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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博道:“我受白姑娘之托,前来拜见林主!”

  那少女“咦”的一声,似乎颇感惊讶,道:“你——你为外人么?我家小姐哪?”

  周博见不到她身子,说道:“白姑娘遭遇凶险,我特地赶来报讯!”

  那女子惊问:“什么凶险?”

  周博道:“白姑娘为人所擒,只怕性命危险!”

  那少女道:“呐哟!你——你——你等一会,待我去禀报夫人!”

  周博道:“如此甚好!”心道:“白姑娘本来叫我先见她母亲!”

  他站啦半晌,只听得灵树后脚步声急,先前那少女说道:“夫人有请!”

  说着转身出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作丫鬟打扮,说道:“尊宾客——公子请随我来!”

  周博道:“姐姐如何称呼?”

  那丫鬟摇啦摇手,示意不可说话!周博见她脸有惊恐之色,便也不敢再问!

  那丫鬟引着他穿过一座灵树林,沿着小径向左首走去,来到一间瓦仙宫之前!

  她推开啦门,向周博招招手,让在一旁,请他先行!

  周博走进门去,见为一间小堂,桌上点着一对巨烛,堂虽不大,布置却倒也精雅!

  他坐下后,那丫鬟献上仙露来,说道:“公子请用仙露,夫人便即前来相见!”

  只听得环佩蛊东,内神殿出来一个妇人,身穿淡绿绸衫,约莫三十七八岁左右年纪,容色清秀,眉目间依稀与小雨甚为相似,知道便为白夫人啦!

  周博站起身来,长揖到地,说道:“晚生周博,拜见伯母!”

  一言出口,脸上登时变色,心中暗叫:“呐哟,怎地我把自己姓名叫啦出来?我只管打量她跟白姑娘的相貌像不像,竟忘啦捏造个假姓名!”

  白夫人一怔匆匆回礼,说道:“公子万福!”

  随即说道:“你——你姓蛟?”

  神色间颇有异样!周博既已自报姓名,再要撒谎已来不及啦,只得道:“晚生姓蛟!”

  白夫人道:“公子仙乡何处?令尊名讳如何称呼?”

  周博心想:“这两件事可得说道个大谎啦,免得被她猜破我的身世!”

  便道:“晚生为天仙府人氏,家父孙名一个‘麒麟’字!”

  白夫人脸有怀疑之色,道:“不过公子说道的却为仙灵口音?”

  周博道:“晚生在仙灵已住啦三年,学说道本地口音,只怕不像,倒教夫人见笑啦!”

  白夫人长嘘啦一口气,说道:“口音像得非常,便跟本地人一般无异,足见公子聪明!公子请坐!”

  两人坐下后,白夫人左看右瞧,不住的打量他!

  周博给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说道:“晚生途中遇险,以致衣衫破烂,好生失礼!令爱身遭危难,晚生特来报讯!只以事在紧急,不及更换衣冠,尚请恕罪!”

  白夫人本来神色恍惚,一听之下,似乎突然从梦中惊醒,忙问:“小女怎么啦?”

  周博从怀里摸出小雨的那对花鞋,说道:“白姑娘吩咐晚生以此为信物,前来拜见夫人!”

  白夫人接过花鞋,道:“多谢公子,不知小女遇上啦什么事?”

  周博便将如何与小雨在鲨蛟岭灵刀湖宫中相遇,如何自己多管闲事而惹上啦仙灵社,如何小雨被迫放疾风雪狐咬伤多人,如何小雨被扣而命自己前来求救,如何跌入仙山林而耽搁多日等情一一说道啦,只为没提到洞中玉像一节!

  白夫人默不作声的听着,脸上忧色越来越浓,待周博说道完,悠悠叹啦口气,道:“这女孩神一出去就闯祸!”

  周博道:“此事全由晚生身上而起,须难怪白姑娘!”

  白夫人怔怔的瞧着他,低低的道:“是呐,这原也难怪,当年——当年我也为这样——”

  周博道:“怎么?”

  白夫人一怔,一朵黄云飞上双颊,她虽人至中年,娇羞之态却不减妙龄少女,忸怩道:“我——我想起啦另外一件事!”

  说道啦这句话,脸上黄得更厉害啦,忙岔口道:“我——我想这件事——有点——有点棘手!”

  周博见她扭扭捏捏,心道:“这事当然棘手,不过你又何必羞得连耳根子也红啦!你女儿可比你大方得多!”

  便在此时,忽听得门外一个男子粗声粗气的说道:“好端端地,小双又怎会让人家宰啦?”

  白夫人吃啦一惊,低声道:“林主来啦,他——他最为多疑,蛟公子暂且躲一躲!”

  周博道:“晚生终须拜见前辈,不如——”

  白夫人右手伸出,立时按住啦他口,右手拉着他手臂,将他拖入东边厢仙宫,低声道:“你躲在这里,千万不可出半点声音!林主性如烈火,稍有疏虞,你性命难保,我也救你不得!”

  莫看她娇怯怯的模样,竟为一身体术,这一拖一拉,周博半点也反抗不得,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暗暗生气:“我远道前来报讯,好歹也是个客人,这般躲躲闪闪的,可不像个小偷么?”

  白夫人向他微微一笑,模样甚为温柔!周博一见到这笑容,气恼登时消啦,便点啦点头!白夫人转身出仙宫,带上啦仙宫门,回到神殿中!

  冬瓜叔叔一见笨笨就喜欢她了,因为他说笨笨总算有点头脑。

  尽管有那么一股傻劲,他不仅是咸鱼儿和弱弱的不动产保管人,也是受气包遗留给笨笨的不动产的保管人。

  笨笨又惊又喜地发现她如今是个不大不小的年轻女财主了,因为受气包不但留下了咸鱼儿那所房子一半给她,而且留下了农田和市镇上的财产。

  同时车站附近沿火蛟蒸汽车轨道的一些店铺和栈房也是给她的一部分遗产,自从人魔圣战爆发以来它们的价格已上涨了两倍。

  冬瓜叔叔就是在向她提供财产清单时建议她在这里永久定居的。

  “等圣堂吉诃德?桑丘长大以后,他将成为一个年轻财主,“他说。“照风云谷目前发展的形势看,再过30年他的财产会增加十倍,而唯一正确的办法是让孩子在自己产业所在的地方居住,这样他才能学会照管它——

  是的,还要照管咸鱼儿和弱弱的财产。因为我是不会永远待在这里的。他不久就将是受气包家族留下的惟一男丁了。“

  至于蓝胡子大叔,他以为笨笨已经要在这里住下去了。他很难设想受气包的独生子会到一个他无法加以监督的地方去抚育成人。

  对所有这些主张,笨笨只报以微笑,不表示意见,因为她目前还不很清楚自己究竟喜欢不喜欢风云谷,愿不愿意跟夫家的人长久相处,不好贸然承诺。

  她也明白,还必须争取到佩恩和安妮的支持。

  此外,她离开爱神之吻还没几天就想念得不行了,非常想念那红土田地和正在猛长的绿色蛟锦苗,以及傍晚时可爱的幽静。

  她想起佩恩说过她的血液中有着对土地的爱,这句话的意思她现在才开始模糊地意识到了。

  所以她暂时巧妙地回避着,不明确答复她将在这里住多久,同时很容易便投身到灵树街平静的尽头这幢红砖房子里的生活中去了。

  笨笨跟受气包的亲人们住在一起,看到他出生的那个家庭,如今才对这位在短短的时间里娶她为妻,丢下她当寡妇和年轻妈妈的小伙子了解稍稍多了一点。

  如今已经很容易理解他为什么那样羞怯,那样单纯,那样不切实际了。如果受气包曾经从他的作为一个坚强、无畏、性急的军人父亲那里继承了某些品质的话,那这些品质也被从小养育他的那个环境的闺门气氛消磨掉了,他一生最爱这孩子气的咸鱼儿姑妈,同时比一般兄弟更密切地接近弱弱,而这位却是世上罕见的怪气的女人。

  咸鱼儿姑妈80年前取名甜瓜儿?受气包,但是自从溺爱她的父亲针对她那飘忽不定、啪哒啪哒到处乱跑的小脚给了她这个绰号以来,就谁也不叫她的原名了。

  这第二个名字叫开以后若干年中,她身上发生了许多变化,使它本来带有的宠爱意味已显得很不相称。

  原先那个飞快跑来跑去的孩子,现在留下的只有那双与体重不相称的小脚,以及喜欢漫目的喋喋不丝瓜的习惯。

  她身体结实,两颊红喷喷的,头发银光闪闪,只是胸衣箍得太紧而常常有点喘不过起来。

  她那双小脚给塞在更小的鞋里,已无法行走一个住宅区以上的路程。

  她的心脏稍稍有点兴奋就怦怦直跳,而她厚着脸皮纵容它,以致一遇到刺激就要晕倒。

  人人都知道她的昏厥通常只是一种故作娇弱的假态而已,可大家都很爱她。总是克制着不说出来。

  人人爱她,简直把她当做一个孩子给宠坏了,也从来不跟她认真——惟独她的哥哥冬瓜例外。

  她最喜欢聊天,世界上再没有叫她这样喜欢的事了,甚至在吃的方面也不如这样的兴趣。

  她可以喋喋不丝瓜地谈上几个小时,主要是谈别人的事,不过并没有什么恶意。

  她总是记不清人名、日期和地点,常常把一些风云谷戏剧中的演员同另一戏剧中的演员混淆起来,不过别人并不因此而被搅乱,因为谁也不会愚蠢到把她的话当真呢。

  也从没有人告诉她任何真正使人吃惊或真正属于丑闻的事,为的是保护她的老处女心态,尽管她已是80岁的人了,可朋友们仍然好意地相互串通,要让她继续做一个受到庇护和宠爱的老小孩。

  弱弱在许多方面像她的姑妈。

  她动辄脸红,也有些羞怯,为人谦逊,不过她是有常识的——“有某种常识,我承认这一点,“笨笨不怎么情愿地想道。

  弱弱也像姑妈那样有一张受宠爱的娃娃脸,这样的娃娃从来只只知道单纯和亲切,诚实和爱,她从没注意过粗暴和邪恶,即使看见了也认不出来。

  因为她经常是愉快的,她要周围所有的人也都愉快,至少感到舒适。

  怀着这一目的,她常常只看见每个人最好的一面,并给以善意的评论。

  一个圣仆无论怎样愚蠢,她都能在他身上找到弥补这一缺陷的忠诚与好心的因素。一个女孩子无论怎样丑陋和讨厌,她总会在她身上发现某种体型方面的优点,性格方面的高尚之处。一个男人无论怎样不中用或令人厌烦,她都要从他可能改变的角度而不是实际行为的角度来估量他。

  由于她具备这些诚恳而自发地出自一个宽广胸怀的美德,所有的人便都拥戴她,因为她既然能在别人的身上发现他们连自己也不曾梦想到的优良品质,谁还能抵挡住她诱人的魅力呢?

  她比城里任何人都有更多的女友,男友也是这样。不过追求她的人却很少,因为她缺乏那种最能迷惑男人的任性和自私的特点。

  弱弱的所作所为不外乎所有北方姑娘被教育去做的那些事,即让周围的人感到自在和惬意。

  正是这种愉快的女性共有的情操,才使北方社会如此令人高兴。

  女人们懂得,任何一个地方,只有男人们在那里感到满足、顺利和自尊心不受威胁,女人们才能在那里愉快地生活下去。

  所以,从摇篮到坟墓,女人们始终是在努力让男人过得舒服,而满意的男人则以殷勤和崇拜来慷慨回报她们。

  事实上,男人们是乐意将世界上的一切都献给女人的,只是没让她们具有聪明才智。

  笨笨也像弱弱那样发挥自己魅力的作用,但是她还使用了一种很有修养的功夫和高度的技巧。

  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区别在于:弱弱为了使人们愉快而讲些亲切和恭维的话,而笨笨从不这样,除非是要为自己达到更高的目的。

  受气包没有从他自己最喜欢的那两个人那受到强有力的影响,也没有学会粗暴或讲求实际,因为养育他长大的家庭温柔得像只鸟巢。

  这个家庭跟爱神之吻比起来,显得是那样安静,那样旧式,那样文雅。

  笨笨觉得,这幢房子正要求得到灵泉、烟草和望加锡头油和男性阳刚的气味,要求有粗野的声音和偶尔的咒骂,要求有枪枝和胡子,有独角兽鞍和缰辔以及围走在脚边的狩猎麒麟。

  她很怀念在爱神之吻只要妈妈背过身去便经常听到的那些争吵声,阿月跟阿水头嘴、她自己和金瞳儿激烈争论,以及佩恩大喊大叫的恐吓声,等等。

  毫不奇怪,受气包出身于这样一个家庭,便变得像个小女孩子。

  这里从来闻不到带刺激性的味道,人人都尊重别人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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