉一搁,长长叹了口气。

        昌东眼皮略掀:“怎么了?”

        “食不下咽。”

        昌东抬起头,目光在她面前的碗碟上一一扫过。

        “流西,食不下咽多用于心里有事吃不下饭,你这种吃撑了的,用这词不合适。”

        叶流西身子一歪,以手支颐:“我们就要被拆散了,你还没事人一样。”

        昌东说:“我们跟柳七也好,丁柳也好,都是初步接触,没什么了不得的矛盾,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也不可能计划什么步步为营的阴谋。”

        “丁柳是小姑娘,看到柳七给我们脸,心里不舒服,想在干爹面前求表现,自以为什么都能做成,她想搭台唱戏是她的事,我们不搭理就行……”

        说话间,肥唐托着餐盘过来了。

        昌东看着他坐下,忽然想起了什么:“联系上神棍了吗?”

        三个人里,只有肥唐玩Q—Q,柳七号码给过来之后,理所当然交给他跟进了。

        不说还好,一说肥唐一肚子气。

        “发了几遍朋友申请,太高冷了,都没通过。”

        “是不是弃号了?”

        “不是!”肥唐连连摇头,“有一回搜他,我看到头像亮来着。”

        他发牢骚:“签名也怪里怪气的,什么‘为了解放不吃鸡’,东哥,这人是不是活在旧社会啊,咱们都解放多少年了。”

        “也可能是号码易主了……你好友申请怎么说的?”

        “就说我是柳七的朋友啊。”

        昌东沉吟。

        这神棍,如果真如柳七所说,走遍大江南北,寻访奇人异事,那这么多年下来,经历的奇事和积攒的故事都不会少,柳七当年,不过是个捉蛇的,对神棍来说,还真算不上特别,他未必还记得。

        “这样,你再发一条,就说你在玉门关外,白龙堆里,挖到一口棺材,里头是穿着唐装的皮影人,一共九个,再把那首‘披枷进关泪潸潸’的歌谣也发过去,一条写不下就分两条发……他再不回复,就算了。”

        十多年了,难说一个人的爱好会不会发生改变。

        但如果神棍还是一如当年,有着为了一个传说故事就跟老人家比手画脚交谈一整天的耐心的话,应该……会回复的。

        第二天早10点,两拨人在天山客酒楼门口汇合。

        丁柳那头两辆车,一辆是吉普指挥官,这车身躯庞大,线条锋利,在某些玩家眼里,仅次于悍马,另一辆车普通,只是跟过去认路,方便后续送补给。

        昌东车子开近,并不停,只揿下窗子,手臂招了招示意跟上,然后直接掉头上路。

        肥唐紧跟而上,后视镜里,对方的两辆车明显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驶上来。

        叶流西看昌东:“都不说下去打声招呼?”

        “没什么好说的,说多了累。”

        他专心开车,目不斜视,帽檐在眼睛周围打下阴影,下巴周围,仔细看,有淡青色的胡茬微冒头。

        叶流西说:“你该刮胡子了。”

        昌东伸手摸了一下下巴:“今天刮,明天长,男人胡子比头发长得快……看起来别扭吗?”

        他转头看了叶流西一眼。

        叶流西摇头,目光下意识避开,感觉有些微妙:她觉得这样刚刚好,不知道摸上去什么感觉,应该会微扎,如果蹭磨脖颈的话真是要命……

        她有点不自在,伸手去理头发,指腹蹭到耳根微烫,赶紧拨头发盖住。

        车里忽然有点闷,叶流西说:“停一下吧,下去透口气。”

        昌东靠边停车。

        叶流西下了车,拿手扇风。

        头车一停,后面一长溜的都停了,那辆吉普指挥官这才找着机会往前超,估计一路前不前后不后的,憋屈坏了。

        肥唐从车窗里探出头:“西姐,怎么停车了?”

        叶流西没好气:“热!”

        “不热啊。”

        叶流西摸起块石子,作势要扔,肥唐的脑袋倏地缩回去了。

        吉普指挥官跟昌东的车并肩停,叶流西听到开车门的声音,转身去看,愣了一下。

        里头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皮肤白净,清汤挂面,眼睛细而略弯,眼尾稍长,笑起来挺勾人,穿白色粗针毛衣,黑色牛仔裤,脚蹬白色板鞋,头发上还别了个带黄小鸭头的亚克力边夹。

        和周围的一切,荒凉的公路、贫瘠的戈壁山,还有粗犷的车驾,格格不入。

        她跟昌东说话:“东哥。”

        居然是丁柳。

        昌东嗯了一声。

        “早上怎么都不停一下?我干爹还准备了鞭炮,我们这儿的习惯,出大远门前放挂鞭,吉利。”

        “赶时间。”

        丁柳倒是知情识趣,看出昌东冷淡,笑了笑,缓缓关上车门,叶流西注意去看高深:他明显松了口气,舔了下嘴唇,又拿手背蹭了蹭人中。

        昌东有一句话说得不对,搭台唱戏,戏里戏外都起波澜,想不搭理还真挺难的。

        她坐回副驾,昌东候着她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手台里忽然传来肥唐的声音:“东哥,停停停……神棍回消息了。”

        神棍的消息其实回得挺早,但估计是这一路信号不大好,收发有延迟,加上肥唐一门心思开车,没怎么看手机,所以直到现在才看到。

        那条消息是:别管它。

        肥唐有点忐忑:“东哥,什么叫‘别管它’啊?”

        昌东说:“问他为什么。”

        “没法问啊,这里信号不好。”

        “你上我的车,咱们往回倒车,哪信号好在哪问。”

        神棍一定知道点什么,否则不会回答“别管它”。

        头车忽然又掉头,高深有点恼火,探出身子时,昌东的车恰好和他擦身,速度放缓,以便肥唐上车。

        昌东揿下车窗,说了句:“想省事就在这等,我们还回来;不放心就跟着,你随意。”

        高深咬牙,正想打方向盘,丁柳说了句:“这是玩儿我们呢,就在这等,我们又不是沉不住气的人。”

        她嘴里衔了根烟,低头,咔哒一声,火苗自手里的打火机里窜起,舔着了烟头。

        高深在后视镜里看见,犹豫了一下,说:“小柳儿,你少抽点烟。”

        丁柳吸了口烟,过了会慢悠悠吐出:“关你屁事。”

        昌东一直退到土屋铜矿附近,这里的柏油道黑蛇一样在褐灰色的戈壁里延伸,矿区深处传来机器的轰鸣声,剥采矿石腾起的烟尘像绽开小型的蘑菇云。

        灰土太大,昌东把车窗都关死,隔着玻璃,能看到泥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车前盖上飘落。

        又一条消息进来:很危险。

        昌东拿过肥唐的手机,编辑消息发送。

        ……可以电话说吗?

        那头回过来一串手机号码。

        昌东很快拨过去,点了外放。

        他先提了柳七,十多年前的罗布泊捉蛇人,又说起皮影棺。

        神棍一直听着,末了问:“有什么可以证明这是真的?”

        昌东一怔,肥唐提醒他:“照片,东哥,我手机里有皮影棺外观的照片,就是当初拿蓝牙传的那几张。”

        昌东把手机还给肥唐,让他操作,自己又传了两张皮影棺内部的照片过去,请他转发。

        电话一直没断,那头传来的呼吸声时轻时重,过了会,神棍说:“你们等一下,我要翻一下我的笔记……记下来的东西,更精确一点。”

        昌东吁了口气,也说不清心头是更轻松些了,还是更沉重。

        等了很久,那头才又传来声音。

        “我记过一些事,都是当传说故事记的,不以为是真的。但是如果你们确实挖出了皮影棺,那就很值得探究了。”

        “除了柳七给你们讲的,我还记过一个说法。”

        “说是玉门关建成之后,起了三天的大沙暴,整个天空都成了土黄色,隔着一丈多远,就看不清人了。而且这沙暴的范围很大,不止敦煌,甚至一路往东蔓延,几乎遮蔽了整个河西走廊。”

        “这三天里,沿途很多百姓听到车马声、脚步声、哭号声,也有兵卫拿皮鞭抽打人的呵斥声,老百姓不敢靠近,偷偷从门缝里瞧,隔着沙雾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一队队,披枷带锁,往西而去,于是猜测说,可能是流放罪犯去戍边的。”

        “三天之后,天气放晴。有些原本戍边的士兵觉得奇怪,因为既然来了这么多人,自己的工作应该变轻松啊,怎么一点也没见人手增加呢,而且地上的车辙印,深且杂,表明有很多大车经过,罪犯戍边,没听说过要这么多大车随行的。”

        “于是有人就起了好奇心,跟着那些脚印车辙一直走,走到玉门关外,发现所有印迹,从此断绝,就好像被一刀截了去。”

        “当时的戍边军中议论纷纷,后来有道密令传开,渐渐就没人提了。”

        “那道密令是:天子功德,非议者殊死。在汉代,‘殊死’就是斩首的意思,也就是说,那三天发生的事,是汉武帝的大功德,不准妄加揣测,否则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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