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果她真能睁开眼就好了
火葬场火化区。
值班人员魏真真向传送带上送过来的一具遗体鞠了一躬，等了大约两分钟，按照编号将其推入对应的火化炉，然后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多年的从业经历使得这份工作于她而言已经得心应手。
刚考进火葬场那会儿，魏真真总是担心那一具具躺在传送带上的冰凉尸体会忽然睁开眼看着自己，但现在么......
“其实如果真的有一个死者睁开眼了倒也不错，至少这份工作不会像现在这么枯燥无聊了。”
火葬场的业务并不算繁忙，又是事业单位没有失业风险，多年如一日的重复、平稳工作使得魏真真心里有了一点不该有的想法。
同时她还有一个工作习惯：自己负责的遗体进炉子前，她都会先等一会儿。
为的就是防备有的人真的没死，结果却被送进去火化了。
现代医学这么发达，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基本上无限接近于零。
曾经有同事调侃魏真真说：“你等这一两分钟，就能确定没死的人会在这一两分钟里醒过来？”
对此魏真真总是笑着回应：“给人家一个机会嘛，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这句话很好理解：给人家一个睁开眼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刺激刺激的机会！
一边打着哈欠，魏真真一边陷入沉思：自己什么时候能刺激刺激？
“妈妈——”
“妈妈你回来啊！”
前边接待大厅里隐隐传来一阵小男孩撕心裂肺一般的吼声，这种哭喊声火化经验丰富的魏真真已经听过不知道有多少次了，眼看着旁边一具躺在传送带上的遗体被传送带传送到自己同事那边，魏真真知道，那一具让外边男孩撕心裂肺的遗体即将由自己着手进行火化。
“妈妈！”
“我要妈妈！”
男孩的哭喊还在继续，且变得愈发惨烈，同时外边还传来一阵不小的骚乱声，魏真真甚至听到了保卫科同事的怒吼，但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她只关心那一具即将被传送带送到自己面前的遗体。
根据大厅的哭声来脑补死者生前的年龄、大概气质也是火化工作者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很快，随着传送带运行的嗡嗡声，魏真真远远地看到了那一具缓缓向自己而来的遗体。
那是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女人，一身旗袍盛装，身上盖着鲜花和元宝。
因为距离和角度原因魏真真暂时看不清容貌，但她能感觉得出来，这具遗体气质有点特别，并不具备广大死者们共通的三大气质：高冷，不爱说话，不爱动。
虽然她也没说话，也没动，但给魏真真的感觉就好像躺在那里的是一个睡着的人，而不是一具遗体。
从业数年，火化的尸体数千具，这是魏真真的职业第六感。
待那遗体到了近前，魏真真控制住传送带暂时停下，她先鞠了一躬，然后在心里开始默数。
数到五十的时候，魏真真用眼角的余光往传送带上瞥了一眼。
“嗯，还好，没睁眼，属于正常流程，不大会有意外的可能了。”
“哎，听着外边的哭喊声，她还有一个孩子？那孩子好可怜啊，哎，如果、如果......”
“如果她真的能睁开眼就好了。”
心里一通默念，魏真真继续数数。
数到一百的时候，她又往传送带上瞥了一眼。
“嗯，还好，没——卧槽？！”
“睁、睁眼了？！”
魏真真忽然一个激灵，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透心凉的感觉从脑门一下窜到了脚底！
“不对不对！一定是我看花眼了！看花眼了！”
“夜班就是损人！”
她使劲眨了眨眼，然后一点一点用自己的视线余光再一次向传送带上看过去......
这次，魏真真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明明是七月大夏天，明明旁边就是火化炉，但此刻的魏真真却感觉自己很冷，从内到外全身都冷！
她慢慢转过头，无比惊恐地与那躺在传送带上的“遗体”对视，这次，“遗体”向她眨了眨眼。
嗡——
这一秒，魏真真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边全是一阵阵的“嗡嗡”声！
她的嘴缓缓张开，越张越大，她迫切地想要尖叫，但极度恐惧状态下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出声！
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想转身逃离，什么狗屁事业单位，什么铁饭碗，老娘不干了！
可是，她发现自己两腿发软，就如同被定在了原地一样，一动都没法动！
最后，魏真真感觉自己眼里全是金星，她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魏真真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刺激，真特么刺激！
另一条传送带上的男火化人员邓刚听到这边动静立即问道：“真真？你怎么了？”
没得到回应邓刚立刻过来查看，见魏真真倒在地上急忙上前将其扶起，“真真？！魏真真？！”
“我送你过去休息！”
说着邓刚想要扶着魏真真往一边的休息室去，这时，旁边响起一道幽幽的女人声：“我来帮你吧？”
邓刚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旗袍、面色苍白的女人正看着自己。
“你、你是哪位啊？”
女人疑惑道：“我叫徐娟，我、我也不知道怎么——”
不等她说完邓刚就说：“你是逝者家属吧？！怎么到这里边来了？不允许的！”
“算了，你来搭把手，把她扶到我背上来！”
特殊情况邓刚不多计较，他转过身想要把魏真真先挂在自己背上，可就这转身的功夫，邓刚看到了魏真真负责的那条传送带上，用来给死者当褥子的垫子还在，旁边的鲜花、元宝之类的东西撒了一地！
一般而言，这些东西是要和死者一起进炉子火化的。
然而现在这些东西还在，这也就意味着魏真真这边的死者还没有火化！
顷刻间，邓刚再看徐娟的眼神就发生了一点变化。
而紧接着，他看到了传送带上散落的逝者铭牌，在一串长长的编号之后，上边清清楚楚写着逝者的名字——
徐娟！
邓刚一下懵了！
随即一股冰凉的冷气从他脚底直冲天灵盖，额头上渗满了细密的汗珠！
刚刚他看徐娟的眼神发生了变化，现在他连看都不敢去看这个徐娟了！
“哦，我帮你把她扶在你背上是吧？好啊......”
说话间，徐娟已经伸手去推挂在邓刚背上的魏真真了，她声音低沉、虚弱且无力，听在邓刚耳中简直就不似活人该有的声音！
“咦？你、你怎么一直在打哆嗦？”
“你是不是觉得冷啊？”
说着，徐娟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邓刚的后背，那一秒，感受着徐娟微凉的手碰到自己，邓刚本人就一个念头：凉的！
特么真是凉的！
这没有误会，特么真的是凉的啊卧槽！
此刻的邓刚显然是忘记了，即便是活人在冰冷的水晶棺里躺上几个小时也会全身冰凉，何况徐娟这个真的死过一遭的人？！
“啊、啊啊！！！”
“啊！”
声嘶力竭的嘶哑尖叫从邓刚口中响起，紧接着邓刚便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女声尖叫！
特么的这个东西这是一点都不装了？！
这一下邓刚顾不得身上的魏真真，将其扔下撒丫子就跑！
连回头都不敢回头！
若是他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此刻的徐娟也是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
邓刚跑了，魏真真晕了，这一下火化区就剩下徐娟一个人了。
她沿着邓刚逃跑的路向前走了一段，发现前边写着“员工通道”几个字。
“我不是员工，应该是不能走这条路的。”
徐娟原路返回到火化区，可是火化区除了两条传送带根本没有别的路！
“妈妈、妈妈！”
“我要妈妈！”
这时，从前方大厅传来的声音让徐娟猛地一惊，“是、是小亮？！我儿子！”
“小亮？！小亮你在哪里？！”
“妈妈在这，小亮！”
任凭徐娟大声呼喊，可是前边男孩的哭喊声丝毫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应她的意思！
“妈妈！妈妈你在哪啊！”
“我要妈妈！”
听得出来自己儿子呼喊声中夹杂着的无限恐惧和惊慌，天下没有哪个当妈妈的这个时候不心急！
于是，徐娟四下看了看，一咬牙，冲上传送带就向接待大厅的方向爬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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