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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1章 平倭(廿六)使团抵日


第1811章  平倭(廿六)使团抵日

        高务实与李宗诚认识得很早,当初高务实初到京师不久便与李宗诚有了些交集。那时李宗诚年岁还小,其父李言恭都还只是临淮侯应袭。

        其祖临淮侯李庭竹当时希望趁魏国公一系家中动荡而获得守备南京勋臣一职,因此让游历四方的李言恭、李宗诚父子联系上高务实,希望获取一些内幕,当然方便的话最好是获得直接支持。

        李庭竹的这个期望在当时恰好与高务实的计划相符,因此高务实略加干涉,暗中打压了一下魏国公府,将李庭竹推上了守备南京勋臣之位。从此之后,临淮侯李家也就顺势成了高务实在开国一系勋贵中少有的几位“盟友”之一。

        简而言之,临淮侯府算是高务实一派的势力,其与地位超脱、虽受高务实影响但多少有些摇摆不定的魏国公府不同,算是高务实在南京勋贵中最铁杆的支持者。

        不过,这并非李宗诚能够出任册封正使的主要原因,他能成为正使主要是因为其父李言恭写过一本《日本考》。李言恭是万历三年袭爵的,但此人打小就喜欢游历,因为写成《日本考》,在朝中被当做是“知日派”之一。

        本来因为北洋海贸同盟的关系,靖难系勋贵们其实现在几乎都是“知日派”,然而按照传统,大明的日本朝贡贸易地点过去一直在宁波,因此历来都由南京方面负责对日问题,此番既然要对日册封,朝廷下意识就还是先考虑从南京挑人,于是就想到了临淮侯李言恭。

        不过李言恭这几年身体很糟,出使日本那是肯定不行的(历史上他死于万历二十七年,现在已经阳寿不多了),于是李宗诚作为临淮侯应袭就接过了本该由他老子担任的正使职务。

        李宗诚这人平时倒也人模狗样的,当年在高务实面前的表现也还可以,不过归根结底来说他只是熟悉大明官场的那套玩法,并不代表他就不是个纨绔子弟了,所以才会有原历史上那样丢人现眼的表现。

        虽说如此,但临淮侯府现在毕竟是高务实的支持者,高务实可不能让李宗诚出那么大的丑,因此自然要对他千叮万嘱一番,并且整个安排好他的任务,他只需要照办即可。

        原本对日册封这件事,高务实是在朝廷中明确表示反对的,皇帝也被他说服了,可是由于同时还要进行兵力调动,将李如松调回辽东,将麻贵调去朝鲜,因此这其中需要一段时间。

        为了确保在大明调动兵力、储备作战物资的时间里稳住日本,内阁商议的结果是册封照旧。按照计划,要等册封事宜破裂、日本再次主动挑事之时,大明再堂堂正正彻底将其击败。

        诶?为什么朝廷会认为册封一事必然破裂呢?

        那当然是因为高务实揭破了沈惟敬那套欺上瞒下的把戏,将整个事件用他自己的方式重新串联了起来。

        沈惟敬和小西行长那套互相配合、互相欺瞒自己君主的把戏虽然看起来十分荒谬,但却偏偏是历史事实,也正是因为他俩的这套玩法,导致原历史上的壬辰倭乱打了前后两场仗。

        高务实预计此番沈惟敬依然会如法炮制,以期建立一个“不世之功”,为他自己捞取最大的政治好处。于是等沈惟敬前次回京,高务实忽然将他叫到自家府上,轻轻松松点破他的计划,将沈惟敬吓了个半死。

        不过,吓唬归吓唬,高务实却要求他继续执行。沈惟敬大为不解,问过之后才知道高务实只是需要他以此来拖延时间,并且最终激怒丰臣秀吉,使日本再次主动发起进攻——而彼时大明方面则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日军自投罗网。

        哦对了,不仅如此,高务实还在计划中阴了朝鲜一把,不过这是后事,暂且不提。

        沈惟敬自然不敢违逆高务实,但他还是很担心,事情既然在高阁老这儿已经败露,难保在其他阁老乃至于皇上那儿也暴露了,那自己不左右都是个死?

        高务实早知道这老小子会是如此反应,便告诉他说自己已经把沈惟敬的计划禀告给了皇上,只不过在皇上面前时,他说这个计划是他高某人的安排,目的就是拖延时间,于是就帮沈惟敬撇清了干系。

        沈惟敬这才放下心来,先是对高务实一阵千恩万谢,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接受了新的任务,踏上了由釜山而至日本的“征途”。

        至于李宗诚,高务实知道他不过是仗着其父李言恭的那本《日本考》白捡了个“知日派”的名头,实际上他对的日本的了解很一般。虽然他也参与北洋海贸同盟对日本的贸易,但却与靖难系勋贵自建船队加入不同,他是入股分红式的参与,自家并不组建船队,只能说是在充当长期投资者。

        高务实知道这厮没啥骨气,绝对不是什么做钦使的材料,因此至始至终没有打算让他真的踏上日本列岛,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在釜山尽量的拖延时间,最后以“因病不能坚持而抱憾退出使团”结束,即能拿到部分功劳,也避免了发生意外的可能。从这个角度来说,高务实对他算是仁至义尽了。

        有必要一提的是明军的调动。随着日军撤往釜山周围,朝鲜军大举“收复失地”,明军则不曾伴随南下,只是派出了一些由京华商社高家家丁充当的“军事观察员”,前往朝鲜南部各地临时绘制地形图——京华其实画过朝鲜地图、东北亚地图等等,但那些地图并不算太细致,如今需要更精确一些。

        明军方面除了宋应昌带领少数南军继续驻扎之外,辽东军已经在快速北撤,李如松本人甚至第一批回到辽东,去主持李家军的家丁招募与训练工作去了。

        与此同时,相应的自然是麻贵大军来朝。麻贵此来与辽东军不同,并非只带了嫡系的麻家军——当然麻家军也没那么大的规模。他带来的是一支混合部队,主力是宣府、大同、蓟镇、太原和北直隶诸镇抽调集中而成。

        这些年来,以上几镇的军队经常性被抽调之后集中使用,不过统一指挥他们的人似乎总是高务实,这一次有些例外,按理说将会归于宋应昌的指挥之下,而实际军务由麻贵来提督——由于李如松回镇辽东,麻贵接任平倭提督一职(原先不叫平倭,叫御倭,是这次改的)。

        另外不止陆军方面,海军或者说大明水师方面也必须提上一嘴。原先陈璘早就就任了御倭副总兵兼水师提督(御倭已改称平倭),但大明水师百年不在外海执行大规模作战任务,这支平倭水师的组建花费了很长时间,期间克服了很多困难。

        主要困难当然是舰队组成问题,与陆师一样,大明朝廷对于水师的要求是:即使规模未必一定要胜过朝鲜,但战斗力必须成为真正的中坚。换言之,就是一定要比朝鲜水师更能打,要确保能展现宗主国的强大,这就比较麻烦了。

        大明水师这些年由于京华的两洋舰队过于强大,早已基本消灭了大明沿海的海盗,由此水师则进一步退化,基本上只负责近海巡逻。

        水师船队的规模在账面上看虽然还有高达上千艘之多,但其实里头大半只在账面上存在,早就找不到船了。剩下的部分则几乎全都是些“老破小”,能出外海作战的拢共不超过五十艘船,广泛分布在由天津到广州这漫长的海岸港口之中,并且这五十艘船中还没几条大船,根本拿不出手。

        没船怎么办?按照大明以往的习惯,当然是临时打造或者征用。但这里又有问题,大明的官营船厂早已颓废不堪,二十多年前时仅剩的那点技术能力早就因为高务实当时为了建立京华系造船厂而从中挖走技术骨干流失殆尽。

        后来江南海商们为了对抗京华,又把官营船厂剩下的最后一点残渣也给迟了,于是到了今时今日,官营船厂可谓全都垮了,根本不足以临时打造一支像样的东征舰队。

        于是陈璘和朝廷扯皮、协调了好几个月,终于放弃了由朝廷临时造舰的计划,改为从京华及其他民间船厂订购战舰,这笔造舰费大头当然归了实力最强的京华系造船厂,另外一部分则给到了江南财阀系造船厂。

        风帆战舰的建造不比近现代的战列舰那些军舰,不至于需要数年之久,在船厂有材料储备的情况下,几个月建成一艘大型船是很正常的。

        而且此时造船所需要的船台远不如近现代那种极其专业的船台,只要船厂位置不太糟糕,临时建设船台也很容易。总之就是只要提前备好了早已风干的各种木料,其建造本身是可以突然扩大规模的。

        不过,再怎么紧赶慢赶,要打造一支足够压倒朝鲜水师的远洋船队,前前后后一年时间那总少不了,所以陈璘并未赶上李如松提督朝战时的战斗,直到这次才总算姗姗来迟,可以参战了。

        万历二十三年,日本文禄四年,正月。大明册封使团终于拖拖拉拉地抵达日本,使团被迎入大坂,由小西行长负责接待。

        小西行长将使团安排妥当之后,便立刻私下约见副使沈惟敬相商,他紧张问道:“关于汉江以南划归日本一事,大明皇帝可有旨意?”

        沈惟敬答道:“十分遗憾,圣上并未准奏划归汉江以南给日本,只是册封日本国王而已,对此我已尽力而为,奈何圣上自有考量,我身为臣子实在不能轻易左右圣心。”

        小西行长对此感到很是气愤,顿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那就是说除了册封之外,原先提的条件一个都不能满足?沈将军,即便弄虚作假也得有个样子,这样一来我将如何向太阁交待!请你想想,现在是在日本,我要取你们性命是轻而易举。”

        沈惟敬倒是光棍,硬着脖子辩道:“也不是只有册封,退兵一事不是也安排了么?我最开始就已经说明,此事本就是在弄虚作假,你我都不愿再战,而你又担心自己的安危,我才出此计策来帮助你。关于割地一事,我也一直说是会向圣上请旨,又没有打包票表示一定能说服皇上,我可从未背信弃义。”

        这一点小西行长倒是没法不承认,因此他道:“是的,我当然记得,当时依你设计,战争很难再轻易发动,一旦暴露,你我皆只需各自将罪责推到对方身上即可。所以,这段期间必须小心,你我必须通力协作,将册封仪式控制在手。我们太阁殿下明日只会先行接见,并不会直接接受册封,你打算如何?”

        沈惟敬道:“之前听你说,你们主君属下中懂得汉语的虽然不少,但很多人只会苏杭一带的方言,几乎只有你一人精通北方官话,而我大明使团这边也只有我一人通晓日语,故而我打算在我大明正使宣读诏书过后,我来用日语读出你们主君想要的意思,在你们主君回复之后,我也会视情况回复正使,绝不会让真相败露。”

        沈惟敬这话就是明显扯淡了,日本方面的确如他所说,由于当年对大明的朝贡贸易几乎都是在宁波展开,因此大多数懂汉语的日本人其实也只会江南一带的方言,懂得北方官话的不多。

        但是,此次大明使团之中懂日语可不在少数,然而因为整个册封都是高务实安排的一出戏,大家当然会配合沈惟敬的倾情演出,所以沈惟敬想怎么吹就怎么吹,肯定不怕“败露”。

        小西行长则总觉得有些不安,可是事已至此也只得叮嘱:“我总是隐隐感到不安,希望你我能共同度过此次难关,如若你当场败露,应该知道会十分危险。沈将军,我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太阁殿下这几年喜怒无常,请你务必谨慎。”

        沈惟敬答道:“多谢提点,请你安心如常,你还是祈祷你家主君到发觉之时已经厌倦用兵为好。我也需赶快做些准备,以备万一。”小西行长再三嘱咐之后,也赶去向丰臣秀吉汇报。

        丰臣秀吉对于明朝使团的到来还是非常兴奋的,下令对于使团的一切供应的礼仪必须按照最高规制,但同时他也抱有疑问,便是为何没有大明公主及朝鲜王子一同前来——按照原本提出条件,其有天皇迎娶大明公主及扣押朝鲜王子一人为质的条款,但如今却并没有见到人,秀吉便向小西行长发问。

        小西行长答道:“太阁殿下,据明使说,公主嫁娶其礼制繁多,筹备齐全尚需时日,也因为礼仪复杂,需就此与我们有诸多商讨。至于朝鲜那边,他们办事效率极差,听说还未能决定选择哪位王子入质,所以此次只是先行册封。”

        丰臣秀吉不悦道:“朝鲜究竟还想耍弄什么雕虫小技?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决定不了哪位王子?我看该去威慑一下,我要不是忙于国内事务及接待明使,定会让他们追悔莫及。对了,划割汉江以南之事何时能定?”

        小西行长答道:“此事明使还未对属下多言,只是告知属下明日自会告知太阁殿下。”

        前田利家建议道:“太阁殿下,今日就到这吧,反正明日便会一见分晓。事关册封礼仪,我们也还有不少事宜需要准备,淀殿那里还在等您过去,请您移步。”

        秀吉一听,立即喜上眉梢:“啊是么,是我的儿子又想他的父亲了吧,哈哈。那好,明日就先听听明国什么态度,再决定何时册封好了。小西,你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小西行长松了口气,告退而去。

        小西行长退下后,丰臣秀吉急忙赶至侧室茶茶处,对自己的新生儿阿拾又抱又亲,许诺必将给其一个真正的天下。茶茶见秀吉如此高兴,便问及原因,秀吉便将明使到来一事说给茶茶,茶茶连连夸赞,秀吉因此更加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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