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十五章 斩断阴阳
灵清江上游·樊州沿江郡
时近夏末的墨黑深夜里，暴雨雷鸣，山河如洗，幽暗天空群星点点交错如织网，散逸的幽蓝晶柱在下方沉暗中犁了一遍又一遍，如夏花绽放到鼎盛时节的灿烂，生死一瞬的绚丽。
女娲此际身在这绚丽之中，却无暇欣赏，只是驾着座舰与叶君旗舰策应配合着，分担躲过对面四五道仙雷墜齐射，密密麻麻敌人让这习惯战事的女仙不由深深皱眉：“情况太反常了！”
“敌人星君舰和真君舰放弃速度优势和弘武舰一样陷入阵地战，无论怎么拼，咱们这边的白菜价飞空舰都不吃亏……”通天奇怪，而且见识了漳州下土那次天仙战场的琉璃平原，对那种范围碾压性武力印象深刻：“还有敌人不知道这样集中会引来天仙雷霆怒火么……”
“总攻了啊……”叶青思索着说，目光一闪：“又或换句话说，敌人快要图穷匕现了，这支袭扰舰队正在失去其战略价值了……于是让其发挥最后余热，啧，真是够狠绝的。”
一面，连夜自玉京城赶过来的誉太子，也在紧张分析着敌人的意图，与两域界膜或者阴阳界膜分割的消息隔绝不同，天空战场双方互有俘虏，都将彼此基本的战况信息掌握，而敌人主帅不可能突变蠢找死。
“那么……最近会有什么大事情发生，才导致敌人这样拼命呢？”
作太子，土德在地面争龙的代理人，他的消息来源是非常广泛，某些即时仙战层面的消息甚至比他父皇还灵通，瞬间就想到了一件事……天庭的第三批飞空舰，再过月余就要下流水线了！
……
最靠近小山，护卫舰的簇拥保护中，一艘火红、一艘幽暗的两艘星君舰结日月双阵，拼命对洞天晶门进行轰击。
但此前已有不少敌人那种仿制舰败退，顺势就退进樊州洞天里帮助防守，足足耗费两刻时间，几乎地脉都要轰击得灵力枯竭才勉强让晶门松动。
“集中攻势的效率……可没有龙芍道友你预期中的那样高。”一身黑莲道服的易道人，趁着主炮冷却间隙时间望向一舰里的主控者。
屏幕上是一个鹅黄宫装的女仙，抹胸的浅领显出大片细腻雪白，领口、袖口和裙角都绣着纷繁的牡丹花，神情有些冷淡：“但只有此法了，别说你没投赞成票。”
易道人就无话可说，蒙头继续催动主炮蓄能……情势到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外域天庭第三批飞空舰下流水线的前夕，突袭机会正在逐渐流失，龙芍仙子当机立断表示要大动作，此番凝聚了二百艘的大舰群，一反过去声东击西常态，自蔡朝辖区四处向着它地理意义上的中心位置而来，直接就冲着樊州展开强攻。
结果因外域天庭的仿制舰一路缀着、四面包抄拦截，各方战区和轮休的分舰队都紧急应援而来，除少数巡游的零散仿制舰外，几乎所有仿制舰都加入这一役，五十艘二级仿制、二百六十余艘一级仿制舰，总数达三百艘舰队形成优势包围，准备将他们集结的这支力量剿灭。
质量上各有参差且不论，单以数量上——此役参战双方总舰数，前所未有地突破了五百艘！
量变产生质变，这导致本方自动放弃游击优势打成了阵地战战，效率没提高多少，损失反变大了好几倍。
似乎感觉到队友的不满，龙芍仙子目光闪烁，叹了口气：“敌人舰队逐渐多了，最终都是要打成阵地战，与其等敌人第三批舰队下流水线时再打，不如现在先打一次，积累经验传回本域，就算我们失败……”
“不，我们不会失败。”易道人淡然说，算了结这个小小争论。
作本域出了名的冷血统帅，他真正不满的其实不是效率和损失，而是自己黑莲教主攻方向实在千京河下游十州，樊州洞天是别的一大派系的黄属亚圣目标，甚至连五莲派系都不算，攻下来也没本教的好处……
但掌教都命令只攻土属洞天，最适合各方聚集的樊州洞天又恰是龙芍的负责区，只能说她运气好，大局下再不满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在两人星君主炮冷却这三十息里，外域舰队拼了命一样顶着天庭舰队火力下压攻势，短短两刻时间内就陨落了数十艘弘武舰和六七艘真君舰，硬生生将樊州的土德护山大阵消磨到了最后。
情况已危急万分。
天庭这边，总领战事的伯岩地仙这次早有准备，当下就布置起来：“各舰准备最后蓄能……汉王你的舰队最精锐，绕侧翼拦截到晶门前，不可纵敌入内，自己也别贸然入内。”
“是。”叶青没有拒绝这有些苛刻的命令，他别有打算。
轰——
两艘星君舰又一下主炮齐射，只听一声滚雷漫过天空，应和地动山摇巨响，江畔十里的小山灵光爆碎……
晶门洞开！
芍仙子立时驾驭座舰冲入，问易道人：“贵派亚圣有音讯了么？”
“没有音讯。”易道人不动声色说着。
其实这瞬间星君舰收到了一些奇奇怪怪、自相矛盾的下土信号，根本不知道哪条才是掌教发的信号，甚至连掌教的求救信号都有……开什么玩笑，当他们都是傻子？
“看起来天庭已破解出了信号规律，已完全不可信……”
易道人暗想着，但这种细节干系到掌教安危和本派系利益，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连本派系的同道都没有说，自是不能将实情对别派系的人透露，只要结果不出错就行。
“没联系上？”
龙芍狐疑看了他一眼，一时无法，只说着：“那就只能按计划行事了……”
在外面，叶青分舰队处在提前准备的拦截位置，竭力围堵下被两艘星君舰凭借动力优势强突进去，只有老对手易道人冷淡嘲讽神识传出：“你们又输了……”
这是……第十一个陷落洞天了！按天庭第三批舰队即将服役的速度看，这或……也是最后一个陷落洞天。
叶青眯起眼睛，用川林笔记感应了下暗面，一时还没有大鱼出现的气息，低声：“跟进去！”
这看起来有点是抢功，实际正面扛上星君舰是非常危险，女娲和通天几个仙人有些奇怪，但这支小小的分舰队只听叶青指挥，也无人反对，大大小小的十二艘飞空舰鱼贯而入。
“听我命令，准备摧毁……”伯岩地仙还在强调他的方案，很多仙人都在仔细听着。
蔡安誉是最关注叶青的一个人，立刻喊：“汉王冲进去了！”
叶青分舰队在晶门的单薄围堵出现漏洞，立时又有几十艘外域舰队紧跟冲入，这几乎在同一时间内发生，在外面的不少天庭仙人只当叶青是被敌方舰裹挟进去，形势急转直下，最靠近的几十艘飞空舰也不由跟进救援……就在那一瞬，愤怒神识传遍了整支舰队。
“该死，他以为自己是谁……都给我停住！”
来自大舰队主帅的禁令让众仙怔住，神识都不由反馈问：“洞天里是……汉王呢，不救援么？”
“别管他，让他抢！谁都要为自己行为负责！”
战场上瞬息万变不容迟疑，曾一个时代最杰出军事家的心思自不会让这一下变故就手忙脚乱，更何况任何名帅都是有着将非嫡系部下当做炮灰觉悟，伯岩地仙当即将叶青的行为定性成抢功。
他略微权衡了下不救的利弊，尤其洞天里面有不少之前弃舰退进去的同脉仙人，让人难以舍弃，心一狠便还是喝令：“集火！摧毁地脉——”
夜空中还是繁星点点，因外域首次集中了这样多舰，本域同样集中了这样多舰，激战到现在两方损失都很大，外域一百五十多艘跑进洞天并没有让星群变得稀疏多少，依旧密密麻麻星点闪耀在远远近近的雨幕中。
本域也折损了些，除去叶青冒失闯入洞天的十几艘，洞天外面剩下还存有四十余艘二级舰、二百余艘一级舰，合成二百四十艘的大舰阵首次出现在了毫无敌人阻挡的战场上，这是前所未有的变化！
必诞生前所未有的战术！
“摧毁地脉？”
许多仙人不由望向黑沉的地面，恍然发现，洞天根植这座小山的地脉，就已在硬撑外域大舰群火力显的非常脆弱，而现在本域舰群又反过来给予致命一击的话……
“没错，摧毁地脉……斩断，阴阳！”
伯岩地仙冷冷一笑，说：“洞天本身源力庞大，要摧毁也得天仙战力才能办到，但只是击破周围地下灵脉，进而以阴阳感应的原理反过来扰动下土黑水，产生短期混乱和隔绝……这不难。”
“短期混乱是在地面时间而言，对下土来说却很长，总的来说就是让那两艘星君舰绝无勾结暗面黑莲亚圣的机会，我就达成了此役真正目的！”
“至于洞天里百姓、军人、樊侯和他的一班文武，这数十万人性命，只能说是遗憾了。”这位伯岩地仙，伯岩王，他没有明说但意已在言中是——连几十个真仙陷在里面都准备放弃牺牲了，何况乎凡人！
他根本不在乎叶青在里面抢功，也不准备救援，只要能证实这釜底抽薪战法是正确，以后无论多少洞天被攻破，都再也不会出现下土失控，这是比单纯消灭多少敌舰更伟大的胜利！
在战役目标能完成、甚至能对大战略产生贡献的情况下，他伯岩王只会获得大笔天功天眷，甚至有望更进一步，为此牺牲一点真仙引起的反噬又算什么？
众仙相顾，都是心惊……这就是，老牌仙王的铁血！
蔡安誉有些晃神，有些羡慕，有些向往，但蓦心中闪过几天前阿姐安安静静准备婚衣霞披的模样，又有些冷静下来，就为了能对阿姐有个交代，他也得为老对手说几句话：“倒幸有了叶青呈献的这种价量产舰……否则还真没法完成这种战略。”
伯岩地仙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嗯，土脉会感激他的，天庭会奖赏他的……他不是还有分身在东荒么？又不会彻底陨落，只是落后些而已……”
望见洞天晶门里面友军和敌军的激战，十几艘迅速缩水变少，众仙都移开目光，眼不见心不烦地对准了外面各处地脉，二百四十多道仙雷墜蓄势已久，此际轰射而出，地脉震荡。
轰——
众仙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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