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他只会将一切搅成泥潭。
容远只是对饕餮淡淡一笑,转身对身后道:“你们出来吧。”
众人:???
什么出来?
谁出来?
饕餮皱起眉头。
烛比一听,才发现不对,周围不止容远一个人!
容远味道太强烈太让人讨厌,其余人又使了遁形术所以他才没有及时发现。
现在……
这时,菩提树上的青风、扶桑树后的蓝尾鸢、一一现身。
“参见大王。”
这时候饕餮把目光移到了无嫉树后,对着后面一吼,“躲什么?还不出来!”
又哀又怒的星辰公主这才现了身,盈盈拜倒:“参见大王。”
他们面面相觑,都没发现彼此的存在,刚才居然围观了那么多人?
饕餮:“怎么回事?”
青风、蓝尾鸢、星辰都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容远只看向烛比,笑道:“将军是刚巧路过?”
烛比正要说那是自然,突然一想不对!
若只有他们三人,他大可把容远和天婴定为奸夫淫妇,反正饕餮不会听他们解释。
但是这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人来?
这时候蓝尾鸢道:“我怎么看着烛比大人比容远大人来得早。”
烛比:“你鬼鬼祟祟来这里做什么?”
蓝尾鸢:“我倒想问大人你鬼鬼祟祟来这里做什么?”
烛比:“你……”
饕餮眯起眼吸了口气,把目光移在天婴脸上,“你来这里做什么?”
天婴:“我出来种蟠桃。”
饕餮:“什么?”
天婴:“我第一次见蟠桃,舍不得吃,寻摸着要不自己种一棵,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这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都觉得是荒唐的借口,可是偏偏天婴生了那么一张单纯稚气的脸,而且算来她只是一只刚满一岁就化形了的兔子,一下子觉得她若这么想也不是不可能。
这时候星辰咬着唇,“蟠桃树岂是寻常人能够种出来的?”
天婴听完后很是失望:“啊,这样啊。”
星辰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隐忍的怨怼:“那么可笑的谎言谁会信。”
她话音一落,青风诧异地扫了星辰一眼。
星辰公主……
天婴也并不惊讶,星辰本就是雪中送炭不会,落井下石的好手,她道:“我没有说谎。不信可以看看那无忧草下面,是不是有一个坑?”
本是铁青着脸的双面妖走了过来,刨土一看,发现里面真的埋了个小蟠桃,他转过那张笑眯眯的脸,“大王,真有,这傻孩子真把蟠桃种这了。”
饕餮脸色缓和了些许,然后看向青风,“你呢?”
青风看了一眼天婴,“我看着兔子鬼鬼祟祟带着蟠桃出来,觉得可疑,跟着她出来一探究竟。”
天婴嘟囔,“你才鬼鬼祟祟。”
双面妖笑着冲天婴啧了一声,“不得对神官大人无礼。”
双面妖又问蓝尾鸢,“蓝尾大人呢?”
蓝尾鸢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我是跟着容远大人出来的。”
她一首风求凰弹了多年,其实妖族也都心知肚明了,只是不点破而已,饕餮挥了挥戴满戒指的手,“罢了。”他目光移向容远,“容卿为何要来?”
这时候一旁的星辰心怦怦直跳,是她约容远出来的,容远可千万不要将她说出来。
容远理了理衣袖:“只是来散散心,没别的理由。”
这个回答,很容远。
他不需要向饕餮解释什么。
容远继续道:“不想刚到这里,就看到一妖族失足落水。”
“烛比将军还有我座下青风都在场却都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
众人一下心知肚明,以饕餮性格,谁下去救他的女人,这不就是给自己引得一身骚吗?
容远继续道,“于是,我便去救了。”
他短短几句话,让所有人觉得一下子觉得天上的光都全部打在了他身上。
刚才看到这一幕惊得合不拢嘴的众人都觉得自己的心思龌龊了。
作为大祭司的容远,代表的是天神,自然有着大慈悲和大胸怀。
他不怕被大王怪罪也要救一条无辜的人命,如此高洁的品性,不坠红尘的神格,怎么能将他和那些荒谬想法联想在一起呢?
天光之下,容远毅然而立,他身上的衣衫已经在他落地之时施了法术将水变成水珠分离开来。
他依然一尘不染,如练日芒。
一双琥珀般的眼睛淡淡看着世人,说不出的神圣。
让人不敢去亵渎,哪怕是思想上的。
他单单只是为了救人罢了,众人只能这么想。
这样一个大祭司怎么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与一个小妖暗通款曲,私相授受呢?
他们有这样的想法简直就是荒唐,极其荒唐。
这时候有些妖官甚至有些感动,因为大祭司代表孤神,虽说三界在他眼中均是平等,但他毕竟是仙族,自古仙妖水火不容,互相厌恶,所以对于这个仙族的大祭司他们也是不服气的,也不相信他心中真觉得要和仙一样。
可今天他明知会惹饕餮怀疑还去救一个落水的小妖,可见他心中确实真是把妖放在了心上。
双面妖委婉地把这个想法简练了一下告诉饕餮,当然不能说饕餮贪婪多疑,只是强调容远高尚的品德。
他心中自然也有他的打算,因为这个天婴是自己再三给饕餮推荐的,如果要是她一枝红杏出墙来,他也怕受迁怒。
他故意扯了张手绢,那张笑眯眯的脸挤出了两滴泪道:“大王,大祭司慈悲为怀,心中无尘埃,对妖也一视同仁,真是让我等感动啊。”
烛比不知风向怎么变成这样,正要开口。
他嘴巴一动蓝尾鸢立刻抢先附和双面妖:“可不是,大祭司都知道出手相助,而一些同类相食的冷血动物,哪怕同族身处险境也可以在旁边却袖手旁观。难不成是等着这兔子淹死了吃尸体?”
一来她心中放不下容远,这种放不下并不是希望能够得到他,而是希望他能够永远皎皎如明月;二来天婴是她提拔上来的,她一向都比较护短;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她和烛比的争斗已经放在了明面,烛比不好,她就好了。
这时众妖开始议论起来,烛比吃妖这件事他们都略有耳闻,没人敢提,没想到蓝尾鸢居然这么在众人之前说了出来。
烛比脸色铁青,他当时不过就是为了不惹一身骚,怎么现在变成了对同族生死视若无睹的冷血动物了?甚至还扯到同类相食上去了?
虽然事实本就如此。
他恶狠狠地看向蓝尾鸢,而蓝尾鸢只回他一个白眼。
此刻的天婴还在想着双面妖的话:慈悲为怀?心无尘埃?
看来世人对这位大祭司的误解是蛮深的。
他跟这两个词,真真是没有半点关系。
她默默瞥了一眼容远,这时候他正凝望着前方,一副淡然的模样,好像这些讨论都与他无关。
这便是她了解的容远。
永远举重若轻,他绝不会让自己深陷泥潭,只会将人拖进泥潭,随便几句话就能将一滩清水搅动成泥潭,让人深陷其中,就如现在这般。
他不仅能够全身而退,而且还将烛比脱下了水,当时“见死不救”的明明还有青风,他却把重点都移在了“同类相食”上。
转移重点,蛊惑人心。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发现不了跟在他身后的蓝尾鸢,他故意不拆穿也不甩掉她,因为蓝尾鸢只要抓到机会绝不会让烛比好过。
而至于青风,容远也知晓他就在附近,但他对青风了如指掌,知道青风不到逼不得已不会出手救自己。
而烛比,烛比当时不下来找自己,她很怀疑是容远故意用了什么方法让烛比不敢下来。
青风也好,烛比也好,都正好突出了他的“慈悲为怀,心无杂念。”
至于星辰公主,她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也会在这里,但是以她前世对星辰的了解,她只要逮住容远总会哭诉一番她的惨境,容远正好可以用她合理的拖延来救自己的时间,在最正确的时候出手。
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棋子。
天婴豁然开朗。
但是有一点他却想不通。
他为什么要救自己?
他为什么会让烛比不敢下来?
烛比下来,他再带着饕餮来捉奸岂不是更合理吗?
他还亲自下水,亲自把自己捞起来,这对洁癖的容远来说,牺牲未免过大。
天婴着实是想不通,想来想去只想到:或许他有什么别的安排,在下更大的一盘棋。
饕餮的脸还是阴森森的,要凭借三言两语让他轻易相信,很难。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拂起了容远漆黑的长发。
星辰抽了一口气,蓝尾鸢差点惊呼了出来。
青风:“大人……”
饕餮也把目光移到了容远的脖子上。
容远很白,显得他脖子上那八道抓痕触目惊心。
众人眼中的容远像一块无暇的美璧,不染尘埃不带瑕疵,完美得让曾经的仙界第一美人星辰公主都暗了光,连各色的妖界美人都逊了色。
如今这八道抓痕就像是美璧上的瑕疵,让人唏嘘。
饕餮脸色仍然阴冷,却问着关切的话:“谁胆敢伤容卿?”
容远淡淡瞥了天婴一眼。
众人唏嘘,抓伤神君此事可大可小。
天婴垂下了头算是默认。
双面妖一头雾水,问天婴:“你这是为何?”
天婴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容远却轻描淡写地道:“怕是把我当成了想要冒犯她的狂徒吧。”
天婴:???
他刚才做都那些事难道不是吗?
但是一想,容远确实是个狂徒。
可为什么要轻薄冒犯自己?
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他话音一落,双面妖笑了,连饕餮眼中的阴霾都散去了许多,眯着眼问天婴:“所以你就抓伤了神君大人?”
天婴除了承认,还能怎样?况且本来事情就是如此。
突然饕餮大笑起来,“我这容卿,不知多少仙妖想染指他,你倒好,他去救你,你还抓他。”他笑得很大声,好像容远被抓是件很好笑的事。
要知道他遇见容远这些年,可第一次见容远受伤,还是被兔子抓伤。
容远也不生气,神情依然平静淡漠。
有些话说者也许无意,但是听者就极其有心了,一旁的星辰想着容远一根一根擦拭指头的模样,指甲都攥进了手心里。
双面妖:“这不更显出这傻兔子贞烈,心中只有大王吗?”
饕餮听了很是开心,问天婴,“真是这样吗?”
这问题问了也是白问,于是天婴自然而然地答了这个单选题,“是。”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了这个答案时,容远不动声色地瞟了自己一眼。
那一眼淡淡的,有些凉意,看起来有几分不悦,但也不知道他不悦什么。
饕餮却心情大好:“你这兔子,总是能让本王觉得很舒坦。”
饕餮准备去扶天婴,却在这时候狐狸精和蛇精匆匆赶来,蛇精用尾巴缠住了饕餮,狐狸精用手搂住了他,“大王,臣妾不能让您觉得舒坦吗?”
饕餮:“舒坦舒坦。”
饕餮搂着两个美人没有回蟠桃宴,而是直接去了寝宫,这事看上去就这么不了了之。
饕餮都走了,这戏也没必要再唱下去,众人纷纷离开。
烛比离开时却引来了一些审视的目光。
有的事就像一颗种子,埋在土里的时候,大家虽然知道有它的存在,却没有在意它,但是一旦发芽破土,就很难无视。
烛比这些年虐杀了不杀同族,这些事在场的妖魔也是有耳闻,但是因为烛比军功赫赫位高权重,所以大家也不敢敞开名言,今天借着这个契机,倒是开始讨论开来。
天婴这才发现自己还裹着容远的大氅,立刻准备将它褪去。
容远的这件大氅极为庄重,在敞开的一瞬间露出了她里面轻薄的衣衫还有若隐若现的身躯。
那是妖女的身躯,玲珑妖娆。
或许有了对比,这一下视觉冲击更大,青风直接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苏眉倒也避讳地转了过去。
毕竟比起妖,他们这些仙族还是要保守一些。
天婴不以为然,正准备把这大氅脱下时,突然间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轻轻一勾,握住了大氅的两襟。
天婴有些莫名其妙,一抬头,对上了容远琥珀色的眼。
是容远,他正看着自己。
目光里情绪不明,但是却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
风一吹,桃瓣飞舞。
一瓣又一瓣,粉色的花瓣落在他漆黑的发间,落在平直而宽阔的肩上。
落在他握住自己衣襟的手背之上,又从冷白的皮肤上渐渐滑落。
难得的,天婴见到他被这些外物沾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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