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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多谢陈副使了。”周博呵呵笑了笑,心中却暗叹,看来每个朝代贪污行贿之事都是无法杜绝了,而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也是非常有道理。他虽然不指望自己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陈献之能帮上什么忙,最起码只要陈献之不与自己敌对就好了。

  陈献之说道:“哦,另外还有一件事。每个少都管都会直接领导一个营的押勇,咱们西营的兵房在后院,明日周老弟可以去看看,让手下弟兄们都认识一下嘛。周老弟你以前也是带过兵的人,这押勇的事老哥我就不多说了。”

  “在下明白。另外在下想请教一下陈副使,咱们西营的大都管徐相公什么时候会召见在下呀?”周博问了道。他堂堂八品少都管前来上任,大都管自然是要见上一面的,现在先向陈献之打探一下,也好有所准备。

  “哦,徐都管相公自从徐观察相公来到襄阳城之后,就从营里搬出去父亲团聚了。徐都管相公三年前调任鄂州,与家中阔别许久,这也是人之常情嘛。至于徐都管召见,周老弟就放心吧,这等小事毋须战战兢兢。”陈献之笑了笑说道。

  “原来如此,那多陈副使提点了。”周博答谢了道。

  周博与陈献之又闲聊了一些,知道了西营一些传统规矩。之后陈献之便让周博先休息,今天天色已晚,明日早引周博去见营里的其他少都管和右副使,这与那些提辖,今晚收营之后可以在侧院私下交流一番即可。

  周博回到房间,整理一下行囊。他觉得西营的条件还不错,还能让他们这些当官的住上单间,可想而知太平时期的西营肯定是肥的冒油了。

  当天晚上,住在侧院的那些提辖都回到了厢房。提辖都是给大、少都管和都管副使们打副手的,对于今天有一位新上任少都管到来,当然早就收到了消息。所以回到侧院之后,所有人都先到周博的房间拜访了一番,相互说了一些客套关照之类的话。

  不过周博觉得奇怪的是,难道是因为自己新官上任没有威信,所以这些提辖一个都没向自己送红包的?要说在这个时代,打点上司那可是一项必修的学问呢。当然周博不清楚,原来提辖都是临时的官职,说白了就是打短工,不会固定在一个上司麾下,故而他们不需要花精神花财力去做这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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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星云罗列,干燥的秋风在高空中猎猎作习。

  鄂州城西南一座府邸,正面朱红大门上挂着一副新牌匾,刚正的铜铸“徐府”两个字,即便在黑夜里都能反射出锃亮的光泽。此时虽然已经是入夜,遵奉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人们差不多都该入睡了,只是在徐府内院偏厢的小堂上,还有灯盏点亮着。

  半个月前刚刚从襄阳城逃难到鄂州的徐向天,此刻正穿着一身丝绸夏衫,一副焦急的神态坐在小堂旁侧的座椅上,手里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一杯早已经凉透了的茶盏。从他的神态不难看出,正是在等待某人。

  大约半刻时间过后,小堂外的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青年,带着几分不悦的脸色出现在门口。他在这里停了一下,挥手示意跟在后面的小厮退下,然后才踏入了小堂的门槛。

  徐向天见到这青年,马上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匆匆忙忙的起身迎了上去,讨好的笑道:“大哥,来来来,快先坐下来。”

  原来这青年正是徐向天的兄长、西粮草大营大都管徐文博。只见徐文博脸上有些不耐烦,在弟弟的推搡下坐了下来,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凉水,有些不快意的说道:“三弟,哥哥我刚睡下你就让人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快说。”

  徐向天连忙在徐文博旁边的座椅上坐了下来,笑呵呵的说道:“大哥,咱们亲兄弟不说两家话,弟弟我上次被人欺负,爹肯定是不管了,你是我大哥可一定要帮弟弟做主呀。”

  徐文博眯着眼睛问道:“还是周博那厮的事儿?”

  “正是正是,”徐向天叹了一口气,脸上一片强烈的委屈,接着说道,“那姓周的贼厮欺人太甚,都敢惹到咱们徐家的头上来了。哥哥,你可知道秦节度使相公的女儿秦涵吗?”

  “知道呀,不是去年年初爹刚向秦节度使相公提亲了吗?虽然秦相公还没明确答复,但是听说他也很有这个想法的。咱们徐、秦两家都是京西南路的大户,一旦联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徐文博说道。前些日子他曾经听过徐向天诉苦,说周博在护送的路上百般欺辱,不过倒是没听其提过秦涵这件事。

  “既然哥哥你也知道那秦娘子已十之八九是我们徐家的人,那更是要为弟弟出这口气了。”徐向天脸上露出了屈辱的神色。

  “怎么,那姓周的跟秦娘子又有什么牵扯吗?”徐向天一听弟弟这么说,心中隐约猜出了几分大概,顿时怒火上了脸色。

  “哥哥你不知道,半个月前那姓周的贼厮之所以要在半路羞辱我,就是看上了秦娘子的美色。有一天夜里我睡醒过来,正巧遇到那姓周的在调戏秦娘子,我一怒之下就冲上去理论,没想到那姓周直接拔出刀来,还说…………还说…………”徐向天说到这里,故作为难,佯装后半句话难以启齿。

  徐文博冷冷一哼,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斥问道:“说,他到底说什么了?”

  徐向天叹了一口气,脸上一片无奈的说道:“这贼厮竟然说‘如果我把你杀了,完全可以当作从来没救过你’,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恨的是他还说襄阳府之败,就是因为我们这些官僚惧敌逃跑、不肯力战而导致的。”

  徐文博好歹也是军人出身,身为军人最忌讳的就是战败的责任。他听完弟弟的话之后,脸上早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了,咬着牙说道:“这挨千刀的直娘贼,调戏秦娘子,还口出大逆不道的狂言,你回来那天怎么不说?”

  徐向天苦苦的说道:“前些日子我刚准备把这件事告诉父亲的,可是还没来得及说,那齐狗就打过来了。我想周博现在在那什么董浩手下当值,如果说出来了,我担心坏了军心,而且把那姓周的逼急了,弄不好还会倒戈投敌,所以才一直没说呀。”

  徐文博豁的站起身来,一甩袖子,冷色道:“这腌臜泼才的直娘贼,我现在就去西营收拾了他。”说着,转身就要走出小堂。

  “哥哥且慢。”徐向天连忙叫住了徐文博。

  “还有什么话要说么?”徐文博问道。

  “哥哥,你这么去找那杂碎,无凭无据他会承认吗?现在周博刚刚立功,而且那翟宣抚相公、董指挥等人对他颇有青睐,哥哥你冒然去对付他,只怕非但治不了这杂碎,反倒会被这杂碎陷害呢。”徐向天语重心长的说道。

  徐文博直冲冲的说道:“怕甚,你和秦娘子一起出来指证这厮就足够了,还要什么证据?我就不信他一个小小的训武郎还能反了天!”

  徐向天心里暗想:要是找了秦涵出来,那岂不是穿帮了。

  他立刻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哥哥,如果这件事能这么简单,早几天弟弟就已经把那贼厮入罪了。你想想,秦娘子是大家闺秀,这事传出去岂不是会误了她的名声吗?弟弟我堂堂观察使的衙内,连过了半个门的妻子都看不住,若是让外面人知道了,不也是要笑话咱们徐家无能吗?”

  徐文博沉思了一阵,他觉得弟弟考虑的很周到,于是闷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徐向天见徐文博已经着了自己的道,连忙继续说道:“哥哥,弟弟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无非是想让你知道这周博不是一个好东西,如果放着这件事不管,弟弟我心头这口气可咽不下去。既然咱们不能公然教训他,干脆就暗中设计一番把他解决了,反正这个恶罪死不足惜,就当是替天行道了。到头来,也能保住徐、秦两家的名声!”

  徐文博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眼下周博就在我西营供职,我若想暗算他,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徐向天说道:“哥哥,弟弟我有一个妙计,不单单可以让他死,还能让哥哥你博得一个执法公正的好名头。”

  “哦?你且说说看。”徐文博眼前一亮,连忙问道。

  “如今旱情虽然好转,但鄂州城内外依然是缺粮严重,所以说在这个时候粮草营的军粮极其重要。如果周博不小心弄丢了几十石军粮,这罪名那是可大可小,到时候哥哥你再拿他治罪,那就是法理之中的事情了。”徐向天阴沉着脸色,慢条斯理的说了道。

  “高招,果然是高招。哈哈哈哈!好,就这么办。”徐文博冷冷的笑了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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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博调任粮草大营少都管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的时间,西营大都管徐文博还是没有召见过自己。因为西营比较大,而且还是宅院结构,平时也几乎没有遇到徐文博。这倒是让他感到有些奇怪,难道自己调任到西营只是一个巧合,那徐向天早就把自己给忘记了?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既然没有下文,周博也不可能每天都提心吊胆。这几天的时间里,粮草出入的工作并不太多,他也就是在营内四下走动一番,巡视粮草储备情况以及夜晚防盗的事宜。除此之外,他还还经常去后院的兵房查看押勇的情况。

  押勇虽然不是正规军,但是照样按照正规军的标准配发装备,这些士卒大部分身强力壮,要不然哪有力气搬运粮草的时候。不过要论到行军作战,他们可能就没有十足的经验了。尽管押勇在长途运输粮草的时候,也会负责护卫工作,可是古往今来但凡护卫粮草的兵士,总是最容易被击溃的。

  周博身为少都管,麾下直辖着丙字号兵房,丙字号兵房大约七百个押勇,要比寻常的营多出两百人。他很清楚掌握兵权就等于掌握实权,所以这几天一直都尽量与丙字号兵房的士兵混在一起,希望能尽快推心置腹,拉拢一批效忠自己的兵士。

  不过这些兵士可不像董家军前营那样,他们平日里都是无所事事,无非就是值日警卫、搬运粮草之类的体力活。对于他们这些不需要把脑袋系在脖子上拼命的士兵,自然而然心中也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有是官职大的人让他们干活,他们都会遵命行事,根本就没有死心塌地跟着一个长官混的意思。

  周博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是拉拢不了这些人了,只能慢慢的等待机会,广施恩威,让这些人从心眼里知道自己的好才行。

  这天下午,周博刚刚安排完毕丙字号兵房从乙字号兵房手里接替了西区粮仓的戍卫工作,然后返回到前院去签押记录。就在经过西区粮仓外面走廊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前面不远处一座假山后面,有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聚在一起谈论什么。

  当即,他悄悄的走了过去,发现这三个人当中有两人是认识的,他们都是在自己手下干事的提辖,一个名叫王贵,另外一个名叫杨孝武。至于第三个人穿着一身下人的装扮,不过从衣服料子上可以看出,其家中的主子非富即贵。

  周博故意躲在走廊的柱子后面,没有现身让这三个人发现自己。只见那下人从袖子里取出了两个荷包,递到了王贵和杨孝武手里,然后口味极其高傲的说道:“两位提辖,这是我家主人给你们的订金,事成之后还有另外的奖赏。记住,事情别干砸了,要不然别说拿不到奖赏,仔细你们的小命”

  “黄干事您就放心吧,不就是这么点小事情吗?咱兄弟俩保准不会出任何差池。”王贵贼兮兮的笑着说道。他赶紧接过了一个荷包,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三锭成色十足的银子,当即笑得更开心了。

  “这样最好了,大家都愉快。好了,我先走了。”那黄干事得意洋洋的说完,转身就向假山另外一边走了去。

  王贵和杨孝武还在后面殷勤的点头哈腰道:“黄干事走好,走好。”

  待黄干事走了之后,两个人聚在一起低头私语了一番,然后匆匆的离去了。

  周博这才从走廊柱子后面闪出身来,神色显得一片凝重。他暗暗寻思:这黄干事什么来头,给王贵和杨孝武银子是要做什么事?虽然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但是他觉得这件事绝对不是那么简单,毕竟王贵和杨孝武是自己的副手,万一他们两个闹出什么事故了,或多或少都是要牵扯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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