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少年心事
“苏苏。”老国公用一种看穿了局势的微笑朝顾清若说道：“祖父知道你在暗地里培养了不少的将军统领。”
顾清若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情况？
忽然从家事直接跳到国事，一点转折防备都没有。且让她缓一缓……
“等下次回来，就答应那位大人吧。”老国公慈爱地看着顾清若：“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一个手上握着无上权力，动辄翻云覆雨之人，能为你做到如此境地实属难得。等得太久，人心也是会寒的。”
顾清若一脸震惊，这这这……是她祖父么？
不会是被谁掉包了吧？
那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还是祖父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拿出来言说。
最让她震惊的是：“您居然帮着他说话！”祖父不应该是最体谅她的人么！居然帮着叶瑾煜说情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连祖父都被他买通了？
“祖父明明是在帮你。”老国公难得这么和颜悦色：“你为清河军和镇国公府筹谋得够多了，是该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情了。”
顾清若震惊之下还未来得及回话，不知何时前来的璧青远远地用内力送过来一道消息。
“姑娘，韩将军前来拜访。”
“对了。”老镇国公笑容愈发温和起来：“顺便把事情给怀灏说清了，省得每次过来都弄得我跟你父亲不知该如何接话。”
居然跟娘亲说的话一模一样。
怎么这次回来每个人都好像忽然改变了，她竟有些不太适应……
顾清若苦着脸道了声告退，吩咐璧青把韩怀灏带到她书房去。
韩怀灏进入书房的时候，见到的便是顾清若坐在窗边，聚精会神地在冲泡一壶茶，试水、洗茶，一丝不苟。
阳光淋在少女身上，仿若一层金色的纱帘覆盖之上，安静美丽得让人不忍搅扰。
待他坐下之时，一杯清香扑鼻的香茗正好放在他的面前。
“请。”
韩怀灏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纵是他对茶道了解得并不详熟，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好茶。”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品茗。”韩怀灏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他远在滨海，顾清若又奉旨出征，二人已有一年多未见过面了。
岁月静好，佳人在前，说的便是这样神仙般的日子罢。
“喝酒伤身，不若清茶养人。”顾清若给韩怀灏倒了第二杯。
韩怀灏笑了笑，道：“这真不像是当年差点将父亲藏酒喝光之人说的话。”
韩怀灏说的是当年顾清若年纪小，镇国公府看得严，根本不让她碰一滴酒。趁着镇国公没注意的功夫，顾清若在韩怀灏的带领下偷偷去了酒窖，喝了不少藏酒。
当时顾清若还嫌弃酒十分难喝，后来竟是去得最勤的，还误打误撞发现了韩将军的藏酒之处，每次喝上一点，差点将韩将军的藏酒给喝光了！
还好韩将军发现的时候并未动怒，只是打了韩怀灏三十军棍，没有责怪顾清若一句话。
倒是把顾清若内疚得不行，夜半偷偷翻了墙去给韩怀灏送药。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顾清若淡淡一笑：“我已经很久不曾喝酒了。”
韩怀灏放下茶杯，笑意渐渐收起。
他已经发现，似乎顾清若今日的态度有些不太一样了。
韩怀灏有预感今日顾清若会说些什么事情，所以他抢先开了口。
“苏苏，我心悦你。”
对面的少女提壶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像是被这句话镇住了。
韩怀灏知道这些话开了头便是覆水难收，索性一气说了出来：“我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但是只要能看到你，亦或是看到你的信件，便觉得心中欢喜，难捱的日子似乎也不那么难过了。每回出征的时候我便想着，一定要活着回来，活着回来才能见到你，所以拼了命，我也会活下来。”
“听说你打败南绥，我不知有多高兴，想赶回来见你，又怕你骂我懈怠军务，这才晚了几天。”
“苏苏，我知道你的心愿，想要平定北境再论私事，这些都没有关系，我可以等，无论多久都可以。”
“苏苏，你……愿意嫁给我么……”
顾清若认真地听完，将第三杯茶轻轻放在韩怀灏的面前，轻声道：“此茶名‘慧’。”
——谢君之尺素，还君之明珠；赠君之慧剑，盼君斩情丝。
“这就是我的答复。”
她知道自己的回答很残忍，但是在这份情谊改变之时，这一天已经是注定要到来的，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韩怀灏像是被烫到手一般将茶杯碰倒，淡黄色的清茶泼撒出来，顺着桌面、桌角淌到地上，却无人有心去理会。
韩怀灏一颗心荡到了谷底，强忍了很久，声音喑哑，夹杂着一丝丝哽咽。
“我能知道为何么……”
顾清若用帕子覆上泼出来的茶水，轻声道：“因为我的心只有一颗，已经不能再赠与旁人了。”
“那人是谁！？”韩怀灏惊疑不定，到底是谁抢了先？
顾清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谈起了其他：“其实他也没什么好的，自大又自私，计较又记仇，对我也时常凶巴巴的，算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好处。”
“但是就是这么个霸道自私的人，不动声色地渐渐侵吞了我的领地，让我再也无处可躲。”
“每当想到他的时候，便如同身在春日艳阳天，仿佛从心底都要开出花来。”
“抱歉啊，灏哥哥。我的心早就给出去了，如今这里空荡荡的，又拿什么来给你呢……”
韩怀灏心中苦涩难当，他还以为，永远也不会有人能让顾清若心动。所以他还有时间，他还有机会，只要他能等下去，顾清若一定会有见到他真心的那一天。
“……既是这样，你为何不嫁与他呢？”韩怀灏不能理解，顾清若看上的人，竟连个名分都不肯给她么？
顾清若已然过了及笄之年，但直到今日也未曾听说她定下什么人家。
韩怀灏心底燃起了一丝微茫的希望，只要顾清若不曾定亲，他或许还有机会……
“你我身处高位，自然知道这天下间有许多不得已之事。”顾清若喝了一口茶，只觉得香甜不在，苦涩难当。
“那人到底是谁？”韩怀灏压抑住心中的痛苦，说道：“他若不肯，我为你去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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