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宿命殊途
“那我送你首饰摆件,古玩玉器,怎么不见你有多开心?”
顾清若理直气壮:“那怎么能一样?”那些东西再好再稀奇,都是“贵妃娘娘”的,跟她顾清若又有什么关系。也只能摆在栖凤宫中自己看一看,既不能带出宫中,又不能换成银子使,有与没有又有何分别。
只有握在手里的才是真的。
想到这里,顾清若忽然一愣,想必顾禾茹也是这么想的吧……
“是啊。”顾清若笑了笑:“你说的对,这世上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拦不住的。”
就像是她们的宿命一般,有可能姗姗来迟,但终将殊途同归。
“十里红妆啊。”顾清若浅笑着回想,道:“外面已经有了传言,说庆王妃的嫁妆,颇有当年太子妃出阁的盛况。”
当年的太子妃,乃京都第一才女,容色动人,圣旨赐婚,嫁的又是半君,可谓天下好事占了大半。
出阁那日,整个京都万人空巷,彻夜灯火通明。
叶瑾煜知道顾清若不想多说,一眼见到了摆在桌上的一些礼盒,好奇心起,问道:“这是什么?”
“准王妃送的,给我开开眼。不过这种俗物,怕是入不了皇上的法眼。”顾清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
“那我倒是要看看了。”叶瑾煜打开一个锦盒,眉头一皱,随即伸手噼里啪啦把一列全都开了,皱眉问道:“就这些东西?”
“是啊,我说了吧,都是些俗物,你还非要看。”顾清若摊手表示无辜。
“你四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叶瑾煜简直不能理解,她当顾清若是什么人?
顾清若走过去把锦盒一一盖好:“也不能这么说,虽然这些在宫中确实很一般,但毕竟是皇家的东西,外臣是极难获得的,要不是沾了庆王妃的光,我这还没有呢。”也不知道他刚刚粗手粗脚的,弄坏了哪个没有。
“你喜欢?”叶瑾煜不可思议:“就这种?”凤栖宫里随便哪个物件不比这些精美上十分,也不见顾清若有多稀罕,难道他从前看错了?
“值钱的东西谁不喜欢。”
明知是火坑,但面上的那一层繁花似锦足以魅惑人心。
“若不是那道圣旨……”
“这么多天,你终于说出来了。我还当你永远不会提。”
顾清若双眸清澈,注视着眼前这位天下第一尊贵之人:“庆王给了你交换条件罢。”而且这个条件,一定非常丰厚。
“是。”叶瑾煜不吝给出了答案。
“是什么?”顾清若追问。
“作为天子,朕不能告诉你。”叶瑾煜眼神深沉,话锋一转:“但……”
“不必了。”顾清若摇头:“这些事情,我本就不该知道。”作为臣子,暗中揣测君心,试探君意是他们的事情,能打探到多少是他们的本事。但让君王自己说出来……
顾清若不嫌自己命长。
“罢罢罢。”顾清若连忙揭过这个话题:“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你就是嘴硬。”叶瑾煜毫不留情地揭穿她:“嘴上说着不管,背地里赔了多少银子?”
顾清若摸了摸鼻子:“……那我总不能让别人看我镇国公府笑话吧。”正妃和侧妃不同,镇国公府要不给足了嫁妆,别人背地里还不定怎么议论呢。
更何况,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镇国公夫人掏空公中的银两来贴补顾禾茹吧?
“她自己拎不清,你也用不着替她可惜,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叶瑾煜这话说得平静,眼底无波。
顾清若不得不想起天家之争,无不是血痕累累,这些事情在他眼里,果真算不得什么。
就算不是天家,那些名门望族,世家亲贵,乃至平民百姓之家,真要争端一起,兄弟反目,父子决裂,也未尝是稀奇事。
天下熙熙攘攘,无一不是为名为利。
起风了。
顾清若见到第一片落叶从院中的树上飘落下来,心中这样呢喃着。
她回京的时候,还是盛夏时节,可见时光易老,流年匆匆。
“在想什么?”叶瑾煜从里间出来,便见着她站在窗前发呆。
顾清若回首嫣然一笑:“无事可忙,不过闲着愣神而已。”
“手这么凉,眼见天凉了,入夜丫鬟也不知道给你多加件衣服?”叶瑾煜脸色有些难看。
顾清若立刻帮丫鬟们解释:“是我吩咐了不让人打扰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也不必她们时时盯着。”
“如今倒是嘴硬,真病了我不准你告假,看你怎么办。”
嘴上说得凶狠,到底是看着顾清若加了件外袍,才揭过这话。
顾清若乖乖穿起衣袍,一时间屋子里安静下来,外面的喧闹声便显得更加热闹。
在热闹的衬托下,只有淡淡风拂草木之声的若芳居,显得更加寂静了。
“外面可真热闹。”叶瑾煜如此说。
“可不热闹么,这可是庆王妃的出阁,天家喜事。这日后我见了她,都得行礼问安呢。”
“你不想给她行礼还不简单……”
皇城巍峨,黑砖金瓦,铸成了皓国最后一道魏巍金汤。
顾清若一出宫,就见到了镇国公府的马车。
瑶红侯在车旁,一见她便迎了上来:“姑娘怎么这么晚,老太爷和老爷都出来很久了。”
“有些事要办。”顾清若回了一句,冲老国公和镇国公点了点头。
上了马车,顾清若松了口气,问:“怎么想着过来接我了?”她出门的时候可没吩咐。
“是老太爷吩咐的,怕您伤刚好,骑马吃不消。”瑶红一边给顾清若舒缓筋骨,一边笑了起来:“您都不知道,夫人听说的时候都愣住了,还以为是老爷吩咐的,直问那传话的人是不是传错了。”
谁能想到一贯不准娇惯儿孙的老国公,会有这种吩咐。
顾清若掀开帘子,看了看前方老国公骑马的身影,仍旧如当年一般坚毅英朗。
“圣旨赐婚,天家恩典,若非皇上高抬贵手,臣纵有万般手段,也难让湘东王世子长出翅膀飞出这京都。”
“有意思,说说你的推断。”
“皇上从前说与淮阳侯有来往,那认识淮阳侯世子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再说了,我与淮阳侯世子素无往来,怎么就这么凑巧,知道了银台司的事情?”
“那你还答应他的条件?”
顾清若笑了笑,避开了这句问话:“总而言之,多谢圣上隆恩。”
“你都不听一下,就答应了?”叶瑾煜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是很高兴。
但是顾清若并不在意,只要能让她回去,什么条件都可以。
“皇上心知肚明,又何必来难微臣呢。”
叶瑾煜沉默了半晌,挥挥手,道:“回去好好养着,自然有要用你的地方。”
“是,臣谢皇上隆恩。”
隆恩浩荡,不外如是。
顾清若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
叶瑾煜等了半天没听到殿门开合的声音,一抬眼只见她还立于殿中,身姿挺拔如松柏,似乎不管经受什么磨砺,都不能折损她半分。
“都下去吧。”叶瑾煜屏退左右,面无表情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多谢皇上,肯相助湘东王世子。”
“这跟朕有什么关系。”
北狄狼子野心,随时都会发兵压境,而此刻清河军却没有大将坐镇……
“知道了,朕会考虑的。”
考虑?
顾清若忍住嘴边呼之欲出的话,低低应了一声是。
这是皇城,她是臣子,以下犯上乃是大忌,她不能授人话柄。
顾清若漠然起身,道:“臣告退。”就在她转身离开,即将靠近殿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命令。
“站住。”
“皇上还有何吩咐?”
“朕可以准你回北境,但有一个条件。”
“可!”
数年前的岐山之战,顾清若不过是左前锋的一个统领,奉命埋伏在岐山山腰,那个时候,战事已经延续了五天五夜了。
援兵被截,粮草告急,危在旦夕。
若此战失败,则清河军主力大大削弱,在北境将不能再筑起坚实的防线,到时候连京都的安全都会一并受到威胁。
就在此时,一个重要的线报传递了回来,清河军借此一举翻盘,绝地反击,击退了北狄的大军。
北境重新进入到僵持的和平局面。
“皇上,请您圣裁。”
“要做什么?这不是很明显么?北狄狼子野心,又不是这一两日的事情了。”
“不止如此。”顾清若神色凝重:“收到北狄的钉子密报,北狄如今大王病重,诸王子虎视眈眈,怕是有人要拿我皓国开刀立威也未可知。”
“北狄王上病重?哪里来的消息,几分可信?”
“从前父亲在位时嵌进去的,父母亲人都在京都的庄子养着。不到关键时刻他是断然不会主动联系我的,这么多年,他也就给过我两次消息。上一次,便是岐山之战。”
“这就是你要奏的事情?”
“是。”
“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那就回去吧,朕只当你今日没来过。”
顾清若一掀官服,跪了下去,膝盖碰到地上忍不住吸了口凉气,缓了一缓才道:“皇上,臣并非出于私心,请容臣详禀。”
“……起来说话。”
顾清若起身,道:“清河军已经返回北境,探亲的将士也已收到返回的命令全部回营,整装待发,只要敌方一有异动,就可出兵伏击。”
“依照收到的情报来看,对方有集结大军的迹象,只是如今还未探明,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两位爱卿若有事可以先走,朕就不多留你们了。”
老国公和镇国公换了眼神,低头行礼:“是,微臣告退。”
等出了大殿,镇国公才犹豫道:“父亲,这……”
“苏苏自有她的打算,你我早就管不了了。”老国公看得明白,就算如今知道顾清若在做冒险的事情,也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插手的了。
从清河军大权移交的那一刻起,镇国公府的命运就已经掌握在顾清若的手里,兴旺存活,系于她一人之身。
就算他们猜到,顾清若或许根本就不是来谢恩的,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走吧。”
镇国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缓缓关上的殿门渐渐掩去顾清若的身影。
在阔大空旷的殿中,她的身影显得尤其渺小,好像随时会被这座宫殿吞噬。
沉重的殿门合拢,隔断了所有的视线。
谢了恩,又客客气气地闲话了几句,几人便说了告退。
顾清若却没走,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奏章。
“皇上,臣有本要奏。”
老国公和镇国公换了个眼神,这好像事先没说吧?
上头坐着的那位似乎也很惊讶,等了好一会儿才道:“爱卿多日不上朝,确实为难你了,呈上来吧。”
赵公公摸了摸鼻子,默默下去把奏章拿了上来。
“小顾将军今日进宫,想必已经大好了罢。”
小顾将军……
顾清若默默腹诽,这是什么鬼称呼,面上却恭敬道:“承蒙圣上关怀,如今已经不妨事了。”
“如此甚好,那明日的早朝还望小顾将军莫要耽误了时辰。”
呵呵,她早就想到了。
“皇上放心,必误不了。”
这边老国公敏锐地觉察到氛围有些不对,主动将话题又引到了恩旨上,又谢了一轮。
不管他们在府中如何不情愿,一旦圣旨下来,都必须要前来谢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外如是。
这个时候,皇上正在殿中批阅奏章。
门前候着的公公早就是熟门熟路的,知道恩旨出宫必会有人进宫谢恩,只是没想到镇国公府来得比庆王府还要快。
通报过皇上,公公让开了大门:“几位大人请。”
老镇国公在前,镇国公和顾清若一左一右,三人进殿行礼谢恩。
“诸位爱卿请起。”
“多谢皇上。”
“朕原先还以为会是庆王先到,没想到国公府反而快了一步,果然是武将世家,做事如此雷厉风行。”
老国公连忙道:“皇上取笑了,府里不过一亩三分地,一眼便望到头了,自然不像庆王一样事务缠身,分身乏术罢了。”
这还是顾清若得了修养的恩旨后,头一次出门。
换了官袍出来,连老镇国公都有些惊讶:“苏苏,你怎么出来了?”
顾清若给长辈行过礼,道:“傅大人说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如今正是要多走动走动,在屋里闷着反而不好。再说了,四妹妹的喜事,我这个做姐姐的帮不上忙,进宫谢个恩,也算是表达一点心意吧。”
这边说话,就有小厮过来回话:“回国公爷,老夫人和夫人已经乘马车从侧门出去了。”
“那我们也走吧。”老镇国公手一挥,先一步走出府门,御马而行。
镇国公和顾清若都还有官衔在身,老国公虽然已经赋闲在家,但还留有朝廷的虚衔,所以进宫便直奔正殿而去。
老夫人和镇国公夫人,则换了小轿,入后宫去与太后谢恩。
不多时,璧青回来,告诉顾清若,圣旨果然给庆王赐了婚,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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