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卸甲
第725章 卸甲
胡彪等人今天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头顶的上空位置,就是多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乌云笼罩。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下雨和下雪。
但是那凉风刮在人身上凉飕飕的,吹到了脸蛋上还有些生疼,只是就算这样,依然没有阻挡长安人,看热闹的巨大热情。
等到上午八点多钟,在他们的视线中,胡彪等一行人的踪迹出现了之后,城外立刻就响起了响亮的欢呼声。
在这样巨大的欢呼声中,胡彪等一大群人来到了高台之下,大概一里之外的位置上。
到了这里之后,邓三郎、柳亦等随行人员,就被宣旨的那一个死太监,以及那些护卫他们一众神策军拦下。
这些闲杂人等,已经是不能继续往前了。
倒是随行的人员中,李德裕这一个前宰相的儿子,如果立刻表明身份的话,还能继续向前。
可李德裕在微微一笑之后,便是随着众人的脚步停下。
这一路随着胡彪等人过来的路上,这些安西军的使者表现得相当不错,也挺有意思的。
但是想要让他冒着得罪清河崔氏的风险,就此表明了身份站在一起,依然是很有些远远地不够。
一切还要看看今日,这一场特别的君臣奏对过程,最终的结果才行。
该说不说,李德裕这样老成持重的想法,绝对是一点毛病也没有;只是后面发生的一切,过于出乎了他的意料而已。
具体上说,就是奏对的双方。
不管是胡彪这些臣子也罢,李纯这一个当今的圣上也好,都出现了让他,还有好些人都很是有些始料不及的场面来……
随后的时间里,数十万双眼睛的注视下。
胡彪等一行三十二人,高举着那一面满是破洞的大唐安西军大旗,径直地向着高台之下继续小跑而去。
眼见着奏对就要开始了,周围众人百姓纷纷都是停下了嘴里声音。
甚至连口鼻间的呼吸声,都是尽可能放轻了下来。
等待着在这一场君臣的奏对之中,听到已经隔绝是数十年消息西域,还有大唐大军的近况如何。
一时间,在他们的耳朵里,似乎就只剩下了那一面残破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一般。
最终,在隔着高台的边缘位置,只有十来步的距离之后。
一群穿着明光铠的甲士,终于是组成了一道人墙,将他们的战马给拦了下来。
见状之下,胡彪等人顿时知道这是对方表示,他们已经不能继续向前了,当即之下纷纷都是拉住了战马。
没有携带武器,齐齐的翻身下马之后跪倒在地,嘴里高呼起来:
“大唐安西都护府麾下,安西军玄戈营全体将士拜见皇帝陛下,恭祝陛下万寿无疆,我大唐国泰民安~”
仅仅是这么一句,落在了一众围观人群的耳朵里后,就很是让他们心头涌现出来,一些很是有些不胜唏嘘的感觉来。
主要是在这简单的一句之下,他们确定了这什么玄戈营。
这一个按照大唐正常情况下,人数编制上少说也有着七八百人的营头,如今就只剩下了这么三十来人了。
想到了这些人在异族围追堵截的万里归途中,所经历的种种艰辛之处。
人群中不知道多少关中的汉子,在眼眶一红的同时,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在嘴里骂出了一句:
“这贼老天也甚是奇怪,明明春分都过了几日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风沙,还刚好迷了我的眼睛。”
只是很快之后,这些嘴硬心软的汉子们,他们会知道让他们绷不住的情况,才是刚刚发生而已。
在一句‘众卿平生’中,胡彪等人才是从地面站直了身体。
那李纯的声音就从高台之上响起,让本次的奏对正式拉开了帷幕。
皇帝陛下所处的高台,指定是被高手将匠人精心布置过,符合什么声波反射、折射原理等,声音居然能传递出了老远:
更重要的是,每隔的不远之外就有着一个大嗓门的神策军战士,在复述着皇帝陛下嘴里的内容。
靠着这样一个方式,也算是让围观的百姓,能听清楚这样一场奏对之中,皇帝陛下到底说了啥:
“我大唐在安西都护府,我大唐安西军在西域,如今近况如何?”
听到了李纯才是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正题,围观的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因为自从贞元六年,也就是二十九年之前,他们再也没有听到任何西域的消息。
在气灌丹田之下,胡彪用出了所有的力气和功力,第一次喊出了自从入关后,曾经好些人问起,但是他从未说起过的情况。
也是让这样一场句奏对,从一开始就偏离了大家最初的预料:
“贞元六年,于阗城陷落于吐蕃人之手,大唐尚书左仆射、安西军长史韩栋领二千六百安西军将士守城,大部分战死。
二百多人被俘,据说被发卖到各地为奴,生不如死。
贞元十一年,碎叶城陷落于吐蕃和突厥人之手,大唐中郎将、安西军都尉刘平领一千九百人城破后依然拼死力战,无一幸免。
贞元十八年,疏勒城失守,两千一百守军,只有百十人逃脱,至此安西都护府四镇,只剩龟兹一城。
元和三年秋,吐蕃人都统帅尚绮心儿,率数万吐蕃人本部兵马,连同十余万胡人联军,号称二十万大军进攻龟兹城。
城中自郭帅以下,能战者不过只有数千兵马而已。
其中大都是七十岁以上,古稀之龄、白发苍苍的老卒。
此战之中吐蕃人仗着兵力庞大,从城墙四面蚁附攻城;我安西军拼死坚守,一众吐蕃人和胡人尸体,在填平了护城河之后,依然堆起了三尺有余之高。
无奈对手攻势犹如潮水一般,我安西军人困马乏、眼见就要不敌。
眼见就要城破之前,郭帅命我等玄戈营上下,带领他的一份手书,还有军中一众老卒的家书突围而出。
让我等务必带回大唐,一定要送于陛下和相关人员手上。
躲藏了两三月之后,我等又杀了一个回马枪回到龟兹城;才是得知郭帅战死,首级被尚绮心儿命人做成了酒气,骸骨挂在了龟兹城头。
一众军中老卒,也是在战死之后,首级被挂在了城头。
我等无用,只能在将一应骸骨、首级火化之后,就此一并带回了大唐;一路上长官、同袍纷纷战死,只剩下我等一群普通军士。”
说到这里,胡彪又再一次地跪倒在地。
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昔日郭昕写下的那一封手书,高高举起了之后,一路膝行着向那高台而去。
一边膝行,一边还犹如杜鹃泣血一般,先在嘴里吟诵出了一首抄袭而来的诗:
“满城尽白发、死不丢陌刀,独抗五十载、怎敢忘大唐;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生是汉家人,死亦大唐兵。”
接着,又是全力吼出一句:
“求陛下、朝廷,为我安西军上下做主,从吐蕃人、一众胡人手上,讨回这不共戴天的累累血债~”
吼完了这一句的时候,胡彪已经是一路膝行到了上高台的梯子前。
这时一个年轻的太监,就此地匆匆迎了上来,就想要接过这样一份手书,从而转递给了李纯这个皇帝。
原本对于这样的一种转交,胡彪没有丝毫的想法。
只是这货又是吟诗,又是请求皇帝陛下给他们安西军上下做主,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之后。
当那太监身上,一股好像常年累积的尿骚味,传到了他鼻腔间之后,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本能间,就是不想这样一封郭帅临死之前的绝命手书,被这阉人所玷污。
根本不管这一个年头,宦官集团几乎是一手遮天的情况,得罪了他们绝对不是一个好事这样一点。
顺手地一个扒拉之后,那太监就像是一个木头桩子一般,异常狼狈地摔倒在地。
而倒地之后,那太监顿时就勃然变色,当即就打算发怒。
不过到了这样一个时候,李纯这一个皇帝陛下、还有一众的文武百官,以及城外的二十余万百姓。
已经是从胡彪那一段话带来的震撼情绪中,一一地反应了过来。
在心中的悲切之下,李纯这一个皇帝当即就是瘫坐在地上,就此号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披散开自己的头发,一点也不顾形象那一种。
不过是迟了片刻,一众文武官员一个个也是掩面痛哭了起来。
而这样的哭声,像是有着惊人的传染力一般,彻底地传开了。
一时间,在开远门之外的广大区域之中,全是这样的哭泣之声,连数十里之外都能听得一个清楚。
包括了那李德裕,也是莫名鼻头一酸、眼眶一红,就此地哭泣起来。
这一刻,他忘记了所有的家族利益,个人未来的报负,仅仅只有着一个单纯的身份:唐人。
似乎连老天爷,也是不忍见得这样一幕一般,不多时飘飘洒洒的细小雪花,从天空落了下来
在如此一个环境之中,那太监终于是咬牙忍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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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场数十万人规模,齐齐开始的痛哭,可是持续了好久才是平息了下来。
在期间,连当今皇帝李纯,在看了那一封郭昕绝命手书后,更是直接的哭晕了过去,可是把胡彪有点吓坏了。
对了!在李纯哭晕过去的当口。
好些身上穿着紫袍、绯袍、腰间挂着金鱼袋的朝廷重臣们,同样是纷纷也是哭晕了过去;也是周边的人员,很是有些鸡飞狗跳了起来。
一阵的掐人中,才是悠悠地转醒过来,很是有些悲伤过度的模样。
只是其中,有着多少人是装出来的这一点,具体上那就很是有些不得而已了。
最终以上这样一幕情况,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城外的哭声才是逐渐的平息下来。
眼睛哭得很是有些红肿,像个包子一样的李纯收敛了一番心神之后,总算是展现了一个皇帝该有的水准来。
话说!在这之前,因为不知道安西军和郭帅,已经是遭遇了不幸的李纯。
原定的计划和奏对,绝对不是这样的一个模样;所以到了现在,貌似才开了一个头的奏对,绝对是进行不下去了。
不过他在瘫坐在地上,嘴里不断抽泣的同时,心思也在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等到抽泣声彻底停下后,心中也就有了一个全新的腹案。
挣扎着站起身体,摆手制止了身后一些宫女上前,打算给他整理好头上发髻的打算;自己胡乱整理了一下,用幞头固定好了。
随后,对着跪在身前这么久的时间里,膝盖早就发麻的胡彪,出手开始搀扶。
嘴里说到:“爱卿,快快请起~”
等到亲手扶起了胡彪之后,嘴里稍微沉吟了一会才是说到:
“那吐蕃人和西域胡人,竟然敢如此对待我大唐将士,自认是不能就此罢手;只是此事兹事体大,还需细细谋划一番才好再做计划。
你等自西域万里而回,一路上也是受尽了辛苦,既然如今已成功返回了大唐,我大唐也没有慢待功臣的说法。
且好生休养一段时日,朝廷自然有着封赏和新的差事下来。”
听到了李纯嘴里,这样一个犹如打太极一般,各种客气的好话真心不少,却是没有什么实质内容的话语之后。
顿时之中,胡彪心中就是暗道一声不妙。
特么!这唐宪宗李纯,刚才还是哭得那么伤心,怎么真到了表态的时候,却是一点实质的好处也是没有。
可不等他继续的开口,用话语激将一下这位皇帝陛下。
李纯嘴里的一句话,却是让胡彪这货再也没有计较这些了:“胡军士,你身上虽然无甚官职,但一样是我大唐功臣,且容我来亲手为你卸甲……”
话说!在封建王朝之中,对于一个武人来说,哪里有什么能比起皇帝为其亲自卸甲,而更高的一个巨大的荣誉了?
估计也只有霍去病,那一种封狼居胥的事情,才能够稍微的压上一头吧。
若胡彪不是一个现代人,面对着这么一个巨大的荣耀,现在怕是以为自家祖坟冒青烟,要激动得晕倒过去了吧?
甚至胡彪身为一个现代人,这一刻也是有些感动得厉害。
在随后的时间里,一个太监手中就拿着一件用上了金丝的锦袍上来。
只是那李纯,却是不用身边宫女、护卫的帮忙,正如自己嘴里承诺的那样,亲手帮胡彪开始卸甲了起来。
只是在卸掉了外套,将盔甲脱掉了不多一些,显露出了胡彪的肩膀,让左肩下面一点的位置上,一个老大的伤疤就是显露了出来后。
看到了这一个虽然已经结疤,但是看起来依然很是有些恐怖的伤口后。
那李纯眼中的光芒顿时一闪而过,当即就停下了手上卸甲的动作,嘴里郑重的问出了一句:
“胡军士,这一处伤口如何而来,现在是否还痛楚?”
想都没想,胡彪张口就来:
“陛下休要担心,这是当日在伊吾城外与胡人厮杀时,被一胡将射了一箭。
那胡将的箭头分外歹毒,上面居然是带着倒钩,拔箭的时候带下了老大的一块肉,伤口才是大了一些。
不过数月过去后,伤口如今早就是无妨。
而且战场厮杀哪有不受伤的道理,不说我胡彪身上有着甚多伤口;营中众人身上,也哪一个没有一身的伤口。”
听到这里,李纯面色一动,嘴里说到:“壮哉、壮哉、胡军士果然不愧是我大唐的虎贲壮士。
不如这样,今日当着朝廷文武百官,还有长安城众多百姓的面前。
让朕与你,一一细数胡军士身上的伤口,每一处伤口,我便是敬你一杯酒如何,也算是敬我大唐猛士?”
说罢之后,都不待胡彪答应了下来,已经是嘴里吩咐出来一句:“来人,上酒。”
顿时两个穿着大唐宫装,也就是如同《满城尽是大波妹》这一部电影中,用一件绣花胸围子,生生勒出了奶白雪子的漂亮宫女。
分别端着酒杯、御酒,走到了原本端着一袭锦袍的太监身边。
并且是将一个精致的金杯中,倒满了满满的一杯御酒。
也是这一刻,胡彪猛然地反应了过来:特么!这皇帝也在演戏……
PS:特么,越写越慢了,原本今天还想着还一章欠账,结果正常的都写到了现在。
那些欠账,慢慢来吧,咱们不赖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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