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谁更难堪
锦雀知道顾清若不太熟往怡春宫的路,便领头引着前去了。反正她家娘娘,是绝不会吃亏的!
怡春宫。
宫女匆匆进门通报:“美人,快准备准备!贵妃娘娘来了!”
婉美人放下手中的账册,抬眼看向门外,满是错愕:“贵妃怎么会来?”她们这不是刚刚才在太后那边打过照面么?
不过眼下再怎么疑惑,礼数还是要尽全的。
婉美人让贴身宫婢赶紧把东西收拾了,自己迎到殿门处。
“不知贵妃娘娘驾临,臣妾失迎了。”
顾清若摆摆手,道:“无妨,本宫不过是一时兴起,不必拘礼。”
“怡春宫?”锦雀怀疑自己听错了,娘娘刚刚说自己要去怡春宫?
婉美人刚得了势,和栖凤宫正是水火不容,还派人来刺探栖凤宫的消息,娘娘这个时候还要主动上门去?
“走吧。我倒还真想看看,这位婉美人是真贤惠,还是假顺从。”
顾清若转头看向璧青,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璧青答道:“查到婉美人说是太后的亲族,但实际上已经是出了三代的旁支,虽还算得上书香门第,但已经远在京城权贵之外。若不是此次婉美人得太后懿旨召进宫,家族就此泯然可想而知。”
“嗯?”顾清若来了几分兴致,道:“太后是从哪把她挖出来的?”
谁家没有几门子穷亲戚?只是日久天长,又不来往走动,早就生疏如陌生人家了。只是太后在深宫中还能把婉美人找出来,定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太后一脉的族长夫人进宫之时,朝太后举荐的。”璧青答道。
“最重要的是,族长夫人请逸辰法师批过命。不过具体逸辰法师说了什么,就打探不出来了。”
逸辰法师是当今国师的门下大弟子,国师闭关或是云游之际,便由他全权负责上下事宜。
虽探不出来到底逸辰法师说了什么,但是看如今的情况,顾清若也猜到了。
她没见过逸辰法师,但是国师当年谪仙风姿,清逸出尘的模样,至今仍在她眼前。国师当年给她批的命,顾清若也仍然记忆犹新。
“如此说来,更该去趟怡春宫了。”顾清若勾起一抹笑容,难得的带了几分妖艳,一时将廊边池水中的菡萏都比了下去。
锦雀被慌得一愣,然后才回过神来。当年人人都说顾清芷乃是京城第一美人,及笄之年露面轰动了整个京都。谁能想到,真正容色倾城的主人,乃是沙场上叱咤风云的顾清若?
虽然傅大人的医术高明,但人到底又不是橡皮捏的,说好就好了。
三分治,七分养,还得且养着呢。
一旁没有说话的璧青敏感地感觉到顾清若心情有异,与往常分外不同的异样。太后一定与姑娘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顾清若看着冉冉升起的日头,葱白的手指搭在回廊的栏杆上,平静地道:“璧青,时辰到了。”
璧青难得心头一震,愣怔地看了顾清若一眼,才点头答道:“是。”
姑娘这是终于下定决心了么……
锦雀一头雾水,不知道贵妃跟璧青在打什么哑语。锦雀一头雾水,不知道贵妃跟璧青在打什么哑语。但她知道,有些事情是她不能插手,也无法阻止的。
锦雀理了理心神,又劝了一次,道:“娘娘,回宫吧。”
“不急,陪我去趟怡春宫吧。”
“这宫里的女子,在深宫里呆得久了,再千娇百媚,倾国倾城,都带着流不动的死气,就像是这面前的湖水。”
“但是你不一样。你像是闯进来的,带着北境疏阔和高远,明艳灵动,与她们都不一样,所以哀家才要打压你。皇帝需要的一个平稳祥和的后宫,而这恰恰是你最矛盾的地方。”
“你放不下镇国公府的累世功勋,乃至北境的十万清河军,但是又惦记着皇帝身边位置会不会有人取代你。”
“你未免太贪心了吧。”
太后说到此处,微微眯起了仍旧风华无双的凤眼。
顾清若心道,难怪当年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的太妃全盛之时都不能撼动当今太后半分。今日的话,可谓句句都直直戳顾清若的软肋了。
“所以太后今日召臣前来,可是要臣做个选择?”顾清若问。
太后的面容一瞬间浮现的神情有些复杂,冷漠、讽刺又带着些许怜悯。
“你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么?”
顾清若这才意识到,她从被揭穿的一刻起,已经有意无意地,把她的选择表现了出来。
顾清若不由得掐了一下手心,将情绪收敛起来,低声道:“太后放心,臣妾知道该怎么做。”
“将军一诺千金,哀家放心。”太后说完,也不要顾清若再陪着,自行回宫去了。
顾清若一个人在湖边坐了半晌,直到璧青和锦雀寻过来。
“娘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坐着,一会儿日头毒了小心晒着,不如早些回宫去吧。”锦雀有些担心地说。
太监们将路都清开了,一路进了御花园,只有清晨的微风拂面,并未遇见半个人。身后的随从宫女也都是远远跟着,并未上前。
顾清若知道,太后这是有话要说。
“贵妃啊,你知道,其实哀家并不怎么喜欢你。”太后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的惊人之语。
顾清若被噎了一下,太后,知道您身份尊贵谁都不惧,但是话说得这么直白,还是有点伤人的……
“臣妾年轻不知事,还请太后教诲。”顾清若只能这么回答。
太后轻轻笑了一声,又道:“若是皓国威名赫赫的镇国将军都不知事,那还有谁能更清明呢?”
顾清若好像没听懂:“太后您是在说臣妹么?臣妾也许久不见臣妹了,倒是想念得很。”
“你以为跟皇帝的那点障眼法,没有先帝跟哀家的默许,真能瞒得住天下万双眼睛?”太后直截了当地把话挑明了。
顾清若已经猜到太后知晓此事,可她没想到的是,先帝居然也知道?!
顾清若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先帝居然没有砍了她,确实是英明睿智,大度能容!
只是太后若一直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如今挑明的目又是什么?
不过既然已经被拆穿,顾清若再装也没意思了:“太后睿智无双,微臣与皇上的雕虫小技自然瞒不过您的慧眼。只是今日太后召微臣前来,想必还有其他事情吧?”
“将军果然是机敏过人。”太后不由得心道,这么快就发现了她是站在皇帝那边,怪不得皇帝喜欢她,谁不喜欢聪明人呢?
“不敢当。太后请说便是。”顾清若既被拆穿,也不再端着病殃殃的样子,自带了三分气势在其中。
太后在湖边站定,面前是湖水波澜,粉面万千,天上便是澄清高远。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哀家就知道,这后宫是困不住你的。”
“臣妾参见太后。”
“起来吧。”太后抬抬手,道:“赐座。”
顾清若谢过便落了座,眼角扫到下面坐的一人,便笑到:“婉美人真是勤快,既要安排打点皇上的圣寿,还记着日日过来侍奉太后,当真是辛苦了。”
“娘娘谬赞,臣妾不敢当。”婉美人笑得婉约,嘴里却不甚客气:“臣妾不过是尽本分而已。”言外之意便是顾清若不尽责了。
顾清若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只是懒得与她争执,只道:“本宫身子向来孱弱,眼下又是初愈。太后体恤臣妾,倒是有劳美人多费心了。”
婉美人暗暗咬牙,明明是太后皇上给她的恩典,到了贵妃嘴里,倒成了太后和皇上体恤她身体不适了!
“好了,婉美人有事就先去忙吧,贵妃你留下来陪哀家说说话。”太后不知是不是懒得听她们的言语官司,便发了话。
“是。”婉美人得了吩咐也就告了退,她进宫时日短,用得上的得力宫人不多,又加上是第一次操持宫中大事,确实有点忙得脚不点地。太后既送了客,她就顺势离开了。
顾清若感念太后上回给自己递的消息,知道太后隐约在帮她,便也没有先前那么畏惧太后了。
太后一起身,见福嬷嬷没动静,顾清若便乖觉地上前扶住了太后。
“好孩子,陪哀家去外面走走吧。”太后难得慈爱得拍了拍顾清若的手。
顾清若有些受宠若惊:“是。”
太监们将路都清开了,一路进了御花园,只有清晨的微风拂面,并未遇见半个人。身后的随从宫女也都是远远跟着,并未上前。
顾清若知道,太后这是有话要说。
叶瑾煜留在栖凤宫用了晚膳,这才转回御书房议事。
路上赵公公得了信,凑到叶瑾煜跟前低声道:“回禀皇上,东西已经弄到了。”
“拿去给黑松查,查清楚了再来回朕。”叶瑾煜冷声道。
“是。”赵公公应下。因跟了叶瑾煜多年,有些话赵公公也就顺嘴提了一句:“皇上,您是怀疑傅大人……”
叶瑾煜眼中划过一丝冷意:“朕从不怀疑傅红月的医术和她对清清的情谊。”
那就是怀疑贵妃欺瞒了。赵公公听话听音,立刻将事情想通了。
赵公公有时候就真是想不通了,这皇上就差没把心窝子给贵妃掏出来了,贵妃怎么回回都有新招数来对付皇上?
皇上哟,您看这后宫佳丽三千,随便换哪个主宠一宠不比这个强?
不过上回生这么大的气,连御前侍卫都让皇上以喂招之名揍伤好几个,说复宠就复宠了。贵妃熬的迷魂药,是真的厉害。
“反正我不管,她要是敢动到我头上,我可不会给她面子。”顾清若微微抬起下巴说道。
她和她的属下都是刀口舔血,真刀真枪厮杀过来的,比起没见过什么血腥场面的后宫嫔妃要心狠手辣多了。
婉美人要是真的想不开,顾清若不介意成全她。
顾清若还挑衅地补了一句:“反正我看她不顺眼,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是么?”
本来是贵妃与婉美人一起操持的事情,如今让婉美人一手揽下了,那贵妃面子下不来,作势为难一番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你放心,她不敢动你。”叶瑾煜捏了捏顾清若的下巴,说道:“我的人,谁敢动?”
“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后悔。”顾清若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不知顺势生了什么主意。
叶瑾煜失笑,道:“我向来一言九鼎,自然不会后悔。”
没有最好。”叶瑾煜意味深长地弯唇笑了笑,道:“若是有,你最好瞒得一丝不漏,千万别叫我知道。”
顾清若顿时头皮发麻,低头没有回话,转头说起别的事情来。
“你的那位新宠,今日刚领了管事的对牌,就来刺探栖凤宫的用度了。”她想起今日瑶红来回话的时候也是满脸的不敢置信,新官上任三把火是没错,可直接用栖凤宫开刀,就有点让人惊讶了。
“这还不是你的错?”没想到叶瑾煜完全不向着她说话,反倒说:“要不是你惹了母后被罚,又不爱惜身子添了新病,有她如今什么事?”
顾清若:……哪来的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叶瑾煜冷笑一声,俊颜浮上冷厉,反问道:“你养那么多部下,难道都是废物?现在还要你亲力亲为?”
这个话听起来很是严重,一不小心就要伤及无辜。
顾清若立刻回答:“不是,都是我太过操心的缘故,凡事都要问个清楚,已经习惯了。”
“那就改了。”叶瑾煜显得非常不讲理。
顾清若:……
您这么霸道,太后知道么?
半晌,叶瑾煜深深地看了顾清若一眼,道:“别瞒着我。”
顾清若心中一凌,面上端出笑意来:“我哪敢有事瞒着呢……”
“反正无论我如何伪装,最终都会被你看破,不是么?”顾清若弯唇嫣然一笑,道。
“说吧,这次又是为何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话没说两句,就被叶瑾煜带了话题,俨然是要逼供的。
顾清若坦白从宽,实话实说:“从前的旧疾复发而已。”
叶瑾煜也是见过她旧疾复发的模样,但多是伤口红肿发炎,阴雨天疼痛之类的,还从未见过能让顾清若都显得虚弱的情况。
“又加上前几日骤雨,忽而变了天,患了风寒湿气,看着便严重了些,其实不妨事的。”
顾清若解释完,冷不丁被叶瑾煜狠狠地弹了一下额头,顿时愣了。
“身上不好还敢撑着给朕跳什么破舞!从明日起,所有的军务都给朕暂停!只要不是被打到皇城脚下了,全部不准处理!”
顾清若捂着额头眨眨眼,道:“皇上,您知道有个词,叫昏庸无道么……”
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伸过来,握住了顾清若的手,道:“我在。”
顾清若一下子清醒过来,问道:“皇上这个时候不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怎么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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