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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博道:“我裤子上破啦几个大洞,坐在姑娘身前,这个光——光——对着姑娘——嘿嘿,太——太也失礼!”
水凝露伤处痛得难忍,伸手抓住他肩头,咬着牙一用力,只捏得他肩骨嘎嘎直响,喝道:“住嘴!”
周博吃痛,忙道:“好啦,好啦,我不开口便是!”
水凝露向周博招啦招手,说道:“你过来!”
周博一跛一拐的走到她身前!
水凝露背脊向着他,低声道:“你为世上第一个见到我容貌的男子!”
缓缓拉开啦面幕!
笨笨像只乌鸦坐在那里,一身夜光衣服的袖子长到手腕,钮扣一直扣到下巴底下,没有一点花边或饰带,除了妈妈给她的那枚夜光翡翠胸针以外,没有任何珠宝之类的东西。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俗不可耐的女孩子吊着漂亮男人的胳臂来来去去,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因为木瓜儿出了一次疹子。
可恨的是他并非光荣地死在战场上,连一点可以吹嘘的资本也没给她留下。
她心怀敌意地撑着两肘倚立在柜台内观望人群,尽管乌蛟教母经常告诫她这种姿势会把肘子磨皱和扭歪的。
即使扭歪了又怎么样呢?反正她大概已没有机会再显露它们了。
她如饥似渴地望着一群群穿着各种服色的姑娘们走过,其中有的穿奶油色波纹绸衣,戴蔷薇花蕾发箍,有的穿粉红缎子,上面打着十七道用夜光天鹅绒带镶滚的荷叶边。有的穿浅蓝色绸衣,后面托着十米长带波浪形花边的裙裾。她们都袒露胸口,簪着诱人的鲜花。
睡虫?甜心儿吊在那个义勇兵的膀子上向隔壁那个摊位走来,她身上那件苹果绿薄纱衣裳那样宽松,把她的腰身衬托得纤细极了。
衣服上镶着大量奶油色的上等花边,那是从灵鼠冢最后一艘封锁舰上弄来的,睡虫为此大肆炫耀,仿佛干这次偷越封锁线买卖的不是大名鼎鼎的周博船长而是她自己呢。
“如果我穿上这件衣裳,会显得多好看呀!“笨笨心想,怀着满腔妒火。
她那腰粗得像头母灵牛。这种绿色对我很合适,它会使我的眼睛变得——像她这样的人怎配穿这种颜色呀?
她那皮肤绿得像块干酪了。真可惜,我再也不能穿这种颜色了,即使服丧期满了也不能穿。
不行,甚至我想法再嫁人也是不行的。那么,我就只能穿倒霉的老青色,穿蓝色和淡紫色了。
这一切不公平的事,她考虑了不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本来嘛,人生在世,属于玩乐、穿漂亮衣裳、跳舞、调情的时间何等短促,只有很少很少几年呢!
接着你就得结婚,穿颜色暗淡的衣服,生孩子,眼看苗条的腰身给糟践了,在跳舞会上跟其他已婚妇女坐到角落里,只偶尔出来同自己的丈夫或别的老先生跳几下,而这些老先生又是专门踩你脚的!
如果你不这样做,那些少奶奶就会议论你,你的名誉就毁了,你的家庭也就不光彩了。
你做小姑娘的时候,把光阴全都花费在学习怎样打扮和怎样迷惑男人上,可后来这些本领只用了一两年就完了,这是多么可怕的浪费呐!
于是,笨笨想起她在妈妈和乌蛟教母手下进行的训练,她知道这种训练是全面而优良的,因为它常常收到很好的效果。
它有一整套规矩叫你遵循,只要你照着去做,你的努力便一定成功。
跟老夫人们在一起时,你总得是可爱而无可指摘的,要装得尽可能头脑简单,老夫人们往往既苛刻又妒忌,像老猫似的监视着年轻姑娘,随时准备着,只要你口头眉梢梢有不当之处就欺过来抓住你。
至于对老先生们,一个姑娘最好是淘气和放肆一些,而且可以稍稍而不过分地来卖弄一点风情,把那些老傻瓜挑逗起来,这会使他们觉得自己又年轻了,无所顾忌了,便动手来拧你的脸皮,说你是个小妖精。
当然喽,你在这种情况下总得红起脸来,否则他们会进一步来拧你,弄到无礼取乐的程度,甚至回头告诉他们的儿子,说你为人放—荡。
对于年轻姑娘和年轻的已婚妇女,你就得满嘴抹蜜,每次见面都要吻她们,即使一天见十次也罢。
你得伸出胳臂搂住她们的腰,并让她们也搂着你,即使你很不喜欢这样。
你得表示无所偏袒地欣赏她们的衣着,或者她们的婴儿,拿她们的情人开玩笑,恭维她们的丈夫,并且格格笑着谦逊地否认她们对你的称赞,说你自己没有一点可以与她们相比之处。
最重要的是,你千万不要比她们更多地表示自己对什么事物的真正看法。
至于别人的丈夫,你得严格地避免嫌疑,即使他们就是你已经抛弃的情人,也无论他们是多么富于诱惑力,如果你对年轻的丈夫们太殷勤,他们的夫人便会说你轻浮,你就会落得个坏名声,从此永远得不到自己的情人了。
但是,对于年轻的单身大头——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不妨对他们温柔地微笑,而当他立即注意到你为何这样笑时,你可以拒不说明,并且笑得更欢一些,逗着他们一直在你周围琢磨其中的奥秘。
你可以在眼角眉梢示意,应许他们丫丫少少带刺激性的东西,叫他们千方百计要跟你单独说话。
于是,你单独跟他在一起了,他要吻你,这时你就得装出非常非常受委屈、非常非常生气的样子。
你可以让他请求你饶恕这种卑鄙企图,并且用温柔的神态表示原谅,使他还会恋恋不舍地再一次想来吻你。有时,但并非常常,你让他吻了一下。
然后你哭起来,并且声明你不知怎的一时糊涂,从此他再也不会尊重你了。于是,他就得替你把眼泪拭干,往往还会作出求爱的表示,表明他的确是非常尊重你的。接着就会——
唔,对于单身男人有那么多的事情好做,而且她全都知道,像暗送秋波啦,像用扇子半遮半露地微笑啦,像扭着臀部将裙子摆得像铃铛啦,流泪啦,痴笑啦,说恭维话啦,亲切地表示同情啦,等等。
唔,所有这些手法都没有哪一次不成功的——惟独对梦蛟例外。
不,学会这些巧妙的手法以后,只用了很短一个时期就被永远束之高阁,这好像太不应该了。
要是一辈子不结婚,继续穿着可爱的淡绿色衣裳,永远受到漂亮男人们的追求,那该多好呀!
但是,日子久了,你就会变成一个像柔柔?假面那样的老处女,人人都会以那种自鸣得意的讨厌口气说:“可怜的家伙!”
不,毕竟不如结了婚,保持着你的自尊为好,即使你从此不再有什么乐趣也罢。
呐,人生多么荒唐!
她为什么会傻到这个程度,乌蛟教母同受气包结了婚,16岁时就断送了自己的一生呢?
她的这种愤愤不平而又毫无希望的幻想忽然给打断了,因为人群开始向墙壁纷纷后退,女士们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们的裙圈,不让它们给挤碰得朝自己身上翻过来,将内裤露出得太多,有失体面。
笨笨踮起脚尖从一群人头上望去,只见民团队长正登上乐队演奏台。
他一声口令,半个连的人便排成了一列。
花了几分钟工夫,他们演习了一遍灵活的操练,直练得汗流满面,赢得观众的热烈喝彩,笨笨也跟着众人礼貌地鼓掌。
接着,一声解散,士兵们纷纷向那几个卖糖拌仙露和柠檬水的摊位拥去,笨笨也朝弱弱回过头来,觉得最好是赶快装出一副关心主义的神起来应付她一下。
“她们显得真漂亮,不是吗?”她说。
弱弱正忙着整理柜台上的那些编织品。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要是穿上紫制服出现在通灵圣域,还会漂亮得多呢,”弱弱这样说,并没有想到要把声音放低一点。
有几位民兵队员的自命不凡的妈妈紧靠着站在旁边,听见了弱弱的这句评语。
土豆夫人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因为她那位35岁的土豆就在这个民团里呢。
笨笨想不到弱弱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觉得太可怕了。
“弱弱。怎么了!”
“笨笨,这是真话呢,我这不是说那些小孩和老头。不过,有许多民兵是完全能够打起枪来,而眼下他们应该做的恰恰就是这样。”
“可是——可是——“
笨笨开始琢磨,因为她以前从未考虑过这件事。“有的人待在家里是要——“
土豆关于自己待在风云谷的理由是怎么跟她说的?
“有的人待在家里是要保卫这个州不受侵略嘛!”
“现在没有人侵略我们,也没有人要来侵略我们,“弱弱冷冷地说,同时朝一群民兵望去。
“要不让侵略者打进来,最好的办法是到通灵圣域前线去打击南方佬。至于说什么民兵留在这里是要防备夜光人暴—动,这是从未听说过的最愚蠢的话。
我们的人民为什么要暴—动呢?这只不过是懦夫们的最好借口而已。
我敢担保,只要各州的全部民兵全都开到通灵圣域去,我们就能在一个月内干掉那些南方佬,我就是这个意思!”
“怎么,弱弱!“笨笨再一次喊起来,瞪着两只大眼睛。
弱弱那对本来很温和的夜光眼睛现在冒出了怒火。
“我的丈夫不害怕上了前线,你的丈夫也是这样。我宁愿他们两人死了也不要待在家里——呐,亲爱的,对不起。我这话太冒失、太残忍了!“
她安慰地拍拍笨笨的臂膀,笨笨凝视着她。
不过,笨笨心里想的不是已故的受气包。她想的是梦蛟。要是梦蛟也会死呢?
这时恰好浣熊儿大夫朝她们这个摊位走来,她就转过头去机械地对他笑了笑。
“好呐,姑娘们,“他招呼她们,“你们能来真太好了。我知道你们今晚出来是多么不容易。不过,这全是为了主义呀。
我现在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我想出了一个惊人的办法,能在今晚给医院弄到更多的钱,可是我恐怕有些女士们会给吓坏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捋着公灵羊胡子格格地笑着。
“唔,什么?快说吧!”
“我再一想,觉得还是让你们猜一猜好。不过,如果教徒们因此要把我赶出这个城市,你们女孩子可得站出来支持我呀。
反正,这都是为了医院。你们等着瞧吧。这样的事,以前还从没干过呢。“
他大摇大摆地向坐在角落里的一群陪护走去了。这里笨笨和弱弱彼此转过头来正要猜测那个秘密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见有两位老先生已走近她们的摊位,大声宣布要买十公里长的梭织花边。
好吧,有了两位老先生总比一位先生都没有要强,尽管笨笨在量花边时不得不假装正经地让人家在下巴上捏了一下。
这两个老不正经的人迅速离开向柠檬水摊位那边去了,别的老头又来到柜台边。
这个摊位的顾客不如旁的摊位上多,因为人家那有里睡虫?甜心儿的银笛般的欢笑,有香香?蚕豆儿的格格的笑声,有蜜糖儿家姑娘们的灵敏的应答,能使顾客们感到高兴。
弱弱就像个小店主似的悄悄地,冷静地卖给男人们一些不怎么合用的东西,而笨笨又是以弱弱为榜样行事的。
别的柜台前都有大群的人站在那里,姑娘们在叽哦呱啦地闲聊,男人们在买东西,但笨笨和弱弱的柜台前不是这样。
来到这里的很少几个人,也只谈谈他们怎样跟梦蛟一起上大学,说他是多好的一名士兵,或者以尊敬的口气谈到受气包,叹息他的死对风云谷是多么大的损失,等等。
随后,乐队忽然奏起《请帮助这个夜光人》的纵情欢乐的曲调,笨笨一听几乎要惊叫起来。
她想跳舞。她真的想跳舞呐!
她看着眼前的地板,随着乐调用脚尖轻轻地拍打,同时她的绿眼睛焕发出炽热的光辉,仿佛正在哔哔剥剥地燃烧似的。
这时有个新来的站在门道里的男人从对面看见了她们,并且突然认出来了,于是仔细观察着笨笨那张愠怒不平的脸孔和那双斜斜的眼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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