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且叹逍遥
福嬷嬷无声挥手让跟着伺候的人都退开,前进一步低声问道:“太后,依您看……”
“宫里人都知道,哀家不喜贵妃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可皇上什么时候在意过,断然不会是因为此事。”太后心里明镜似的,皇上才不会为了她惩罚贵妃的事情冷落贵妃,相反,皇上会尽法子补偿贵妃才是。
“贵妃娘娘冰雪聪明,许是猜到了太后的意思……”福嬷嬷小声说道。
太后沉默了,她只是给了贵妃一个消息,却无法预知贵妃知晓了会如何行事。
顾清若啊顾清若,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得煜儿如此生气呢?
另一边,栖凤宫中。
瑶红正打算将再次熬好的汤药送进去,守在里面的锦雀脸色苍白地急急走出来,紧紧抓住瑶红的手,道:“不好了,娘娘忽然发了高热……”
瑶红想的是,依照姑娘的性子,就算不喜喝药,也会硬逼着自己灌下去,从未试过性子。
这喝一次吐一次,还真是头一遭。
“要是能请傅大人进宫就好了……”瑶红喃喃说道。
傅红月虽是御医,却不在宫中轮值的御医里,如若没有传召,就只能按日子进宫请脉。
璧青和瑶红对视一眼,福灵心至,瑶红脱口而出:“我这就派人悄悄去趟惜芳宫。”姑娘不能请傅大人,公主可以。
瑶红相信,叶珺宁一定会帮她们这个忙的。
还没到半个时辰,皇上进了怡春宫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
就连太后的耳朵里都吹了几股风。
太后正闲步消食,忽而闻听此消息,不由得反问了一句:“你说皇帝去了哪?”
福嬷嬷也是一头雾水,照实答说:“怡春宫元美人那儿,就连晚膳都往那宫里传的。”
太后一时怔住了。
璧青从里间出来,瑶红眼尖见到她手里拿的是空碗,问道:“姑娘喝了?”
“喝了。”璧青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又说:“但又尽吐了。”
“又吐了?”瑶红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这怎么行呢……”
雪燕正好进屋,听到两人的对话,道:“那我再去熬,总要想法子让娘娘喝了才好。”她知道娘娘最亲近的就是璧青瑶红二人,自然不会去抢这些活计。
见瑶红点头,雪燕便忙去熬药了。
“你同我说,到底如今是个什么情形?我看姑娘这是心病,要不然也不会如此。”
“皇上有皇上的难处,姑娘有姑娘的不易,姑娘又何必为难自己。”璧青说。
顾清若苦笑一声。叶瑾煜怪她不肯相信他,可他怎么知道,她不是不愿意相信他,是不敢相信他啊。
就算他是她的夫君,可他也是皓国的皇帝,手握生杀大权,万人性命。她不敢赌也不能赌。说到底,叶瑾煜说得没错,她是不信他。
事已至此,她已无话可辩。
一席话说得叶瑾煜半晌都不曾有话,直到殿里灯火噼啪爆开了一朵烛花。
叶瑾煜方才开口,道:“你知道,我气的不是这个。”
嗯?
顾清若立刻提了一颗心,难道还有什么比她私自出宫还要大的重罪么?
见顾清若不做声,深知她性情的叶瑾煜知道她想不明白,便冷声道:“顾清若,有时候我真想挖出你的心来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做的,这么多年了,你可有几分相信过我?”
“你出去吧,朕现在不想见你。”
这一刻,顾清若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后悔,只是依照叶瑾煜的意思离开了。
殿门关上之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宽阔空寂的殿中,只余叶瑾煜只身一人。
顾清若走出怡春宫,便遇上了等候在外的璧青。
璧青什么都没说,只问:“姑娘,要不要回宫?”
“回去吧。”顾清若无声叹了口气,点点头。
行至半路,顾清若忽然问道:“璧青,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先祖当年立下不涉党争的祖训,镇国公府上下无不恪守,时刻谨记。然先帝一纸婚书,将镇国公府嫡出大小姐赐婚于皇三子,镇国公府上下恐慌。若要忠君,便不能辞婚,可若接受,便是不孝。”顾清若平静得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
“皇上,当年的御旨是如何来的,你我都再清楚不过。是我顾清若不孝于先,他日若身故,自去向列祖列宗磕头请罪,有什么阴司报应我也去自应。但若因此连累镇国公府,就算是拼了性命不要,我也绝不能袖手旁观。”
顾清若眼神坚定,言语掷地有声,叶瑾煜毫不怀疑她说这话的真实性。
要是镇国公府出事,她怕是真的做得出玉石俱焚的事情来。
“你如今是谁?”叶瑾煜冷声问道。
顾清若抬头,目光清明澄澈,像是要直直望到人的心里去:“你想我是谁呢?”
叶瑾煜半晌方才开口:“你不是说要请罪么,说吧。”
说罢又补了一句:“起来说。”
“是。”顾清若低头勾唇微微笑了一笑,起身正着脸,道:“臣妾身为后宫妃嫔,未经允准,不可擅自出宫。如今臣妾既有违宫规,甘愿受罚。”
“朕倘若真要按宫规惩治,你受得起么?”瑾煜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按照宫规,私自出宫,不仅妃嫔要罚奉降位,此后无旨不得出宫半步,整个宫中的宫人还都要全部受罚。更重要的是,累及家人,整个家族都会因为教女不善而蒙羞。
“皇上秉公办事,臣妾毫无怨言。”顾清若说完,话锋一转:“但臣既身为顾家女儿,自然不能看着家族临难,袖手旁观!”
膳食都上齐备了,伺候的太监正有序地往外走,却听闻坐在殿中上首的皇帝吩咐道:“等等。”
众人忙住了脚,敛声屏气,静听吩咐。
“你——”叶瑾煜抬手指了一人,冷气命令道:“留下来伺膳。”
“是。”那被指了的太监低声应了,垂着头站在原地。
一行人从殿里出来,领头的太监苦笑着朝赵公公行礼:“赵公公。”
赵公公扫了一眼出来的人,立刻便知道少了谁,不由得同情起这御膳房的太监来。
“陈公公辛苦了。”赵公公话里有话。
“辛苦不敢当。”陈公公立刻摇头,凑近低声回了句:“还劳烦公公多照顾。”
“那是自然。”赵公公面上半分不露,只说:“这菜上完了,御膳房里事多,就不多留您了。”
“您老客气了。”陈公公知道赵公公是听出来了,当即也不多话,领着人便撤了个干干净净,这神仙打架,他们还是赶紧走了要紧。
“这老货,跑得到挺快。”赵公公撮了嘬牙,仍旧回老地方看他的星星去了。
怡春宫正殿中。
叶瑾煜盯着那独独剩下的小太监看了半晌,就是不说话,把人盯得那叫一个七上八下。
到底来人没有叶瑾煜能扛,利落地认了罪:“臣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一行送膳的人立刻站住了脚步。
小德子也是一脸迷茫,不知自己是哪里做错了,紧张地问道:“师父,这是怎么了?”
赵公公没空跟小德子磨叽,给他递了个安静别多话的眼神,在小德子不解的目光中凑到了一个小太监的身边。
赵公公端着脸打开了那个小太监捧着的食盒,一本正经地检查着膳食。
实际上……
“小祖宗诶,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赵公公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心头差点没滴血,这又是闹的哪出啊。
“赵公公,这可是御膳房李公公亲手做的,皇上特地吩咐要用的菜,您看这时辰快到了,万一耽误了皇上用膳……”那小太监弓着身,声音清亮,说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俨然是要说赵公公故意为难了。
“大胆!你一个小小的伺膳太监,也敢这么跟总管说话!”小德子浮尘一扬,就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没想到赵公公反而伸手拦下了,挥手吩咐道:“进去吧。”
“是。”一行人齐齐应了声,仍旧将膳食端了进去。
小德子被拦下十分不解,还道:“师父,您为何拦我?一个伺膳太监都敢如此嚣张了,若不好好教训教训,日后还不反了天了。”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敢动他一根汗毛,倒是回去看看长生牌位立不立得住。”赵公公冷笑一声说完,揣着浮尘往宫门外一杵,依旧望着天外的星辰发呆。
小德子埋头想了半天,只道那小太监看着眼生,又有几分说不上来熟悉,莫不是哪个宫里有头脸的公公门下,半天小德子忽然白了脸,对着赵公公磕磕绊绊地问:“难不成……难不成是那位……”
小德子张着嘴,朝栖凤宫那边指了指。
赵公公还有几分欣慰,还行,能明白过来,还不算太傻。
“娘娘,都收拾好了。”璧青提了琉璃宫灯,进来回话说道。
瑶红给顾清若系好腰带,说:“娘娘,您真要去么,太后如今可是罚了您闭宫思过,万一被太后知道了……”
“你不是说了万一么,我小心行事不会被发现的。”顾清若正了正冠发,对璧青说:“走吧。”
夜色深重,顾清若和璧青悄无声息从栖凤宫角门出来,匆匆离去。
怡春宫外,赵公公正在望着天外星尘发怔。
真不知道今儿太阳是打哪出来了,太后忽然就超贵妃发难,皇上又跟贵妃不知起了什么争执,如今竟进了怡春宫。
除了贵妃的栖凤宫,这可是头一回啊,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遇见。他还真以为宫里这位贵妃能长盛不衰呢……
小德子凑了上来:“师父,御膳送过来了。”
“得了,赶紧送进去吧。”赵公公抬了下眼皮子,扬了扬手。
伺膳的小太监端着食盒,一个接着一个往里走,脚步不错,弓着身子头都不敢多抬。
忽然,赵公公喝了一声:“等等!”
不到两刻钟,宫里静悄悄地都传了个遍,就连惜芳宫这边都收到了消息。
“你胡说什么呢?”叶珺宁根本不相信,只当自家宫婢信口胡说。
被公主质疑,宫婢连忙分辩道:“公主,婢子可不敢胡说,皇上从栖凤宫出来,直接就往怡春宫去了,许多人都瞧见了。”
叶珺宁顿时拧起了柳眉,这么怎么可能呢……皇兄跟清清是怎么回事……
跟着叶珺宁久了,宫婢们都是提了十二分的心,见她放了笔,立刻上前劝道:“公主,您可不能去啊!”
都知道公主与贵妃亲近,如今贵妃那边乍然有变,她们是真担心公主沉不住气要过去瞧个究竟。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如今太后才刚发作了公主,眼看就是跟贵妃不对付,公主再一抗命,事情就更麻烦了。
那个将事情告诉叶珺宁的宫婢更是说:“知道公主挂心贵妃婢子才多的话,若公主执意前去,婢子日后打死也不敢说了。”
叶珺宁咬牙发狠,最后只能跺跺脚,吩咐道:“去看着栖凤宫,若有什么不对,立刻来回我!”
“是。”宫婢立刻答应下来。这活总比公主违背太后旨意出宫好太多了。
“所以最后,姑娘买到了么?”瑶红将顾清若喝完的汤药碗收了起来,问道。
“管事说三日之后将货送上,能不能成,就看玲珑阁是否真有传说中的本事了。”顾清若说道。
这边话刚落了地,锦雀一脸神色凝重地进得门来,匆匆说道:“娘娘,大事不好了。”
“不急,有何事,慢慢说。”顾清若不紧不慢,毕竟这天还且塌不下来,没什么事情值得惊慌的。
“皇上他,去了婉美人那里……”锦雀紧紧捏着手,忍不住添了一句:“娘娘,婢子都说了,有些事情,是万万做不得的。”要是皇上真与娘娘离心,到时候日子难过的,还不是娘娘自己么!
顾清若沉吟着没有说话,璧青和瑶红默契地对视一眼,联手把锦雀“请”了出去。
穿过重重门庭,最后才到了一个四处通透,挂着竹帘纱幔的房间。
窗外种着绿竹,微风一吹,簌簌作响,自有一番清雅风流。
“姑娘请稍等。”伙计说完,便绕圈去了后方。
不多时,另有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素衣布带,缓步而入。
顾清若知道,这应该就是玲珑阁的人了。
双方见礼落座,老者命伙计给顾清若上了杯茶后,才缓缓问道:“不知贵人前来,是想买点什么?”
顾清若倒是有些两分惊讶,浅笑问:“敢问贵人二字,如何担待得起?”
老者知道顾清若是有心试探,便直言不讳道:“贵人虽特地装饰了一番,荆钗粗布,但贵人忘了换洗衣的香草。平常人家浣衣多用皂角,哪里用得起这么名贵的香草呢。”
“先生慧眼。”顾清若暗道,玲珑阁或许真有几分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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