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宫中村
随着三清殿被拆除改建,加上容远对天婴足不出户的病态专宠。
以星辰为首的仙官百般纳谏不成,最后一起决定称病不出,以此示威。
不想大祭司一道道御旨送到他们府邸,这些仙官一个个第二日连滚带爬出来,什么病都没了。
至于那御旨上写了什么,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大家猜测纷纷,但是却也没有结果,估计也只有本人知道了。
总之,大祭司论才智,计谋,手腕,卓绝三界,理智清醒,但是偏偏面对天婴,就像换了一个人。
后来整个九重天,就连诟病天婴的虫子都被堵上了嘴,她成了九重天的逆鳞。
仙官们恨不得这妖女早死,但是又害怕这妖女真的出半点差错,因为他们觉得,如果她真的有什么意外,容远不知道会做什么。
整个九重天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恐惧色彩。
天婴感觉到了这种奇怪的气氛,容远前世就表面风光霁月内心狂悖桀骜,可再怎么也是清醒理智的。
天婴一直觉得他有时候很像神,博爱又无情,为了大多数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少数。
可他的无情都是机关算计的清醒。
可这一世的容远似是在压抑着一种病态的疯狂,但偏偏在自己面前他又一如既往地平静,甚至是娇宠耐心。
让她找不到他的破绽,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于是她不想去打扰别人,就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度日,日子也过得颇为安静。
而容远就在她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
她给容远做衣服,不像原来那样眼睛都红了也不停,几天就可以做好一件,这次她玩玩做做,半天也没有一点进展。
容远知道她的心思,他怕做好后自己再让她做一件,于是一直拖着。
容远也不催她,只是每每想起她曾经给那桃源村的秀才做了一件棉袄后还要给他做一件春衣,心中会冒出杀意。
但是很快他将这杀意压制下去。他也明白,若杀了那书生,他与她就再也不可能了。
天婴缝几针休息一下,玩耍一番,还吃几粒果子,有时候手也不擦,就继续去缝衣服,容远看得挑了挑眉,假装没有看见她还沾得有果子汁液的手摩擦在那件白色的半成品上。
他不知道这件衣衫,她准备做多久,却也只有耐心地等待,只要她愿意做,自己就还有希望和期待。
容远是个风雅的人,在天婴记忆中他处理完事不是下棋就是弹琴,有时候会作画。
却没有做雕刻东西的喜好。
而最近,他日日夜夜都拿着刻刀,做着各种各样的玩意——全是为了自己。
而这一次,容远在给天婴做一个会唱歌跳舞的盒子。
容远说做好后只要灌入清水里面的乐师就会奏乐,舞姬就会跳舞。
天婴对此不信,在一旁打着哈欠。
容远还未完工,就给天婴展示了一下里面的主要技能,果然灌了清水后那巴掌大的盒子中,乐师开始奏乐,舞姬开始翩翩起舞。
天婴看得张大了眼,用粉粉的指尖拨了拨里面的小人,惊喜地道:“好厉害。”
说完两道幼犬般的眼睛弯得跟月牙一样。
容远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这样的笑颜,“你快把衣服给我,我便把这小乐仙盒给你。”
天婴努了努嘴,“小气。”
容远亦是很久没看到她娇俏的模样,心情极好,他淡淡一笑,“逗你的,我还没做完,做完我就给你。”
说完继续用刻刀琢着这灵石所做的小乐仙盒。
他面容清冷,气质疏离,可是此刻眼中却带着一丝暖意。
为了博她一笑,倒也是费尽心思。
天婴坐了回去,想了想,踌躇了很久,终于道:“你伤好了吗,那桃源村……”
他当时说因为重伤,因为穷奇威胁暂时不能解开桃源村的结界,可是他现在也算是修养好一阵子了。
就在她说出“桃源村”三个词的一刻,容远的刻刀一滑,深深插/入他的手指之中,掀掉了一块皮肉,鲜红的血瞬间涌了出来,流入了小乐仙盒灌水的凹槽。
一瞬间小乐仙盒中的乐师开始奏乐,舞姬开始跳舞。
发出悦耳却与此刻气氛格格不入的声响。
天婴看着凝视着自己手指的容远,一言不发。
气氛再次变得凝重,那种淡淡的弥漫九重天的恐惧再次聚拢。
鲜红的血从容远冷白的手指上往外渗,他神色漠然地看着鲜血,一言不发。
天婴心慢慢悬了起来,渐渐有了一种窒息感。
房间很安静,只有盒子发出轻灵的乐声。
终于,容远看着手指上颇深的伤口,问:“天婴,你心中只有桃源村吗?”
无论我怎么讨好,都无济于事?
天婴的眼睛慢慢红了起来,连带鼻头,眉骨都带着粉红。
这一世他忍着不将她弄哭,就连床笫上都尽量地收敛。
她却又要哭了。
并非因为自己伤了手,而是因为桃源村。
他心中杀意翻涌,却还是压制了下来。
就在天婴眼泪掉下来的一瞬间,他蹲在她面前用带血的手指将她脸上的泪擦拭下来。
他轻声道:“傻瓜,我怎么会不让你去桃源村?”
天婴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容远:“真的。”
天婴:“给桃源村供热源的灵石够吗?”
容远:“绰绰有余。”
天婴还想再问,他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
天婴这才收了眼泪,破涕为笑。
她似是没有意识到脸颊上留了一抹自己的血,显得此刻的她有种妖冶的美丽。
她蹦蹦跳跳地去给他取药箱,走到药箱时,她看了看第一次与容远换好后,趁他不备,偷偷藏的那瓶容远的血,脸上笑容收敛,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过来。
她帮容远包扎着伤口,容远非常谨慎地确认自己没有留下多余的血,确认完后,认真地看着她。
她睫毛垂着,目光潋滟,唇小却丰润,脸上那抹血让她纯真中多了几分开始成熟了的女妖的媚态。
她总能让自己顷刻丧失理智。
就在天婴给他包扎好的一瞬间,容远一把将她拽了过来。
天婴撞进了他的怀中,天婴最近躲了很多次,拒绝了很多次,容远也都纵着她,可是今日容远却没有再让她躲。
容远淡淡看着前方立着的那面铜镜,天婴转过头看见他的目光,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满脸通红,“不行,这里不行!”
镜子前面?真是要她命。
容远这才几分不情愿地把目光收了回来,凑在她耳边,“那你听话些。”
说罢,一把将她抱起,向卧榻走去。
这次,她确实很乖。
餍足之后他心情不错,那笼罩在生司阁淡淡的愁云这才散去。
他用蜷曲的指骨摩挲着熟睡的天婴嫩白的脸颊,坐起来在半夜叫醒了另外也在熟睡的苏眉,“我要在七日之内打开阿诺法之界。”
苏眉:“什么?七日之内,你伤怎么好?这不是……”
这不是胡来嘛。
容远:“我答应了她。”
苏眉:“她让你七日之内必须解开?不可能,她不是这个性格。”
是的,天婴不是骄横不讲理的性格,若与她说,她一定能够理解,可是……
他不想见她哭。
“您之前种种旧伤未愈,现在又夜夜笙箫,七日后去解阿诺法之界,我看你是想去陪孤神,这三界也要换新主了。”
容远:……
容远想了想,最后道:“我去寒泉疗伤。”
苏眉:“确实是个办法,就是你舍得七日不见天婴?”
容远只差抱着她去议事厅听政,他不相信容远会舍得离开天婴七日。
容远:“寒泉寒气太重,我不能让她在那里陪我。我带她去新建的‘那个地方’,以免这里仙族老顽固趁我不在骚扰她。”
苏眉一听“那个地方”叹了口气,“好。”
第二次起来,容远告诉她,自己需要闭关修养,想要她换个地方散散心。
他记得当时自己让她离开生司阁去无妄海时她眼中的震惊与难过。
这一世他害怕从天婴眼中看出半分的难过与失望,却不想她双眼中露出如释重负的欢喜时,自己的心却也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对自己竟是连虚与委蛇都不愿意。
她两手空空准备离开。
容远眉头挑了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亲手将那未做好的袍子取下来叠好递到她手上,“别把我衣裳忘了。”
天婴确实是把答应给他做衣服的事忘在了九霄云外,她点了点头,接了过来。
容远临走前,给了天婴一把传音镜,“有什么事,来找我。”
天婴看着这把传音镜,想起了前世离开无妄海时,这把传音镜是自己找他要的。
也算解一下相思之苦。
然而,也基本形同虚设,他极少接自己的讯息,就算接了,也不让自己看到他,只是说几句话就断了通讯法咒。
天婴看着这把镜子,犹豫着要不要接过。
但最终她还是接过了传音镜。
天婴不知道容远要把自己带到哪里,或许是像前世一样的无妄海边,或许是一个更远的地方。
无论哪里,对她来说其实都一样。
然而,她没想到容远没有用缩地术,也没有用雪鸢,而是牵着她的手往九重楼走去。
天婴有些不明所以,“九重楼不就还在生司阁吗?”
容远道:“不是,不在生司阁,只是九重楼能看到‘这个地方’的全貌。”
天婴有些不明所以,只是任凭容远牵着走上那高高的红楼。
登到第九层,天婴却没有看见他说的地方。
容远往一个方向一指,“那里。”
他所指的方向正是三清殿的旧址,听说他改建了,而现在三清殿上方被施了一层法咒,上面浓云密布,什么都看不清。
可是,容远是让自己住进三清殿?
除了孤神殿,这是整个九重天的天宫的中心啊!
容远抬起手轻轻一拂,三清殿旧址上的愁云就像被他抹开了一般散去。
天婴看到眼前景象之时,只觉得头皮发麻。
前世自己离开生司阁后,住的地方是一栋极为雅致的仙筑,取名为灵雎阁。
灵雎阁除了一个宫娥就她孤孤单单一人,那里的雕梁画柱一草一木都让她有一种高处不胜寒何似在人间的孤单感,于是她在灵雎阁中复制了一间和桃源村妞妞家一模一样的房子。
可这间房子在这九重天备受仙族嘲笑,说她毁了容远的雅致,降低了灵雎阁的格调。
甚至降低了整个仙宫的格调。
而如今……
曾经金碧辉煌三清殿被夷为平地,成了一片连绵的村庄!被仙宇琼楼包围。
天婴的瞳孔不断地震,双腿开始发软。
容远他锤了三清殿!在天宫中建了一个桃源村!
她惊异地,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容远。
她感觉得到外面的变化,可是容远不让她接触外界她又说不出来,只觉得有一种被压抑的疯狂淡淡笼罩着九重天。
却没有想到居然到了这一步。
三清殿代表的是仙族的皇权,代表的仙族的威望。
容远拆了三清殿建了一个村庄,仙官不可能不制止,在人间的历史里自己这样的存在必然被赐妖妃之名,是要被逼着悬梁自尽的。
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岁月静好。
而容远又是以什么方式封了他们的嘴?
“你疯了。”她声音都有些颤抖。
白衣青年却丝毫不觉,也没回答她的问题,清俊的容颜极为平静,对天婴淡淡道:“给这里取个名字?”
天婴脸色发白,“容远,你怎么了?这太疯狂了。”
容远淡淡看着远方。
疯狂?
天婴,这根本不算什么。
你没有见到我疯狂的一面。
他淡淡一笑,解释道:“本来是想拆了孤神殿,但是孤神殿以后我留来还有用。三清殿更合适一些。”
拆了孤神殿?
天婴差点窒息。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然后听他继续道,“等我解封了阿诺法之界,就把桃源村整个村子里的人接上来陪你。”
天婴大脑嗡嗡作响。
容远道:“我带你去桃源村。”
天婴这才清醒,道:“这里不是桃源村。”
容远突然间沉默了,随后他道:“也对。那你给它取个名字。”
容远的声音是淡雅的,但是天婴听得出里面带着几分冰冷的不悦。
天婴看着那片村庄:“就叫灵雎阁吧。”
容远琥珀色的瞳孔颤了颤。
眼中冰冷的隐怒化成了挫败。
他猜得到天婴为何将这里取名“灵雎阁”,她想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里不是她的家。
他拳头捏得很紧,骨节也开始泛白,心中一阵阵隐痛。
说罢他召唤了雪鸢,抱着天婴骑在上面,在她耳边幽幽低语,“名字不错。但是换一个,不适合。”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与桃源村一模一样,可见容远的用心。
话本中的蛊惑君王的妖妃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有时候她想如果要是没有前世,如果要是她并非草种容器,或许她的虚荣心会让自己觉得快乐。
想起草种,她摸了摸自己的丹田,这时候宫娥们已经进去收拾她的行囊,泥道上只有他们两人。
她转身看容远:“你还要献祭我去复活孤神吗?”
这句话,她已经许久没有问。
他对自己好到这一步,问这个问题似乎显得自己有些蠢。
然而,容远沉默了。
天婴从他俊美的脸上,从他琥珀一般透明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天婴嘴角也微微翘起,道:“罢了,我本来就不贪心,就只是想活一百年。”
这些病态的好,或许是弥补,或许是他情不自禁。
但是容远还是容远。
少女今日穿着流云霞锦,缎带如烟霞一般在空中飘舞纷飞,裙摆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在这村庄之中像仙女下凡,美得动人。
像落幕的夕阳,盛大美丽却又一晃即逝。
白衣青年的双目若潮水一般翻腾,带着各种各样天婴看不懂的情绪,最后终于平静下来,道:“你不会死。”
海风掠过村庄吹拂着青年的白袍,拂起了他漆黑的长发,天空中落日的光洒在他的白衣之上,也有一种摄魂惊魄的美。
他道:“我说过,你会永生。”
说罢容远没有让她多想,只是上前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颊,道:“记得用传音镜联系我。”
说完,他没有用缩地术,也没有骑雪鸢,而是一步一步从这街道上离开。
街道上很多黄泥,他那双雪白的靴子走过之后却依然不沾一点泥痕。
他也没让人陪同,不像其他的上位者那样前呼后应,只是极为孤独地走完了这一段路。
孤独?
容远前一世也是形单影只,但那时她只是觉得他强大到无人能与他并肩,他更适合独自一人。
天婴从来没有过如今这样的感觉,觉得他的周围空荡荡,无比寂寥。
天婴想了想,莫非这是自己的错觉。
她提着裙摆走向了妞妞的家,没走几步,华丽的鞋子和裙摆就溅了许多泥。
做农活的人真的不适合穿这样的衣服,也佩服容远,不愧是踏雪无痕,叶不沾身的洁癖怪。
而容远并没有立刻去冷泉疗伤,而是回到了议事阁。
议事阁当差的仙官们一个个见到容远都如见到稀客一般齐齐跪下。
容远拂了拂衣袖示意他们起来。
容远对这些当差的小仙官从不苛刻,但是他天生疏冷淡薄,气场强大,这些小仙官一个个都喘不过气来。
大祭司有着一副近乎无暇的容貌,带着一种仿佛是发着光的圣洁,像是空中的雪,像孤神殿上的风。
不可亵渎,不可捉摸。
又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高冷绝尘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祭司,不仅金屋藏娇,还为了那个美人,足不出户,为了那个做出拆了三清殿建个人间村的糊涂事。
对她的极宠,令人艳羡到汗颜,甚至是恐惧。
但是这些事他们没谁敢嚼舌根,大祭司对小仙官不苛刻,但是却为她拔掉了几个嚼舌根的宫娥的舌头。
莫说他们,就连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官们如今都不敢置喙。
无声的恐惧慢慢蔓延。
容远到了议事厅宣了几位仙官议事,雷厉风行地将这几日耽搁的事处理好。
随后去了饕餮的军营,俯瞰那九十万整整齐齐浩浩荡荡,一眼看不见边界的黑甲圣兵。
举起了手中用黑晶石做制的兵符。
九十万黑甲圣兵,齐声低吼,喊声震天。
苏眉在一旁行礼:“神君,都是按您所说的做的。”
在眺望台上睥睨着一片黑压压的大军,白袍飞舞。
“你做得很好。”
说这句话时他脸色冷肃,目光冰冷。
苏眉再次行礼,心中只是希望永远用不上他们,不然一定是腥风血雨,血光之灾。
随后容远与苏眉走出了练兵场,容远终于开口道:“青风那边如何?”
苏眉微微一滞,然后摇着头叹了一口气,道:“还在告病。”
容远:“让他来九重楼找我。”
苏眉:“遵命。”
圆月高挂,容远从琴囊中取出了自己的长琴。
但他并未抚琴,而是遥看“九重天桃源村”熙熙攘攘的灯火,取出了传音镜。
他手指按在镜面,画出对应天婴传音镜的符文。
若是前世她看到自己没有去冷泉疗伤,必然会撇着嘴红着眼,担心自己的伤势。
她每次要哭不哭的时候,眉骨,鼻头,眼周都总是红红的,她总强忍眼泪,巴掌大的小脸无比委屈,楚楚可怜。
那样子过于可爱,让他恶意地更想把她弄哭。
而这一次,她若看到自己不在冷泉疗伤,应该也会哭鼻子,不过不再是因为心疼自己,而是怕自己诓骗她,不将桃源村放出来。
他心中有些酸涩,却也盘算着若是她真哭起来,他想着怎么去应对。
总是不能让她因为这种事哭的。
然而镜面上光晕一圈接一圈地亮起,对方没有回自己的音。
他微微有些愣住,或许已经习惯了前世她的第一时间回复,所以万般可能他都想过,却没有想过,她根本不接自己的讯息……
这时,九重楼下光芒闪烁。
容远终于将目光移开了传音镜,抬头看向了九重楼下。
苏眉从光芒中现身,接着,地上出现了一个躺着喝酒的青衣少年。
苏眉看着地上的少年叹了一口气。
少年仿佛没有看到容远,继续将酒坛中的酒朝自己喉咙灌下。
容远站起,走到了楼栏旁边,他广袖一挥,周围的树木摇晃,一朵朵月桂花从树枝落下,少年手中的酒坛也消失不见。
少年看着周身落下的月桂花,他们如妖精一般发着点点荧光,缓缓落下,淡淡的花香,倒是让他酒意散去了些。
他拍了拍手,从地上站起,抬眼看向了容远。
少年无数次仰视自己,那时那双眼总是带着光亮,带着敬仰。
而此刻,就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那双眼中带着阴冷,带着戾气。
“都说祭司大人为一介小妖神魂颠倒,爱不释手,我以为此刻祭司大人会将她抱在膝上,向我彰显对她的宠爱。”
容远听到此处,一双眼冷了些,“我纵容你,不代表你可以口无遮拦。”
少年听此,苦笑一声,笑声之中却也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容远垂眼看着月桂树下的少年,道:“你麾下的妖军,准备如何?”
青风一僵,看着容远:“祭司大人是要释我兵权?”
容远只是看着他,一字一句问:“我问你,你待如何?”
青风退后了几步,上面那个白衣青年,依然云淡风轻,依然不怒而威,让他根本无力反抗。
青风看着他,一瞬间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双眼猩红,看着容远,“狡兔死,走狗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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