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命运的相遇
密密麻麻犹如树林一般的楼房,大幅的玻璃橱窗,还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在这一切中她几乎要迷失方向。李华梅徒劳的在东门市和县城转了一天,四处找人打听。但是一点头绪也没有。虽说她自己也知道姐姐不大可能还叫原来的名字,但是她在描述人物形象的时候还是差了很多――多年不见她印象中的姐姐已经完全偏差了,她还是习惯认为姐姐依然面颊白皙笑如春风,而且比自己高一头――如果真有那么高的女人,不用她找也会变成街谈巷议的话题。
最关键的是李默一直深居简出,基本上就是在土著不得擅入的南海农场宿舍和闲人免进的总医院总务科之间两点一线,女儿李荃平时住校,每周回家一趟都是天黑前后。这两个人在绝大多数归化民和土著的生活中等于是不存在的。
她在东门市的查找毫无结果,看来没有小姐的情报自己还是做不到啊――小姐的锁链依然无形的锁着自己,她不由得觉得气馁。又隐隐约约的感到,小姐似乎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除了找姐姐,李华梅还想找一座房子。她是第一个在澳宋做贸易,租用房租设立商馆的海商。但是李家商馆的人都是李思雅的亲信。不管是将来找到姐姐一起住,还是避开乳姐的耳目,怎么都需要自己的房子。这里和澳门不同,小姐的手下再神通广大,也断然不可能在澳洲人地盘上搞什么事端的。
多年来,她一直以船为家,即使是澳门的那个家,一年中也难得会去住几天。空旷而冰冷的豪宅,如果不是有小姐的存在,她简直一分钟也不愿意多待。
女人一旦有了家的期盼,就会一夜之间变成守财奴,李华梅也一样。这次赚取的利润除去必要的开销,余下的她都交到商馆柜上汇回澳门去――这也算是补偿一点内心准备“独走”的亏欠。不过从维斯赫伊床底下搜出来的金币、宝石和首饰她就不客气了。
临高的房价比两年前涨了很多。大量移民的涌入使得建筑用地变得非常紧张。而更多并非企划院计划内的自发移民的到来使得本地的房价和地价跟着一起上涨。
不但“吃瓦片”的本地土著出租户大量出现,还出现了许多炒作地皮的人。因而李华梅想买房子比她预计要花更多的钱。好在她又沉甸甸的一口袋金币:里面大多数是葡萄牙金币,还有不少印度和波斯的金币。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李华梅看中了一处小院,在博铺和临高之间,这个地区还没大规模开发,房价相对便宜。房主是当地农户,因为吃不消澳宋政府的万税决定把土地卖给国有农场,自己搬到新建的标准村去住。她看中这个地方主要是因为比较隐秘,又不是很荒凉,便于隐蔽金银财宝。而且旁边就有一条文澜江的支流,准备上一条小船有点风吹草动随时可以逃跑。这是她做海匪多年养成的习惯――上了岸就要先看好退路。
决定好了就马上入手,但是卖家希望能用白银结账。虽然临高目前推广使用流通券结算,禁止白银直接流通。但是农民处于传统习惯还是更信任真金白银。因而私下使用白银的情况还是相当普遍的。由于使用白银属于“犯法”,所以凡是使用白银的大宗交易,价格都会有相当程度的下浮,较之于流通券计算要便宜一成以上。
李华梅手里只有金币。只是黄金在东亚不值钱。明清金银比价大约在1:5-1:8之间浮动,产黄金的日本甚至曾经达到过1:3。而在欧洲,金银比价通常在1:10-1:15之间,这也是欧洲人一直用白银而不是黄金购买中国商品的原因。欧洲人同时把用白银收购中国和日本的黄金贩卖到欧洲作为一项有利可图的贸易来做。
临高这里,黄金没有货币地位,因而不能流通。只有在德隆银行可以兑换成白银或者流通券。不过按照李华梅的看法,兑换率不大划算。最划算的是找荷兰商馆的意大利人。莱布特里尼早就发现亚洲的金银比价比欧洲低的多。他在巴达维亚不敢插手这种公司垄断的买卖,到了临高就无所顾忌了。这里经常有商人手里有零散黄金,特里尼就用1:8-1:9的价格收购,范德兰特隆也在这个小生意里分一些肥。元老院对这事睁一眼闭一眼,反正旧金山就在那摆着,西伯利亚就在那摆着,巴西南非澳大利亚就在那摆着,过几年全世界的金子都是元老院的,元老院真正需要发愁的是那些金子如果不在欧亚非洲土著手里,就根本形不成对澳宋工业品购买力。
荷兰商馆距离自己的商馆不远,李华梅为了避人耳目,没有坐小火车,而是徒步绕道去了商馆区。如今商馆区像是一个大工地,正在建起十来座砖木结构的欧洲式小楼,也夹杂着中式、日式甚至伊斯兰式风格,相当精美,在绿树掩映之下错落有致。不过这里的大多数房屋都空着。
商馆区是新得一个创收项目:用来租给来临高的商团和大商人或者将来的外交使团,比如夸克穷租得商馆是一栋仿都铎式建筑,不但比荷兰人的临时木屋要高一点,就是地基也比正在修建中的荷兰人商馆子来得高,看起来要巍峨许多。为此,不久前巴达维亚给特里尼送来了新的指示,要他尽快修改澳洲人正在修建的荷兰商馆,将原先的二层之上再加一层。
在旧时空,英国人和荷兰人之间的争霸故事还要到20年后才会全面展开,现在双方还是盟友,不过无声的攀比已经开始了。李华梅穿的不男不女,不仔细看就像个小工头,大中午的穿过这些工地谁也不会注意。
敲开荷兰商馆的门,荷兰仆人带着怪异的眼神进去通禀,如果不是李华梅会说几句葡萄牙语,大概会被当成问路讨水的路人。不一会特里尼满面堆笑的迎了出来,双方在殖民贸易部举办的招待会吹风会各种会上见过,虽然属于不同阵营,毕竟同在异乡为异客,两个人又都身兼卧底使命,不觉就能谈到一起。
特里尼多次使出浑身解数企图勾搭她,包括提出为她绘制一幅肖像和给她制作若干首饰。不过李华梅对意大利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性趣,不管鬼佬活大活小,身上的体味让人头大,不用香料还好,熏了香以后,抱着睡觉还不如抱一桶鲱鱼干。
不过,李华梅看得出特里尼的笑容十分勉强,眼睛里更是心事重重。不知道这意大利佬有什么烦心事?
特里尼的画室兼工作室里还坐着十来个人,正在围着石膏像画画。见到来了客人纷纷起来行礼。特里尼那些归化民学生李华梅大概还是有点印象的――他们出去采风的时候在博铺码头上见过几次,不过起身的人里有一个吓了李华梅一跳,这人整整比自己高了一头,剃着寸头,一看皮肤和神态表情,显然是个“真髡”。
“这位是……”
“李华梅小姐吧?幸会幸会,我姓祁,祁峰,山峰的峰,建筑总公司的”
“您是……首……首长好。”李华梅一时半会还大习惯这种归化民的称呼。
李华梅粗门大嗓惯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下变成了澳洲人说的香菜腔。
得益于前时空21世纪初人类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城市化进程,元老中有好几个学城市规划和干城市规划的,上到马千瞩、季润之,下到目前还很酱油的祁峰。不过按照马督工的话说,前时空的城市规划专业纯属误人子弟兼祸害地方,按督工已经进化成机械式函数计算机的头脑,世界上的一切工作都可以分解为N元N次方程或者矩阵,城规无非是由产业配套半径,资源供给半径,本地支持能力和投资规模组成的四元矩阵,而前时空的城规专业只是教会学建筑的人怎么画街道和下水道。
祁峰同学恰恰就是督公认为被耽误了城规毕业生。不过祁峰的看法完全相反,出生在杭州老城区狭窄街巷里的他在小学时候见到了一本国外城市风景挂历,被狭窄的生活环境压抑的内心忽然找到了释放通道,从此他开始自学建筑绘画,疯狂的阅读与东西方建筑有关的一切。到了高中时候他的家乡也进入了大拆大盖时代,他觉得再也无法虽然狭窄老旧但是起码还充满独特历史印迹的街巷被设计拙劣的混凝土丛林取代,“美感”这个信念支撑他考上了著名高校的城规专业,支持他成了一个兼职建筑画家,然后又支撑他换了好几份在地上打格的工作,最后支持他毅然回到古代,只为在新世界留下优美而充满性格的城市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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