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同性之美
哗啦一声，苏小小放在桌上的书一不小心被她推出去，顺着椅背掉了下去，被砸中的男生一惊，回过身，将书递还给她，苏小小忙道歉加感谢，再忍不住偷偷看一眼他的脸。这张脸无比的秀气，秀丽的五官甚至有几分女性的柔美。
“你学得什么专业？”下课时，苏小小主动用生涩的英文问他，“你好像已经知道了这个课的很多理论了。”
“我学的是金融，但是我觉得心理学会很有帮助，所以想来上上课。”小伙子一口流利的英语，“以前没见过你，新生吗？”
“不是，我在读研。我外语不太好，就选修了这个本科的课。”
“为什么选了这课？”男生挺吃惊。
“啊，学费最低，还听说没考试。”苏小小一笑，“顺便练习一下英语。”
小伙子笑起来，“你可真是直接。Fred。”
“Xiaoxiao。”苏小小也一笑，算是认识了。
上过两周的课，苏小小和Fred已经挺熟悉。周四还是心理学，苏小小来得早，教室里空位还挺多，她随处捡了个不太起眼的位置坐下来，刚坐定，一个身影就在她旁边落座。苏小小侧目一看，是Fred。他笑着和她打招呼，她也一笑，习以为常了。这节课讲Positive psychology。三种类型，dependent self-esteem， independent self-esteem和unconditional self-esteem。苏小小正想着教授讲的例子时，Fred突然递过张小纸条。
字条上写着一个地址，是图书馆附近的一家咖啡吧。苏小小不解，在后面画了个问号递回去。Fred又写了两笔递过来，苏小小一看明白了，是想让她下课一起去喝咖啡。这个邀请让苏小小犹豫，她并不想和男同学走得太近。Fred见他递过去的字条迟迟没传回来，明白小小应该是不愿意。他默默将字条收回来，停了一会儿，写了几个字又递过去。苏小小低头看一眼，瞪大了眼睛，迎上Fred看向她的目光，默默点了一下头。
咖啡吧在图书馆的拐角处，人很多，都是坐着用电脑或看书的学生。苏小小和Fred到得巧，刚好有人离开，两人端正咖啡坐下来。
“是谁？”苏小小自打落在就四下打量起来。
Fred也显得一丝紧张，手指不停摸搓着咖啡杯上的隔热圈，假装不经意地四下扫一眼，有点失望地摇摇头。
苏小小心里想笑，这孩子真是腼腆。喝咖啡时发现喜欢的人不小心落下本书，想还回去都还没勇气，非得拉个人当后援。正想着店里走进两个人，一男一女，均是华裔。Fred手指突然一停。苏小小注意到他的目光锁牢了两人，立刻明白，真命天女到了。她细看一眼那女孩，挺秀气，但并不算特别出彩，原来这就是Fred喜欢的人。
“去啊。”苏小小轻声一句。
Fred却没动，坐得直挺挺的，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喂，快点啊。”搞什么？苏小小替他急，两人一前一后已经在买咖啡了。“人家买完就要走了，现在店里人满为患，没座位的。”
Fred红了耳根，有点喘息，手压在书上，就是没起身。苏小小眼看着两人已经接过了咖啡，抽了纸巾，准备离开。没多想一把抓起Fred手下的书，腾地站起来。
“你干什么？”Fred惊诧，极低的声音想制止她，“小小，回来。”
可苏小小脚步已经迈出去了，她有点热血沸腾的，喜欢一个人就该告诉她。自己错过了，不想看他也错过。
“打扰，”苏小小一脸笑，拦住了女孩，手一摊，将一本书递到女孩面前，用英文问她：“这是你的书吗？”
女孩子微怔，还未答，旁边的男生却抓住了苏小小手里的书。苏小小一惊，这书里夹了Fred写给她的字条，不能给旁人看到，手上加了点力道，抓牢了没松。
“我同学发现你落下了这本书，一直想来还给你。”苏小小看着一脸茫然的女孩子忙解释。
“谢谢。”说话的人却是那位男生，说完手里也加了劲想从苏小小手里接过去。
又不是给你的。苏小小瞪他一眼，就这一眼，却让她微怔。白白净净一张脸，不浓不淡的秀眉，眼眸澄亮，眼角微挑，鼻梁高挺，菲薄的唇勾出清冷的弧度，却十分漂亮。愣神的功夫，书已经脱手。糟糕，苏小小才反应过来，都怪他这长相太祸乱。
“你是中国人吧？”男生突然发问。
苏小小点头，男生微微一笑，干脆用中文解释，“这是我的书，谢谢你同学捡到还给我。”
“你的书？”苏小小有点愣，Fred一定弄错了，以为是小姑娘的，“可是……”这怎么办，里面可有张字条。
“怎么你要验证一下吗？”男生觉得眼前的姑娘有点信不过他的模样，“书的扉页里有我的签名，我叫盛一鸣。”
话说到这份上，苏小小亦不好再阻挠，遗憾地看一眼旁边的姑娘，算了，当着这男生的面也不好和她解释什么，日后再说吧。
“那你能留个电话什么的吗？我日后也好和我同学说明一下，书我帮他带到了。”这话是对女孩子说的，接茬的却又是那个男生。
“行。”他将咖啡杯就手塞在苏小小手里，从书包里摸出纸笔，就着手里的书当衬垫，写了一串号码给她。
苏小小怏怏地走回Fred身边，将字条递过去，不好意思地说一句，“对不起啊，我搞砸了。这是那个男生的电话号码，那女孩的我没要到，但估计找到他也就知道那女孩是谁了。”
Fred接过那字条，紧紧捏着，道了谢，又轻声说：“我不需要知道她是谁。”
苏小小心里一酸，安慰一句，“是啊，算了，她也有男朋友了，要不……”
Fred抬眼望着苏小小，打断她，“你知道那是本什么书吗？”
“不知道啊。”苏小小一愣，她都没来得及看清楚书名。
“是Christopher Isherwood的作品，叫做A Single Man。你听过吗？”
苏小小茫然一摇头。
Fred望着手里的字条浅浅一笑，“讲了一种最美的同性之恋。”
苏小小惊得眨巴眨巴眼睛，她突然懂了，这书真就是还对了人，Fred喜欢的人正是那书的主人。
“那女孩是他女朋友吗？”苏小小忙问。
“不知道。前几次他都是一个人坐在窗口那儿看书的。”Fred望着之前他坐过的窗口，语气悠长。
这一次交谈后，苏小小又对Fred了解不少。本来小小就很欣赏他的谦和、勤奋和友善，加上他的同性取向，更让苏小小交往起来少了顾忌，两人越聊越投机，渐渐成了要好的朋友。Fred告诉小小他出生在香港，早年香港回归时，很多香港人都担心大陆的政策，纷纷移民，他便随同养父母来了加拿大。苏小小觉得是Fred特殊的家庭背景，造成他对情感格外小心翼翼的。
因为萧骏，Selena，Fred，苏小小在来加半年后，渐渐有了融入感。
～～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也快退尽时，社区的小路上一辆白色的凌志闪动着尾灯。
“注意扭过头去查看车后的情况，好吗？”萧骏不断提醒。
苏小小不好意思地笑，“好，可不是有倒车影像嘛。”
“你要当它不存在。”萧骏一丝不苟地说。
苏小小一边倒车，一边咧了嘴笑，他那老成的模样真像萧叔叔。
尖锐的刹车声中，苏小小也一脚踩在刹车上。整个身体猛地前倾又被拉回来，吓得她惊魂未定。萧骏显然也吓着了，口里却安慰她，“没事啊，没事。”
也不知道撞上了没有，但从距离看，悬！
那车上跳下来一个人。苏小小从后视镜看见他先看了看他的前保，又伸脖子瞧瞧她的车牌，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敲敲她的车窗玻璃。苏小小一咬唇，开了车门出来。萧骏急忙下车去查看车尾。
“你怎么倒的车？”男孩一脸怒气，语气很呛人。但看清她的脸时，愣怔。
“……”苏小小更是一惊，盛一鸣嘛，这会儿她也忘记要怎么和他打招呼了，灰溜溜忙绕到车尾去看，两辆车近得好像脸贴着脸。
“有缝！没撞到。”苏小小指着细如发丝的缝隙，欠欠地笑。
一鸣有些无奈，“是没撞到，但等会儿怎么走？我的车头下坡，一启动就擦边，你的车一启动，倒滑一毫米，啪！完蛋。”
萧骏忙打圆场，“不好意思啊，我妹妹才学开车的。我来开，我保证不会蹭上。万一蹭上，我赔。”萧骏看一眼心里就有数，这车应该刚从车行买了不久，轮胎都带着橡胶味。
盛一鸣打个响指，“OK。”
他待萧骏上车，突然低声问一句，“谁捡到我的书？”
“你有女朋友吗？”苏小小没回答，却抛出这么个问题。
盛一鸣显然有些意外，“这里是不喜欢人家打听隐私的。”
“我以中国人的身份问你，你就以中国人的态度回答。”
但盛一鸣没回答。
萧骏已经将车移开了，盛一鸣弯腰摸摸那程亮的前保。
“你喜欢那本书吗？”苏小小追问一句。
“喜欢。”这一次盛一鸣没犹豫。
苏小小低眉一笑，“书是我的一位男同学捡到，字条也是他留的。”
盛一鸣一惊，神情复杂地看她一眼。
萧骏已经从车上下来，“没蹭到吧？”
盛一鸣翘起大拇指，夸赞，“哥，真本事！”
萧骏轻嘘一口气，向苏小小一挑眉，挺得意。小小笑盈盈地赞一句，“骏子哥好技术。”
盛一鸣唇角勾了勾，“都说名师出高徒，你应该走得特技路线吧。”
“……”
晚间苏小小回家，掏出手机就发了条信息给Fred。
——我今天见到他了，他说很喜欢那本书。
Fred发个惊讶的表情外加一个羞羞的笑脸过来。
——你字条上写什么了？
——同性人群占总人口5%到6%，能遇到已经很少，相互喜欢的几率更小，书里的感情美得像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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