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
二皇子猛地倒地,缩在角落的盛嫣哭得梨花带雨,她撕心裂肺地痛喊了几声,发现对方没再袭上来后,这才睁开了泪眼朦胧的眼。
江絮清手中还握着那块巨大的石头,脸[se]煞白看着她,垂下的那只右手正在轻微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因石头过重。
还是安夏最先回过神,上前扑过去取过江絮清手中的石头,哭喊道:“姑娘,这怎么办啊……”
江絮清当时也呆怔了,神魂游移般,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等她反应过来后,她已经做了错事,将二皇子砸伤了。
盛嫣曾见过江絮清,但承恩侯府与江太傅府不算相[shu],加之她离开长安多年,是去岁才回的京,仅在一场赏花宴见过她,并没与之[jiao]谈。
为何……
她抖着苍白的唇,呢喃道:“是你救了我……”话刚说出[kou],一种劫后余生的无助感涌来,盛嫣崩溃大哭。
江絮清同样吓得泪流不止,安夏已是哭得脸通红,害怕道:“怎么办啊,姑娘,那是二皇子……”也不知道断气了没。
三个姑娘从未见过这般场面,没人敢去上前试探二皇子的死活。
此时目睹了全过程的小内侍抖着过来,跪下去将手指探入二皇子的鼻息,片刻后,颤声道:“殿下还没死……”
太好了。
二皇子倘若就这样断气,他一个太监想必也活不下去了。
江絮清胡乱将眼泪擦干,正想对这小内侍说些什么,江濯却忽然从另一处现身。
他径直走到那内侍身旁,冷静道:“我知道你伺候二皇子时,动辄被他打骂惩处,心里想必恨二皇子入骨。”
小内侍后退了几步,慌张道:“奴婢没有,奴婢是皇宫的奴才,伺候二皇子乃分内职责。江姑娘重伤二皇子一事,等二皇子醒来,奴婢定会如实汇报。”
江濯唇角勾起,凉薄的眼神看向昏迷不醒的二皇子,笑道:“既如此,你怀中藏的那根毒针是做什么的?”
江絮清顺着江濯的话看向那内侍,只见内侍吓得双腿发软,连忙将手护在自己的衣襟处,结结巴巴道:“哪来的毒针,奴婢没有。”
江濯没再兜圈,直接将他拉过来,把他怀中藏起来的毒针取出,“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内侍大惊,当即跪下哭喊:“江大人饶命,奴婢的确有加害之心,但只有贼心没有贼胆啊。”
这根毒针是他藏在身上多时,本想着倘若二皇子又将他当牲畜般打骂,他实在忍无可忍,干脆与他同归于尽,可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太监,即使对二皇子恨之入骨,也只敢在心里臆想杀二皇子的痛快,哪敢真的下手?
江絮清拉住江濯的衣袖,嗫嚅喊:“哥哥……”
江濯压低声,“哥先给你收拾烂摊子,其他的回去再收拾你。”
兄长难得这般严肃,江絮清不敢再出声添乱了。
盛嫣将松散的衣襟扣好后,就也缩在江絮清身旁,不敢说话。
江濯将那内侍扶起来,商量道:“如今你想活命,只能先听我的。”
内侍犹豫不决,“可是……”他哪敢相信这些贵人,倘若江姑娘被摘出去后,二皇子醒来后也只会怪罪他。
江濯说道:“我会让二皇子伤的看起来是自己喝醉后摔倒的,而你,我同样有办法保下,并且回宫后,我会想办法拜托太子将你调离二皇子身旁,去寻其他出路,出宫也好,还是另寻他主也罢。”
这个条件令内侍马忠心动不已。
看出马忠的动容,江濯继续循循善诱,最终经过一番劝说,马忠总算与他站在同一阵营。
江濯喊来自己的亲信将二皇子收拾了下,制造成他醉酒摔伤的现场,又将马忠支走。
一盏茶后,侯府的下人来到长廊处,才发现了二皇子昏迷在原地,很快裴玄便亲自来处理此事。
经过大夫及时包扎诊脉,得知没有大碍,只是暂且昏迷,又盘问过二皇子身旁的内侍,确认是他自己醉酒后摔伤,裴玄不愿将事闹大,免得毁了今[ri]长子的宴会,便特意将此事暂时压下,等二皇子醒来再说。
**
事情圆满解决后,江絮清诧异道:“为何不是云伯母派来的下人过来的?”
盛嫣的侍女应该是听她的吩咐去找了云氏才对。
江濯坐在石凳上,瞪着江絮清,“若不是你兄长我半路遇到了那个侍女将她拦下,这时候你等到的可不是我,而是云伯母亲眼目睹你杀人!”
看来兄长是真的生气了,江絮清也自觉冲动了,可她不后悔救下盛嫣,倘若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这样做,不过第二次她会选择聪明些,把那内侍支开,这样就没人证了。
江濯见她鼓着脸,便知她压根就没反省,当即气得头疼。
兄妹俩斗嘴了几句,盛嫣才小声开[kou]向江絮清道谢,“江姑娘,无论如何,这回也多谢你了。”
倘若当时不是江姑娘施以援手,恐怕……
江絮清回了几句不必谢,云云。
江濯这才发现江絮清身旁还有一人,皱眉问:“这谁?”
盛嫣顿时俏脸通红,一下气愤这男人竟将她视为透明这般久,一下又很感激他出手相助,斟酌再三,还是十分守礼地介绍了自己。
江濯对承恩侯府这位嫡姑娘一点印象都无,只喔了声。
江絮清见状琢磨想,是否因为她重来一次的缘故,让哥嫂提前相识了?但前世哥嫂刚成婚那会儿,因两位盲婚哑嫁的缘故,感情并不见好。
并且据她所知,嫂嫂在婚前就已有心仪之人。
几番[jiao]谈后,见江絮清总算不再害怕,江濯的随从寻过来,说是大理寺卿喊他过去饮几杯,他不得不先离开。
盛嫣又再三对江絮清道谢。
江絮清只道没事,便提出要与她一同回到前厅宴席上,而这时盛嫣的侍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一句,她笑得羞赧,说自己临时有约了。
既如此,江絮清也不好勉强,只能目送她离去。
只是瞧她方才笑成如此,若是前世尚未明白情爱之事的江絮清定是没察觉,可如今她一眼看出来,与盛嫣有约的人,必定就是她那心仪之人。
盛嫣前往了侍女说的地点,她在原地等了片刻,方等到来人。
男人一身竹青长衫,玉树临风,温润翩翩,正是今[ri]宴席的主人公,裴幽。
多[ri]未见,再次见到心上人不免羞涩,她轻抿着唇道:“裴公子。”
裴幽含笑,“我说过,你我二人迟早会再次见面。”
他声音轻柔,盛嫣耳根子都红了,不由想起五年前与裴幽的初次见面,彼时她还是个因身体不好,被安排到老家庄子养病的病秧子。
她虽贵为承恩侯府的嫡女,但生母早在生她时难产去世,父亲很快又续弦生了孩子,重建了新的家庭,继母表面慈善,实则暗地里多番打压她,最终在她妹妹出生后,她因身体不好的缘故被继母安排到乡下庄子养身子。
这一养便是十年。
五年前,她半夜病情加重,丫鬟深夜去镇上帮她请大夫无果,最终还是病急乱投医,在路边找了三个自称会点医术的少年,那三个少年里,其中一个便是裴幽。
裴幽自幼流落在外,许是为了生存,多少学了些糊[kou]的技能,那夜也是裴幽将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从此她念念不忘,当时只记得裴幽临走前曾对她说过一句话:“若是有缘,总会再见的。”
盛嫣柔声道:“裴公子邀我去西厢房的游廊碰面,只是我……我出点状况这才与裴公子错过。”
裴幽笑道:“我方才也有事没有去成,这才拜托姑娘的侍女再重新约个地点。”
盛嫣心里怦怦跳,“裴公子寻我,是所为何事呢?”
**
江絮清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坐了许久,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到前厅。
这世她不再信任裴幽,想必他也无法设计陷害她,只要熬过了今[ri],那么她不会再重蹈前世覆辙。
出来实在太久,江絮清笑道:“安夏,我们回去罢,我娘估计要着急了。”
主仆二人顺着方才来的游廊往回走,安夏跟在后头,目光忽然被游廊下边那蜿蜒小路上的一孩童背影吸引,讶然道:“姑娘,那不是小公子吗?”
江絮清驻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闪而过的江琰的衣摆。
那个臭小子,今[ri]这么多人的场合,竟还敢到处跑!江絮清当即便想亲自把江琰抓回来,步子才迈出去一步,忽然想起一件事,冷静道:“安夏,我先回前厅了,琰儿就麻烦你看着,务必将他毫发无损带回来。”
安夏领命,提裙便朝着江琰方才溜达的方向奔去。
江絮清摇了摇头,继续往回走,待总算走到宴席前厅,见宴席上还是热闹非凡,看样子没一个时辰是散不了席了。
盛嫣这时也领着侍女回来了,她看到江絮清先是惊喜,紧接着朝这处走来,上前握住江絮清的手,说道:“我找你许久了。”
“找我?”
盛嫣一笑:“嗯,我想着一会儿宴席散了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再与你见面,若是这样错过,我也很是不舍,你救了我的命,那便是我的恩人,我的[nai]嬷嬷常同我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从事发至此,她不知说了多少感谢,江絮清忍俊不禁。
只是这回她不仅仅是[kou]头感谢,还命侍女献上了礼物。
江絮清有些惊讶,“盛姑娘也太有心了,实则我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不是奔着谢礼去的,这个……”
“你先打开看看。”
她盛情如此,江絮清不好拒绝,待打开了那小锦盒后,目光微怔,过了许久,难以置信问:“这个是要送给我的吗?”
锦盒内装的是如今市面上极其难寻的墨玉,其墨玉并非市面上随处可见,而源于西域一带,质地细腻油润,雕刻手法巧夺天工,堪称绝佳之品。
这是三年前,裴小九曾要前往北疆历练之前,她答应要将这墨玉打造成玉佩送给他,但彼时他离开的匆忙,她订下这墨玉的[ri]子比他离开那[ri]还是晚一天,并没有成功[jiao]于他手中,也是因此,她也并没有去取,直接将那玉存放在灵玉阁。
等他三年后从北疆回来,这件事也被她丢到一旁忘了。
因他们幼时一同长大,实在拥有太多回忆,彼此送的礼物也数不胜数,一块墨玉过去三年她的确没放心里。
如今三年过去,这难得一见的墨玉又出现在她眼前,江絮清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
盛嫣望着她水盈盈的眸,看出她十分欢喜,笑道:“江姑娘笑纳了吧,你若是不收,我这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再推脱就矫情了,江絮清只能笑着收下。
盛嫣抿唇轻笑,暗道,裴公子拜托她的任务,她总算完成了。
江絮清捧着这墨玉爱不释手,想着等裴扶墨回京了,便挑个合适的时机将这晚了三年的礼物送给他。
他应该会开心的吧。
不知过了多久,宴席上的宾客愈来愈少,许是终于要散席了,江絮清也稍微放下心来。
只是,不知为何,她忽然变得极其疲倦,竟是连眼前的场景都看着像是颠倒的,身旁的人脸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远处云氏与唐氏和一众贵夫人[jiao]谈,她却感觉自己母亲的脸与镇北侯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她站起来,用力揉了揉眼睛,走到外面,仍旧是一群长得极其相似的人,她渐渐地根本分不清四周人的面容,身躯更是软得站都站不稳了。
她右脚一拐,整个身体朝前方倒去,本该直接倒在地上,可江絮清却没感觉到疼痛,像是倒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男人揽着她的腰,她缓缓抬头,努力想看清面前人的长相,羽睫轻颤,眸光朦胧,模模糊糊间,她总算看清了人。
“裴小狗,你总算回来了。”
最后一个字轻轻落下,她渐渐失去意识晕倒在男人怀中。
男人轻笑一声,笑意含着冰霜:“裴小狗?这又是你与怀徵之间的暗号吗?”
**
宴席散后,天[se]暗沉,整个镇北侯府总算恢复了往[ri]的安静。
云氏累的瘫坐在圈椅上,唐氏笑着站在她身后给她按揉肩颈,“姐姐今[ri]忙上忙下招呼这么多人,实在辛苦了。”
云氏上手按住唐氏,让她别揉了,陪她坐着聊几句:“若不是有你帮衬着,恐怕我也忙不过来了。”
唐氏笑道:“姐姐如今两个儿子都可成家立业,赶紧娶两个媳妇儿回来,来帮姐姐分忧得好。”
云氏疲惫一笑,裴家虽然家族很大,但大多都是旁支,除了偶尔有些亲戚会来借住之外,偌大的镇北侯府如今也就他们一家子。
她叹道:“小儿媳妇我倒是早就看中了,可怀徵那孩子实在是……”
提起这个,唐氏忽然想起许久没看见自己女儿了,正要去寻人,就见安夏气喘吁吁抱着已经玩得累到睡着的江琰进来。
唐氏问道:“姑娘人呢?”
安夏惊讶,“姑娘不是早就回宴席中了?奴婢中途去寻了小公子,便耽搁到现在才回,没有看见姑娘。”
云氏见唐氏担心,说道:“你别紧张,镇北侯府对慕慕来说就是第二个家,不会走丢的。”
虽说如此,但姑娘家夜里忽然找不到人,还是叫人很是担心。
江义承和镇北侯恐怕还在饮酒,她只能自己去找了。
云氏见状,也忙吩咐几个奴仆四处寻人。
直到夜幕降临,仆人寻了半个时辰,都没在侯府看见江絮清的人影。
唐氏浑身无力瘫坐,双目已然失神:“慕慕……这可怎么办。”
云氏也是焦急不已,好好的姑娘在自己府上失踪,非同小可啊。
二人正要再去外头搜寻,忽然一个侍女神[se]慌张进来,回禀道:“夫人,奴婢好似知道江姑娘在哪儿……”
一个时辰前,她奉命在主子的院子洒扫,因躲懒趁着没人就在屋内休憩了许久,待醒来后才从柜子中出来,不想不慎将里间的门推开了些,竟看到江姑娘正躺在主子的榻上。
云氏和唐氏跟着那侍女过去,待进入了那院中,云氏的心彻底沉了。
等将房门推开,看到并肩躺在一起的二人,云氏气得双手忍不住发抖。
“裴怀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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