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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弱不胜衣


  嬷嬷有些委屈地道:“国公爷说,如今国公府是将军执掌大印,这两府联姻的大事,必得加盖大印公正,所以要等将军您回来才能决断。”

  嬷嬷这么多年了,也是第一次听闻这婚姻大事,听长辈高堂的不说,还要听姐姐意见的。

  不过也是,别家也没有这么个手握大权威风八面的将军女儿啊。

  不是这嬷嬷自己吓自己,自打顾清若进门之后,她是没敢正眼好好瞧上一瞧。

  顾清若穿着铠甲大马金刀往厅堂一坐,多年沙场的威压杀气,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比如旁边方才一直哭泣的国公府四小姐,啜泣声就小了很多。

  “既然是这样……”顾清若刚刚开口,说了没几个字,一旁就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

  “二姐姐……”

  顾清若转头一看,心中不由得嘀咕了一声。

  这是顾禾茹?怎么看着消瘦了这么多?从前纤细倒还有几分干练的模样,如今都能称一句弱不胜衣了。

  特别是顾禾茹还穿了一身湖蓝色百褶裙,更显得没有气色。

  “奴婢会转告王爷的。”嬷嬷道。

  “庆王妃之事乃是大事,何况王爷也算是二叔的姻亲,到时候国公府自然会去吊唁。”顾清若又道。

  “这是自然。”嬷嬷堆笑道:“方才将军也说到,国公府与王府是要结姻亲的,如今王妃乍然过世,府里一下便失了主意,正需要个主事的……”

  “嬷嬷说这话,本将可就听不懂了。”

  “王爷的意思,是希望能尽早让小姐入府,也好主持大局,这王府上下的家业,总不能连个操持的人都没有,将军您说呢?”嬷嬷恭敬道。

  顾清若这下是真不明白了,就算她能猜到庆王有让顾禾茹提前过门的意思,也猜不到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这老嬷嬷叭叭在这跟她说半天,是个什么情况。

  “嬷嬷言重了。如今尚有高堂在此,本将一非长辈,而非长姐,哪里轮到本将来决断。”

  顾清若的话说到这里,嬷嬷也觉得很委屈。

  这是她想问的吗?!

  镇国公府的厅堂之上,老国公坐镇,一行人正襟危坐,只偶有几声啜泣的声音。

  顾清若大步流星走进去,给几位长辈见过礼,往边上一坐,便有庆王府的人过来说话。

  “奴婢见过将军。”前来报信的嬷嬷给顾清若行了一礼,道:“将军送行归来,辛苦了。”

  顾清若肃着脸,道:“嬷嬷有事请讲。”

  “自然自然。”嬷嬷点了点头,道:“昨儿夜里,王妃身子就不大好,后半夜便殁了……”

  嬷嬷说到此处,还拿手帕擦了擦眼泪:“御医去瞧过,说是心悸所致……”

  “劳烦嬷嬷转告王爷,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顾清若在心里冷笑,心悸?这病发的真是时候啊。

  “多谢将军。”

  “姑娘,回吧,他们已经走远了。”

  长长的队伍已经消失在道路的尽头,璧青才上前劝了一句。

  “是啊,姑娘,京里的事情,还等着您处理呢。”瑶红跟着说了一句。

  顾清若也不是矫情的性子,不过感伤一阵,便又活了过来:“走!”

  这账,也该从头到尾好好算一算了。

  一行人骑马回京,才到城门口,就被府里派来报信的侍卫拦了下来。

  “将军!将军!”

  顾清若一把拉住缰绳,飞身下马,问道:“何事如此着急?”

  那侍卫凑到顾清若身旁,小声而急切地道:“庆王妃殁了。”

  什么!

  “哪里来的消息?”

  “您出去不久,庆王府报信的人就来了,此刻正在府里呢。”侍卫急切道:“老爷吩咐说让将军赶紧回去。”

  等一行人平静下来,顾清若才说:“与诸位说句肺腑之言,皇上从前待清河军如何,诸位心里有数,如今事情还未了,我自然是要负起责任来,若我抛下这些事情,与你们回去,那清河军才叫麻烦。”

  “将军不必说了,我们照办便是。”

  “是啊,将军放心。”

  ……

  “时辰到了。”顾清若起身,道:“诸位请吧,我送你们。”

  一干将领齐刷刷抱拳单膝跪地:“末将拜别,将军保重!”

  顾清若一直送到长亭边,在长亭外目送着清河军缓缓远去了。

  她的人虽然还在此处,但是心已经跟着这千军万马离去了。

  若不是京里还有未完的事情,她早就跟大军一同离开,去往自由而辽阔的北境。

  京都能留得顾清若的人,却关不住顾清若的心。

  “你说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条件只有一个……”

  “你留下。”

  顾清若猛地抬头:“什么?!”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叶瑾煜淡淡道,眼里是顾清若难以看清的平静无波。

  顾清若深吸一口气,抱拳道:“皇上,清河军数十年来忠心耿耿……”

  “你说的,朕都知道。”叶瑾煜打断顾清若的话:“将军别忘了,你的身后,这大殿之外,还有文武百官站着呢。他们都在等着,想要看看朕会如何处置,朕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要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

  顾清若愣怔在原地。

  许久,顾清若俯身拜了一拜:“臣……领旨谢恩!”

  “我留下。”

  几个将军以为自己听错了,纷纷问:“留下?什么留下?怎么留?”

  “就是诸位理解的那个意思。”顾清若起身拱手道:“清河军的将士,就拜托诸位了。”

  几个将军就算是从沙场出生入死征战过来的,也没见过这种事情啊,一时间根本缓不过来。

  “将军,您的意思是,你留在京城,我们回去?”一个将军问。

  “是。”顾清若点头。

  “他酿的!”另一个将军一掌下去,差点没把桌子拍散架:“这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没将的兵算是什么玩意?!”

  一时间议事厅内乱哄哄的,到处都是骂骂咧咧的声音。

  虽说这些将军都是通文墨懂道理的人,但是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会克制不住本就不受太多约束的本性。

  “好了。”顾清若轻轻的两个字,场面瞬间就安静下来。

  “这是皇上的圣旨,军命不可为,何况我已经答应了。”

  “将军!”“将军!”

  “诸位都是跟着我南征北战,九死一生过来的,我顾清若要说给诸位托付性命也是敢的。如今清河军有劫,我身为清河军主帅,自然不能独善其身。”

  “北疆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只不过不是今日而已。”

  “诸位务必守好清河军,顾清若在此谢过诸位将军了!”

  觅蓝以为顾清若说的是不必回府收拾东西了,朝应了一声,准备去安排旁的事情,被顾清若拦住。

  “等几位掌旗的将军回来,让他们即刻到此处来见我。”

  觅蓝知道是临行前要例行交代,便道:“几位将军都是知道的,除了回城道别的两位,剩下的都在营中,将军随时可传唤。”

  “人齐了一同说罢。”顾清若想了想,又道:“把瑶红、佩紫也一同叫来。”

  “是。”

  等觅蓝出了门,璧青才上前递上行军图,道:“将军可是有什么要事要交代?”

  顾清若笑了笑,道:“果然瞒不住你。”

  璧青与她朝夕相处,最能察觉她的变化和心思。

  一刻钟后,几位掌旗的将军便都到齐落座。

  顾清若道:“昨晚的事情,想必大家也知道了,我在此也再多说,便说些大家不知道的事情吧。”

  “户部和吏部正盯着军费的事情不放,这个节骨眼上,清河军出了事,皇上自然十分恼火,为了杀一儆百,处理自然不会手软。”

  “但皇上已经应允,不会累及清河军,只罚有过之人。”

  “条件是……”

  “回将军,拔营已毕,两刻钟后即可上路。”佩紫进入议事厅,回话道。

  顾清若点点头,道:“诸位还有亲眷在京都的,趁着时辰未到,回家去与父母亲人道个别吧。两刻后启程回北境!”

  “是!”众人都有了心理准备,故而也没有多话,应了声便匆匆离去了。

  “将军,宋统领的旗下八百人,已经按照您的命令暂时划到刘秀手下,回程路上由刘统领负责安排。还有十之三四的士兵回乡探亲,还未来得及回京,都记在名册里了。”佩紫递上名册。

  顾清若吩咐道:“驿馆传信,不必回京了,直接往北疆回营便是。”

  “是。”佩紫领命,匆匆着人去办。

  佩紫刚出去,觅蓝又匆匆进来:“将军,运送行李的车马已经备好了,您还有什么行礼要装,属下立刻派人去取。”

  顾清若的动作一顿,看向觅蓝,摇摇头道:“不必了。”

  行军是清河军上下都做惯了的事情,所以哪怕有些风波形象,一切也都还是有条不紊地在进行中。

  治军必得严法,军中自然有军法,各军又因着性质将领等不同之处,军法各有不同。

  其中清河军的军法,堪称最为严厉的之一。

  这是当年第一代镇国公传下来的规矩,数年不曾动摇。军中将士但凡有错,无论官职,一律严惩不贷。

  重压之下,自然会有反对之声。

  所以重刑的同时,清河军的军饷之厚,也是旁人无法企及的。

  顾家先祖的话是:“若是给你们钱了你们还要贪赃枉法,老子能叫你连肺都吐出来!”

  即便是这样,立军至今,仍有些人知法犯法,罔顾教诲。

  这样的人,若不重罚,日后也谈不上治军了。

  收拾了几个蛀虫,顾清若敲打了几句便也不再说。

  她自知清河军人员庞大,不可能一点污浊都没有,但是要治,也不能在京都治。北境山高路远,那里才是清河军应该在的地方,要开刀治病,也得在自己的地方才好。

  这个是非之地,离开得越早越好。

  “他丫的,查出来是谁下的黑手,弄不死他!”一个统领气得拍了拍桌子。

  顾清若抬眼:“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真的持身正,怕什么。”

  顾清若抬手止住一些人想要分辨的话:“好了,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从前说过,要么你们就干干净净的什么都别沾,要么就把我瞒得死死的别让我知道。如今事已经出了,别再说没用的废话。你们没沾便好,若沾了自己回去给我收拾干净,这辈子都别让我知晓!否则,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众人相视几眼,纷纷拱手道:“是。”

  “将军,除了送去刑部的几位,剩下的人如今处置?”觅蓝上前请示道。

  “如今满朝盯着宋之解的案子,我不得不给朝廷和皇上一个说法,将人交出去。”顾清若冷笑一声:“便宜他们了。”

  “剩下的那些人,军法处置。”顾清若下令。

  “得令!”

  “什么意思?”凌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傅红月不想深谈,只道:“你别问了,若是某天我想说了,自然会告诉你。不过话说在前面,我不管你看顾清若顺不顺眼,她的命,不能出一点差池。”

  “我知道。”凌葑烦躁地抓了抓额发,道:“不然我进这趟京都做甚。”

  “诶,你去哪?”凌葑一抬头,看傅红月已经走了,不由得喊了一声。

  “自然是回府了。”傅红月留给凌葑一个背影。

  “等等我啊,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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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清若一路快马进了安置清河军的营地,此刻营地里到处都是穿梭忙碌的身影。

  下了马,顾清若快步进入议事厅,一众披甲的将士已经候在那里了。

  她一进门,众人便齐声行礼:“将军。”

  “不必多礼,诸位快起。”

  “将军。”觅蓝上前一部,关切道:“将军一夜未歇,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可还撑得住?”

  “从前昼夜行军的时候比这辛苦多了,有什么撑不住的。”顾清若几句话安抚了觅蓝,也算是给这些部下一个交代。

  “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再多说,诸位都跟随我征战多年,不会不会知道如今的形势严峻,俨然便是冲着清河军来的。”

  “好了,该拔针了。”

  凌葑下手极爽利,几下功夫就把银针尽数拔除。

  银针拔除过后,下针的地方涌出来一些瘀血。傅红月用洁布拭去,递给顾清若一瓶药酒。

  “觉得不适便用它擦上一遍,在用内力催敷。不过只能用三遍,三次过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效力。”傅红月道:“可惜我没有功夫在身,跟着你只会拖慢你的速度。我会在府中等你,但凡有事,我一收到消息,自会即刻前来。”

  “多谢。”顾清若接了药,握着傅红月的手,说道。

  “快去吧。清河军还等着你。”

  顾清若点点头,顾不上再多说,只让人给镇国公夫人留了话,便换上软甲披风匆匆去了。

  凌葑和傅红月站在镇国公府门前,目送顾清若的骏马飞驰而去。

  “师妹,我是没看出来,她到底有何厉害之处,值得你给她操心劳力的。”凌葑觉得,这顾清若待人既心中防备又多有试探,这等人,哪里配傅红月给她如此费心。

  “你不懂。”傅红月紧了紧手中的药箱,道:“我欠她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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