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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7、十年5月19日 雨


  还是那句话,如果真的是靠杀人就能夺嫡,那朱温绝对是华夏第一天皇。

  夺统是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这里必须有一个前置条件就是已经完成了统一。

  类似的就像是新中国进联大,在得到了广泛认可之后,才能够去谈国统的事,而这个阶段如果跳过了,那么就会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同根之战。

  就像佛宝奴刚才那道差点就发出去的命令一样,同根之战那可是会直至把对方完全打服了,打到远遁海外、打到连“统”字的纟都不沾边的时候,这时才有去争取法统的意义。

  现在头脑一热就去争统,想先人一步抢占先机,那大宋成了什么?南蛮?那这一战真的就在所难免了。

  战争永远不是第一顺位的解决方法,特别是内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经得起一场旷日持久的内战,如果真的发生这种可怕的事情,本来已经一只脚踏入工业革命的大东亚区,在十年内就能打回到东非大裂谷周围的文化水平去。

  而现在宋国的计划既然失败了,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辽国留一支孔家的,宋国那边留一支孔家的,其余杂七杂八的人就全部铲除掉。

  “你现在把大宋逼成了南蛮,对你有好处么?”宋北云盘着腿坐在那,低头盯着一个陶罐里的东西:“福贵,你他娘的红糖炖辽参啊?这一罐子喝下去,别说人了,牛也顶不住啊。”

  旁边的老太监讪笑着,抬头看了一眼佛宝奴又看了看宋北云,却是没有说话。

  佛宝奴这才知道原来这老太监还真是自己人……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觉得宋打不过辽?还是说你有绝对把握统一中国?”宋北云吹开罐子上头的沫子喝了一口参汤:“到时真的把好好的局面一巴掌给拍碎了,全面战争一开,原来计划好的未来全都泡汤了。”

  “你满脑子都是你的计划,你考虑过我吗?你宋国一天一天变强,我再不思变,迟早有一天辽国就没了。你让我拿什么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就你宋国人有祖宗,我契丹人就没有祖宗吗?”

  宋北云周低垂着眼睑,任凭佛宝奴在那倾泻怒火也不搭茬,因为有些事是没什么办法讲道理的,每个国家的人永远都是把自己放在宇宙中心的,就像宋北云以前在那边世界里看过一本英国人写的英国美食图鉴一样,处于宇宙中心时,根本不可能意识到自己身上所出现的问题。

  从宋北云的角度来看,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边安安稳稳的发展,发展到一定时候生产力达到一定水准,文化程度达到一定层次,接着自然而然就整合了统一了。

  但这是他站在宇宙中心并且还是上帝视角做出的判断,而这件事对辽国和宋国来说,其实不可能有那么深远的打算,因为他们都背负着各自的历史使命。

  这个事怎么解释呢?宋北云略微思考了一下,大概就相当于当年自己的人生目标就是安安稳稳活在乱世之中见证一段段的历史,可当他走到这个位置上时,他却不得不被迫去一点一点改变历史。

  为什么?因为他看到了手底下的人不眠不休的在试图拯救这个民族,看到有人为了地里多种出了一百斤粮食载歌载舞、看到有人不眠不休只为让水泵能多抽出那么百分之五的水量,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事在这片土地上就像雨后的春笋一样不停的往外冒。

  而正是因为如此,宋北云再也不可能回到他当时设想的混吃等死的路线上,因为有很多人在等着他还有更多人的把期望放在他身上。

  当一个人背负上了社会责任的时候,其实生命就不再单纯的属于自己了,这就是为什么很多青少年时顽劣不堪的混账东西一旦成为了背负责任的那个人时,就好像换了一个人。这就是因为生命已经不完全属于自己了。

  这是痛苦的,宋北云深切的知道自己的痛苦和压力。那么佛宝奴也是一样,她同样背负着民族和国家的责任,那么她的选择其实本身并没有方向性的错误。

  只是可能方式出现了问题,而且也过于急躁,但要说她错了?其实没有错。她是个合格的国君,这一点是不能否认的。

  “行了,这事就让韩琦处理吧,该怎么索赔你就怎么索赔。”宋北云摆手道:“正统之争的前置就是你能不计代价赢下一场立国之战,我跟赵性也是这么说的。国统重要,但发展更重要。我的意见是现阶段搁置争议共同发展,不要打破来之不易的局面,剩下的交给子孙后代解决。”

  佛宝奴自然是不乐意的,但却也是没有办法,因为就像宋北云说的那样,如果真的挑起全面战争,辽国没有底气能赢,即使宋国也不一定能赢,两败俱伤之后仍然维持现状的可能性最大。

  “我觉得以韩琦的能耐,他不会没提醒过你吧?”宋北云突然皱着眉头问道:“他肯定旁敲侧击的提醒过。”

  佛宝奴没有说话,因为宋北云说对了,韩琦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那就是辽国夺统之名后,宋国便无路可走了,那么只有用战争一途来证明自己,那时辽国不一定能扛得住。

  但佛宝奴还是想要试一试,她的确是试了,但最后关键阶段的关键那个人没了。

  这场局部的冲突辽国是赢了,但好像又没有赢。

  “那个人你带去哪里了?”佛宝奴仰起头问道:“你怎么带他出去的?”

  “你是说王公子?哦,不对。他现在是衍圣公之父了,他儿子可是正统孔家的嫡系。”宋北云笑道:“至于我怎么带他出去,我说能那就是能,别说洛阳城了,只要你没把他给斩立决我都有能耐把他带出去。”

  “我不管那许多,他是假的,山东这个才是正统嫡系。”

  “你说是就是,你辽国认这一支就好了,宋国认他那一支呗。我还会让他回金陵去把王家给整合起来,大家再斗个一百年好了。”宋北云晃着手指说道:“至于那些杂鱼,我肯定是不能让他们活着的,你也最好有点动作,除了你认为的孔家正朔,其他的分支全部铲掉。”

  佛宝奴低垂着眼睑,沉声道:“那你派兵入侵辽国的意图是什么?”

  “赌一把,如果能把衍圣公救出来,那你辽国就成了残暴不仁的胡虏外族了不是。”

  “这时候你就不怕胡虏外族拼个鱼死网破。”

  “当然怕啊。”宋北云笑道:“不过问题就摆在这里了,我可以把控住宋国不让它进行夺统,而你却是奔着夺统而去的,掌控一个家族的手段有千百种,更何况一个千年的跗骨蛆,衍圣公落在我手里,该怎样就怎样,夺的不过是个主动权。可落在你手里,你下个月就得宣布他娘的大辽为中华正朔了,你这一出整出来,宋辽之战不打也得打了。”

  反正现在这个时候,靠甜言蜜语的哄是哄不住的,就得跟佛宝奴讲道理,她不讲道理就武力威胁。

  诚然,宋国虽强但辽国的确也不弱,武器装备的确是宋国先进,但战斗意志辽国的确很突出,两边的将领么又基本都是同一所军校出来的。

  同根之战恶心就恶心在这个地方了,什么都是知己知彼,双方国力相差不到百分之三十,战斗素养相差不到百分之二十,战法又是同一个老师教的,战斗意志也相差无几。

  这种级别的战争是非常恐怖的,就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朝鲜战场上的志愿军和美军,大家同属第一梯队,互为可敬的对手,打到最后其实谁也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

  而这种事要是发生在宋辽之间,可想而知会打成什么样,那东方帝国最后的命运可能远远要比原本时空即将发生的事情更加惨烈,因为至今为止还有一个欧洲的威胁摆在那里,东西方文明正式进入了黑暗森林时代。

  在黑森林法则为前提的军备竞赛途中爆发一场内战,那白皮猪到时候嘴都要笑歪了。

  “我不敢多说,但我保证你辽国最终不会被消灭。”

  “那不消灭你谈什么统一?”

  佛宝奴又钻牛角尖了,都跟他说了这不是一代两代能解决的问题,等到后头整体水平发展上来了,统一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更何况如果一旦率先达到经济、科技和文化领先,那更是没有外部势力干扰。

  那子孙们是想怎么统一就怎么统一,中国又不像欧洲那个大粪坑一样,它本身就是有大一统基础的,现在的关键就是发展发展发展,发展一切可以发展的。

  为了能给这个钻牛角尖的佛宝奴描述这个统一的途径,宋北云施展了各种方法,但其实都不能平息佛宝奴的怨气。

  所以最后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参汤的威力,干了个爽。

  第二天一早,韩琦出发之前,宋北云跟他进行了长达三个多小时的谈话。

  到底是韩大人,佛宝奴不太能理解的东西,他真的是门儿清。他也深切的知道如果这件事佛宝奴办成了会有怎样的后果,但他为辽臣,自当无条件的服从君王的安排,所以他只是把自己该说的话给说明白之后,该怎么用尽全力就怎么用尽全力。

  宋北云对此表示理解,毕竟君臣之别摆在那里,如果韩琦真的干出了违抗上命的事,佛宝奴恐怕也会十二道金牌把他召回洛阳一刀杀掉。

  不要怀疑佛宝奴的心狠手辣,她是能干出来这种事的。

  政治斗争是极端黑暗残忍的,它是不能够以常人的道德观和价值观进行衡量的,民间质朴的价值体系用在政治上,最终会害人害己。

  当宋北云问及韩琦对未来宋辽一统的问题时,韩琦并没有表示肯定也没有表示否定,只是提出了五个问题。

  第一:双方权利归置问题怎么安置。

  第二:双方的文化差异怎么处理。

  第三:上层贵族的利益分配如何划分。

  第四:名份和国格的冲突怎么缓解。

  第五:治国理念与宗族观念的矛盾怎样平息。

  这五个问题不能解决,统一就是遥遥无期。让一个完整独立并且都宣称自己拥有正统身份的国家归附于另外一个国家,那么谁是君来谁是臣?

  它不像金国那样自己把自己给作没了,宋辽两国都在蒸蒸日上、都在励精图治,辽的确是没有宋发展快也没有宋发展好,但它在追很努力的追赶着,双方的智力水平和治理水平并不存在明显差异,几乎是在伯仲之间。

  那么这时候矛盾就出现了,究竟是定国号为宋还是定国号为辽?亦或者直接以中国自称?

  第四点恰恰是最好解决的问题,大不了一起改国号就是了,共称中国问题不大。

  但其他的问题呢?怎么解决?如果保持现状,那仍然会出现一个国家两个朝廷的荒诞之举。那如果不保持现状,割掉谁的尾巴?

  这些问题宋北云也无法回答,韩琦也只能摊手,因为这个阶段谁也想不到和平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

  “最终还是需要一场战争。”韩琦严肃的说道:“内战和外战两者皆可,需要把整个局势彻底洗牌。”

  宋北云轻轻点头:“到底是韩大人,透彻。”

  “宋大人比在下更为透彻。”韩琦朝宋北云拱手道:“宋大人告辞。”

  宋北云送别韩琦,坐在那一个人坐了很久,跟聪明人对谈的好处就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吸取他人的思想为己用,集大成者放可成事。

  韩琦提出的问题很现实也很直接,摆在统一面前的难题就是这些,除非两者之间有一方像金国那样把自己玩死了,否则想要和平解决是不可能的,只能通过战争洗牌。

  但韩琦却给出了一个新思路,宋北云之前一直没有想到过的新思路,他满脑子都是不能打内战,可是不能打仗问题就不能解决。而韩琦带给他的新思路就是“既然打内战不好,那为什么不打外战呢?”。

  想明白这一点,宋北云突然眼睛也亮了起来,他转身呼人进来:“给赵性写信,就说辽皇邀他与完颜皇帝来泰山共祭华夏先祖。然后再跟佛宝奴通报一声,就说赵与完颜二帝期望来泰山祭祖。去吧。”

  “大人,金国……不是灭国了么?”下头的人好奇的问了一声,然后立刻低下头道歉:“是属下多嘴了……”

  “金国那叫灭国?”宋北云轻笑一声:“金国那叫纳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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