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楚遇番外（一）

　　楚遇第一次见到韩芷苓是在他五岁的时候，父母带他来医院探望刚生产的韩夫人。

　　他站在摇篮边，看着里面酣睡的婴儿，眼里满满的嫌弃。皱巴巴的脸还有些泛红，全身大概还没有他胳膊长，看起来丑死了。

　　妈妈告诉他，这是芷苓妹妹，以后他要好好保护这个丑丑的妹妹。

　　他心里是不情愿的，可爸爸说男孩子就要有责任感，所以他还是很尽力地照顾这个妹妹。

　　韩芷苓开始长牙之后，逮到什么都喜欢往嘴里塞。楚遇的手指头一次又一次遭殃，迫于男人责任，他只好每一次都把委屈咽到肚子里。

　　嗯，他真是个伟大的哥哥。

　　韩芷苓学走路的时候，他在一旁紧紧盯住，妈妈说过，不能让妹妹跌倒。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当韩芷苓的人形肉垫，其实摔在地上很疼，尤其身上还有一个胖嘟嘟的小孩，但他从来不说，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都不算什么！

　　就这样，韩芷苓快两岁了。

　　小孩子总是喜欢动画片的，楚遇也不例外。

　　父母出去和韩叔叔谈生意，他乖乖在家看电视，不过他还记得一会儿要写作业呢。

　　天色渐晚，保姆给他做完饭就下班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在沙发上，裹着被子，开着电视，等着父母回家。虽然太过紧张，他终是抵不过睡意，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被敲门声吵醒，从沙发上跳下来，迷迷糊糊开了门，发现门外是舅舅和舅妈，还有一堆警察。

　　他本能地寻求舅舅舅妈的庇护，舅妈一把将他抱到怀里，生生挤出几滴泪，“我可怜的遇儿啊，年纪还这么小，可怎么活啊……”

　　他虽然年纪小，此刻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没有说话，任由舅舅舅妈领他回了外公家。

　　外公静静坐在客厅里，愁云满面，外婆在一旁不住掉泪，看到他，更是一把揽在怀里，老泪纵横。

　　楚遇环顾四周，没有看见爸爸妈妈，他仰起头问，“外婆，爸爸和妈妈呢？”

　　外婆紧紧抱着他，哽咽着说，“遇儿乖，你爸妈有事出去了，在外婆这住几天好不好？”

　　他抱着外婆，一言不发。

　　他在外婆家住了一星期，每日都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每当这时候，外公不再说话，静默地走向书房。外婆强撑着笑容，哄着他去玩。

　　后来，外公住院了，外婆无法照顾他，将他送到了舅舅家。

　　他问舅舅，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来。舅舅支支吾吾，舅妈不耐烦地对他说，“你爸妈死了！不会再回来了！别再一遍遍问了！”转身就出门了，舅舅惧内，一脸歉意地看了看他，追着媳妇跑了出去？

　　死是什么？对于一个七岁的小孩，他的脑海里还没有死这个概念。但他听懂了一句话，爸爸妈妈不会再回来了。

　　他突然跑出去，拼尽全力，靠着记忆，跑回自己的家。

　　家门紧闭，院子里长出了杂草。大门打不开，他翻墙爬了进去，从墙头重重摔下来，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转了转门把手，门没开。

　　他轻轻敲门，没人应声。从刚开始地轻声敲门到后来用力锤门，他哭喊着，“爸爸妈妈，开门啊！别不要我！我会听话，我以后再也不看电视了，别不要我……”

　　他的哭声引来邻居的查看，邻居叹气，他也听说了这家的事。这孩子也是可怜。

　　他用尽所有力气，最终晕了过去。最后还是邻居把他送到医院，联系到他的舅舅和舅妈。

　　之后，他大病一场，身体逐渐好起来后，再也没提过找爸妈的事情。

　　即使只是七岁的小孩子，他也能敏锐地察觉出周围人对他的情绪。他能感受到，舅妈对他的不喜，外公外婆还在时，他过得还好，可不久后外公外婆相继离世，他的日子就变得艰苦。

　　舅妈从不管他，每次吃饭也是话里话外地挑他毛病，若是舅舅替他说句话，便被舅妈骂的狗血淋头，舅舅也不敢再说话。至于他的表弟，还处在牙牙学语的状态。

　　久而久之，他也不会跟舅舅一家同桌吃饭。在他们吃过饭后，他才去厨房自己找点吃的。饿肚子是经常有的事。

　　他在舅舅家生活到十五岁，寄人篱下的感觉让他发了狠劲去学习，他不想依靠任何人，现在的他只有努力学习才可以离开舅舅家，他会报答舅舅的收留之恩，但再多的他给不了也不想给。

　　十五岁的楚遇已经是个俊美的少年，只是长期食不果腹让他看起来有些瘦弱。他学习成绩好，又是冷漠的性子，学校的一众小女生给他起了个外号“冰山王子”，也有女生给他递情书，他从来不予理会。

　　把桌洞里粉红色的情书丢到垃圾桶，楚遇照常认真看书。

　　放学后，楚遇独自走着，没有人会来学校接他，他也没有车子，只能步行回去。

　　回家路上，他被一群小混混围住，“你就是楚遇？”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青年吊儿郎当地问道，楚遇没有说话。

　　青年认为自己受到挑衅，骂了句脏话，“他妈的，你竟然敢拒绝我妹妹的告白！”

　　楚遇想起今天丢掉的情书，或许里面有一封是他妹妹的。

　　见楚遇还没有反应，青年恼怒了，“艹！老子的话你听不见吗？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种，今天老子就教你做人！”

　　青年的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拳，楚遇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睛通红，“你再说一遍！”

　　青年有些发怵，但一想自己才是老大，怒气立刻上来了，“艹！你敢打我！老子就说了，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啊——”

　　话还未说完，青年发出一声惨叫。

　　楚遇手里拿着玻璃碎片，划向青年的脖子，又使劲捅进他的腹部，一下又一下，“我有爸妈！我有！”

　　周围的小混混见状，吓得屁滚尿流，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此刻全部尖叫着跑远了。

　　青年渐渐没了生息，楚遇停下手里的动作，满手鲜血，玻璃碎片掉落在地上，洗得发白的校服上沾满了血。

　　他……杀人了……

　　不远处的黑色轿车上，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把瘫坐在地上的楚遇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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