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白花蛇舌草
林正宇愁得不得了,赔付款是要一次性付清的。
这个时候,林正宇的单位帮助他度过了难关,单位预支了缺口资金18万元。
可见,单位是很重要的。
为这事,素兰专门写了两份大红纸的感谢信,张贴在总公司和分公司大门口,感谢单位领导和同事的帮助。
三十几万元赔款到位后,伤者丈夫在《交通事故谅解书》上签了字。
欠公司的18万元,在林正宇的收入里面每个月扣1000元。
这件不幸的事故终于结束了。
林正宇心心念念的别克君威私家车泡汤了,别说汽车,其他的一切开支都要压缩。
没有办法,生活总不是一帆风顺的。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私底下,素兰和雨晴说过,林正宇的脾气太坏了,嘴巴又喜欢乱说话,不积口德。
“雨晴,你想啊,和我们合伙包车的蔡哥、伟强,还有他那么多同事,出事的是极少数,但他从跑车开始,小事故、大事故,没消停过哦。”
“嗯,与性格肯定有关系的,沉稳的人不容易出事。”
“我也和他说过,要说吉祥话,不要骂人,但他完全不以为然。”
对于林正宇的口不择言,素兰是很有意见的。
从他们一家三口搬到新房子开始,每次吵架林正宇都会像泼妇骂街一样地骂她。
以前住在昌隆花苑不敢骂,大概是因为对丈母娘、老丈人还有所畏惧。
“蠢婆娘贱婆娘骚婆娘!蠢麻丕贱麻丕骚麻丕——!”他总是拖长了声调,咬牙切齿地骂。
素兰从不回骂他。
她做不出来,骂不出口,这话太脏。
“我骂你了?你这么骂我?你自己受起,受起!”她只会这么回应。
直到有一次,他骂她,“蠢麻丕屙的,蠢机八日的!”
这是在骂她的父母!素兰狂怒起来,酣畅淋漓地用脏话回骂了他。
骂人,还是个难事?
谁他妈不会?
后来,当儿子调皮的时候,他甚至开始辱骂儿子。
“你这个垃圾!你这个人渣、勒色!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撞车、去跳楼啊!死了几多好的,偏你不死!你活着就是占用资源!”
当素兰劝他不要这么说,要图吉利时,他会说,“我骂了他这么多年,他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你这么注意讲吉祥话,又怎样,还不是只过成这样!”
唉,话不投机不说话,素兰就闭了嘴。
周六下午,素兰和聪聪在师范学校的操场上沿着跑道走大圈。
中午母子俩是在昌隆花苑吃的饭,饭后就步行到旁边的师范学校散步。
周末看望父母也是她周末待办事项清单中的一项。
手机响了,素兰一看,是三姨娘的电话。
她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三姨娘总是很忙,田里地里、山上山下,她来电话,肯定有事。
“喂,姨娘”,素兰轻轻开口。
“幺妹,你在忙不?”
“我不忙,我和聪聪在学校操场上玩。”
那头沉默了一秒,再开口,姨娘的声音有点哽咽,“幺妹,我好怕,你姨爹怕是不会好了。”
“怎么了姨娘,你慢慢说。”
“姨爹每次小便的时候都很疼,排不出来,和上次一样了。”
“让姨爹来贺叔科里住院吧,姨爹和我说过,他觉得在贺叔这里住院感觉是最轻松的,他说药对方。”
“幺妹,姨爹的病得绝了,是治不好的。”姨娘失声痛哭起来。
素兰的眼泪也出来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姨娘的哭声。
姨娘该是有多怕,有多难过,才会给素兰打这个电话啊。
“姨娘,你不怕,医生会有办法的,你送姨爹来吧,如果你来不成,我来接。”
“治不好的,我们都知道,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来住院,也只是浪费钱。”
素兰知道,姨娘姨爹的每一块钱,都是从泥土里扒拉出来的。
他俩没有技术,只会种田种地。
姨爹不抽烟不喝酒,每次吃喜酒回礼的香烟,他都会拿到村里的小卖部换盐、换洗衣粉。
是啊,明知治不好,还要到医院里白白送钱吗?
素兰不知道怎么安慰姨娘。
“幺妹,我只望姨爹活着,他在世,可以帮我看家,我做事回来,家里有人开门。”说完这句话,姨娘又放声哭起来。
“姨娘,或者我们试试中药呢?中药有时候可以创造奇迹的。”
“唉,善德我们不来了,姨爹想住院的话,就在县里住算了。”
素兰交代姨娘,千万不要告诉姨爹他治不好了,人的精神支柱一旦垮掉,他会走得更快。
姨爹在临福人民医院住院时,素兰去看了姨爹,姨爹的精神状态很好,他对素兰说,“我就硬是不服气,这个炎症它怎么老治不好呢?”
“姨爹,人年纪大了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慢慢会好的。”素兰安慰姨爹。
“我对你贺叔最满意,在他那里住院,我的身体感觉最轻松。”
“姨爹,那你这次想去吗?”
“想啊,肯定想,可是他们都不同意。”
看到姨爹的表情,素兰心里很难过,她现在条件有限,自身难保。
后来,素兰听姨娘说,姨爹出院后自己坐中巴车去了板杨乡,他去找人算命,弄迷信。
他看自己的病老治不好,就认为可能是鬼魂附体的缘故。
素兰着急,她在网上看到一个方子,“癌症晚期也能治好:铁树叶,半枝莲,白花蛇舌草,红枣”,她如获至宝,赶紧给姨娘打电话。
姨娘说要不试试吧。
素兰在药店买好半枝莲、白花蛇舌草、红枣,周六上午带着中药在临福中医院专门找吉耀老先生说了她的计划。
老先生说,可以试一下,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热心的老先生说,他家里有好几棵铁树,他们随时可以去剪树叶。
素兰把三味药送到姨娘家,嘱咐表姐一定要去老先生家剪铁树叶。
姨娘反馈来的消息说,姨爹喝了这个方子的药,排泄物中也确实有血丝,素兰以为情况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后来,姨爹插着尿管也难以排出小便,每次小便犹如上刑,万般痛苦之下,他要求去省城确诊。
表哥安家在省城,表姐陪着姨爹去了雅湘附二医院,医生如实和姨爹说了他的病情。
姨爹很快就垮掉了。
姨娘说,姨爹去的时候精神很好,大巴车停靠在路边,他都是小跑步跑近车门的,可回来时,他连堂屋门口的台阶都抬不起脚,都是表姐搀扶的。
他的精神意志全垮了。
母亲深夜来电,姨爹在巨大的疼痛和滚滚而下的豆大汗珠中离开了人世。
素兰的父母亲、二姨爹两老和姨爹的家人,陪伴他走完了人生最后一程。
备受病痛折磨的姨爹结束了56岁辛苦艰难的生命。
留给亲人的,是无力回天的憾恨和天人永隔的痛苦。
下葬那天,素兰第一次到了表妹的墓地。
姨爹和小女儿葬在同一片山坡。
表妹是15岁那年,在体育会考800米长跑后,因心肌梗塞去世的。
那是一块临水、向阳的山坡,正是盛夏,素兰心里却是荒草萋萋。
姨娘,亲爱的姨娘,她的一生多么悲苦,青年丧夫、中年丧女、老年丧夫。
如果说善恶有报、因果循环,但对于姨爹姨娘,完全说不通。
他们都是老实本分、心地善良、谨小慎微的人,从不和人起矛盾,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
有一回姨爹在过公路时被一辆飞驰的摩托车撞倒,鲜血直溅。
但他看到骑车的两个年轻人鲜血淋漓,竟然说,“伢儿,赶快去医院,我不要紧,我家就挨着这里住的。”
姨爹没要别人一分钱赔偿,两个年轻人离开了。
而他,因为胸痛难忍去医院检查,却被撞断了一根肋骨。
这么善良的他们,命运为何如此多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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