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相似性
脑海中一刹那的顿痛让裘克的笑靥戛然而止，某段不属于他的记忆一股脑的涌进大脑皮层中。
这种感觉很熟悉，裘克霎时明白了这是来自庄园主的颅内传话。他快速梳理着这些零零碎碎的话语，在阅读完后咂舌感慨。
“这臭小子还真出名了现在。”
没错，传信的内容言简意赅，无非就是对奈布·萨贝达的通缉令，还没任何奖金的那种，庄园主还真是抠抠搜搜到了极致啊。
说来自己还真知道萨贝达的下落，但至于要不要将对方供出来就是他自己的事了。裘克思索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保自己。
开玩笑！一没奖金二没生命保障，他拿什么去举报萨贝达在他家死赖着不走？
有所决策后裘克心情再度明朗了起来。环顾四周，床沿那随意的抛弃着一件军绿色的连帽衫，索性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枯，裘克不用当冤大头去洗被单。
除此之外就没有看见萨贝达的身影了，房门外倒是有阵乒乒乓乓的动静，听起来像是某种锅碗瓢盆撞击到铁块发出的声响。
那畜生不会是在拆他的厨房吧？！
想到这裘克淡定不下来了，眉梢都染上急躁的颜色。他慌忙跨出门框走向厨房，虽说他平常也用不到厨房吧，但也不喜欢有人未经允许把他的厨房给毁掉。
不过等他焦急忙慌的跑去厨房时，看见的画面却是与脑补的画面大相径庭。
猜想中焦黑的厨房并不存在，裸露着上半身的萨贝达熟练的把煎锅里躺着的一个金黄色的鸡蛋叉起，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嘴中咀嚼。很显然，那个鸡蛋估计就是他刚刚自己开煤气灶煎出来的，合着刚才那个声音是这家伙在颠锅？
“你起来了？”萨贝达自然是注意到了裘克，但他没怎么在意，继续吃着自己的。
裘克嘴角抽搐有些无语，但心中又庆幸对方居然会做饭，天知道他昨晚还想过要是对方鸠占鹊巢在他这，没吃的还要他去做可怎么办。不过现在不需要自己去做了，这位雇佣兵在生活自理方面还是令他放心的。
“你居然会做饭，我倒是没想到。”
感慨完后，裘克才发觉萨贝达指了指自己身侧。红发小丑眼神一顿，条件反射的撇头看向对方指着的方位。
那是自己家里的餐桌，原本该堆在上边的脏衣服被收纳进了洗衣用的木框里。此刻桌面摆放了一个白瓷的餐盘，上边安安静静的躺着两片吐司和煎熟的鸡蛋。
还冒着热气，明显就是刚刚做好的。
裘克愕然的张了张嘴：“……给我的？”
“不然呢，看你冰箱也就这点存货了。”萨贝达仍旧那副面无表情的冷淡模样，但能听出对裘克这个问题的无言以对。
“……谢了。”
裘克闻言抿唇缄默，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弥漫心尖，像是寒冬里岌岌可危的火苗、微不足道却也给予温暖。分明他能感觉出萨贝达只是举手之劳，再不济就是因为昨天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补偿，可裘克居然就是感触颇深。
他在心中嘲笑自己多愁善感，不过是因为曾经在喧嚣马戏团里没拥有过这种感觉便反应这么大——多么可悲。
可同样的，原本就不打算供出萨贝达的裘克，现在是更不会供出来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能白嫖餐食，即便那是自己家里的食材，可不用自己做就是特别爽。
嗯……至少今天不会供了，给这有点良心的臭小子开个小灶未尝不可。
吃着手中的吐司，裘克闲暇之余打量起厨房里吃饭的萨贝达。说起来这家伙把衣服脱了后看着莫名更具侵略性了，平日里那些精瘦结实的肌肉纹理几乎是被衣服挡了个严严实实，唯一暴露出来的胳膊也总是裹着几层绷带。
蜿蜒如蜈蚣的丑陋疤痕遍布萨贝达的背脊，几乎没几块好肉。除去近期已经结痂的伤口，有几道穿过胸膛的、貌似是枪伤残留下来的痕迹触目惊心，再往左几公分都能当场毙命了吧。
萨贝达就像一头伤痕累累的狼、亦或是拔除鳞片的蛇。唯一不变的共同点就是同样阴暗而戾气，抱着视死如归的杀意，只要残存一口气、便会想方设法咬断对手的脖颈。
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苟延残喘活着离开战场的。裘克不免瞠目结舌，这种具有野性的亡命之徒要是屠夫的话，大杀四方都算轻的了。
不过他知道萨贝达不会成为屠夫，毕竟成为屠夫的条件比较奇怪，反倒是那些履历比较干净的人会被庄园主选定成为屠夫，而那些本就黑心的家伙反而会成为求生者。
这就叫天道好轮回？
——
后来裘克反而没嫖到萨贝达做的食物，因为对方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离开了。
虽说萨贝达做的食物味道一般般吧，种类也就那几种常见廉价的，可裘克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惋惜。毕竟是个免费劳动力，虽然可能随时会把自己捅死的那种……
裘克能理解萨贝达的不告而别——因为他不信任萨贝达，萨贝达同样也不信任他。
他们共处一室时的关系就像是刻意营造出来的虚假友好，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用的。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互相算计呢。虽说裘克确实没有搞什么小动作，可萨贝达本就是个多疑的人，尤其在可能殃及自己性命的情况下。
裘克是这么觉得的，但事实上他只猜中了一半。
其实对萨贝达来说，裘克的存在本就会构成威胁，在班恩离开后的隔天就应该扼杀裘克。死人不会通风报信，裘克只要死了，他就可以在对方这个住处待到实验结束。
可他居然犹豫了，在那天早晨……
那天他给裘克准备了早餐，本意是想等对方吃完再动手，怎么说也得当个饱死鬼。可当他如计划中的一样给红发小丑准备了早餐并示意时，对方在一刹那迸发出的情愫令他怔愣住。
那是由内而外渴望温暖的情绪，潜移默化的攀爬上裘克鎏金色的眼眸。对方似乎有所感触，可那悸动又很快如同蛀虫啃食骨髓般，无数的寒冷倾泻而出，把那温暖再一次用心灰意冷所替代。
裘克的情绪在发声、在大声呼喊，但依旧无法让他人听见口中的半个音节。因为他是孤独的，他的前半生在孤身踞行中前进，所有人都看着，却没有人像是伸出援助之手，甚至肆意的将他践踏进深渊、踩至更深的泥潭中。
那一瞬间，萨贝达感觉他仿佛看见了自己。
那种无法言喻的孤独，不配被给予任何温暖的自嘲，他捂不热自己的体温、也因此再也容不下他人的善意——如出一辙。
……
这可能是自己唯一一次会出现的恻隐之心了，反正杀不杀裘克对他来说也就是少一个人头的事，就算不杀也丝毫不会影响他目前的计划。
也正因为不会影响，所以萨贝达放过了裘克。若是裘克的存在在当时会影响他计划的话，他也会手起刀落，不留任何情面。
他可不是因为跟裘克的某种相似性就优柔寡断被情绪支配的人。
想到这，萨贝达默默甩开脑海中的回忆，斩断面前碍眼的枯枝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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