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点点星(1)
芦苇叶用热水烫泡开, 一厅的香气。
陈茵每年都会从上头几个姐姐那里要点去年收成好的干芦苇回来包粽子。
拿了别人的,老幺儿还不说姐姐的好, 跟盐盐抱怨, “你五姨妈真真够死了,家里样样抓不上手,你姨父还把个腿给跌了。这过节档口, 想排个刀都排不上。”
陈茵今天过去就是想搭把手的,到底一母同胞的姊妹。可是话还没说几句,姊妹俩又呛起来了,因为陈茵埋怨五姐姐不会收拾,弄得家里堆成山,锅底都起了包浆的黑灰了也不知道铲铲。
五姐姐陈苗当即就给小六子眼色了,嗯呐,你如今口条块块都大得很,没办法, 个个都晓得你找了个有钱有势的女婿, 能不显摆嘛。
陈茵一听立马炸了, 怎么好端端地,又扯到儿女头上了。我们姊妹间说个真话……
陈苗说小六子一辈子被人宠惯了:家里老爹哥哥宠;嫁了个读书人, 汪敏行更是一辈子跟她讲理;女儿嘛,也没犟过她。
才容得小六子这般天真的性情。当真觉得分家过日子的姊妹也可以说个什么真话。
真话是吧,陈苗说, 真话就是你小六子有福气,这么多人容着你。当年猫猫和她头一个男朋友, 你百般瞧不上人家。不就是嫌人家破了家嘛,要是猫猫一意孤行和那小子走下去,你不知道现在过得什么样的!得了个有头有脸的女婿了, 就得意猖狂的影子都没了。
陈茵闻言,气得手里的抹布一丢手,抬脚就走。
说她再上门,就不姓陈。到底谁把谁容成个什么德性哦。
她人都走出巷子老远了,五姐姐又追上来,把小六子要的粽叶塞给她。
姊妹俩在巷子里像是打架。陈茵到底没舍得把粽叶扔掉,因为知道五姐姐心眼小,当真扔掉,那才是姊妹间声张嫌隙了。
汪盐听到这,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到哪都不得清净的。
陈茵找篮子倒糯米下来淘,听到盐盐说她,“你也真是的,你跑去人家说些有的没的。五姨妈家里干净不干净,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住。”
“嗯呐,你也说我,你爸回来也说我。我成万人嫌了。”
汪敏行在那改学生作业,依旧不松口的态度,“你还不是?越活越回去,你是去帮忙的,帮不了忙就别去。”
陈茵一人对付他们父女两个,“五姐姐就是有气没处撒,我还不知道她。听听她说的那些话,哪是个嫡亲姐妹该有的样子。恨人有笑人无,这种人我真是瞧不上。她以为我女儿嫁得多高多体面呢,各人过各人的罢了。关起门来,锅满瓢盆都一样,她以为真金的物什就没个磕碰?”
陈茵不稀得到处说罢了。
孙家那一盘散沙,哪里有个寻常人家紧凑过日子的和气样。她去一回,回来抱怨一回。
原本当初施惠自个上门求亲的时候,想着老爷子也这个岁数了,又不刻薄盐盐。有个琅华嘛,也就那样,口角几句别和她一般计较也能过去。谁能想到,临了临了,老爷子又接回来个前妻。
这个年纪了,老爷子还偏要把个前妻接回来。全不顾子孙的想法和体面,弄得那个琅华跟个乌眼鸡似的,要么不回家,回家且等着夹枪带棒的。
这种环境,盐盐不跟着受气才怪。她又不是泼蛮的人,凡事讲理惯了。
施惠过来几次,陈茵都没个好脸色。直言不讳,怪孙开祥也太由着自己性子了,也不听听外界怎么说。
施惠那个奶奶大家都见过了。汪家去的时候,孙开祥更是毫不掩饰地当自己夫人一般地介绍。
这一个半多月下来,外界都以为这小老太太要“改朝换代”呢。当真老爷子为了前妻改了遗嘱,琅华和施惠且都没辙。
孙施惠倒显得置身事外极了。他宽慰师母:爷爷要顾他的什么人,哪怕是接济,我们也不能说些什么。我只能保证我自己那份,小心乘除妥善经营。我不倒,就累不及我的妻儿。
汪盐听这话,没再父母面前拆穿某人,因为正如他说的,妥善经营。孙施惠不过是摸过对方的底了,才和她父母说这样轻巧保证的话。
实则,富芸芸确实只是回来探望孙开祥的。
是爷爷不肯她走。
孙施惠去接爷爷出院那天,正式拜见了这位名义上的祖母。
富芸芸对施惠的存在,面上淡淡的。到底亲缘浅薄,她对自己的一双儿女都难成全,更何况是这半路捡回来的隔代。
她比孙开祥还小两岁,然而,头发却花白得很。之后的一段时间,汪盐难得的陪对方聊天,才知道富芸芸刻意染得,别人染黑,她染白。
一头银发,然而衬得气色红润。倒也显得娇俏。
富芸芸没和孙开祥歇在一处,只当一般客居那样。每日晨起到晚睡,陪着孙开祥一日餐,散步闲聊,打发辰光。
饶是她两袖清风的样子,外界可不信,也不饶过。孙家这天天进进出出的拜会人,时间一久,就传得没影子了。
前一日,老爷子喊了个人律师何宝生上门。
主雇二人阖门谈了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了下班回来的汪盐。
汪盐知晓这位何律师,听孙施惠偶然提起过,也知道正是何当年出面料理了孙施惠认祖归宗的事。
何宝生也有些意外,意外这位小孙太太若有深意地盯着他。
年过半百的男人生生被这妙丽年轻的女人看得有些哑口,“孙太太有什么指教?”
施惠在他那里阅过爷爷的提前公开遗嘱后不久,就娶了这位新兴太太。
何宝生经验判断,这桩婚姻不会多正派。然而,老爷子和那位正主缄默不提,何某人的职业操守,更不会多嘴一个字。
可是,风波里的女主角到了眼前,何某人倒是有些眼拙了。他只觉得,不该更不像。
温柔缱绻意的女人,真真沦为这祖孙二人博弈的牺牲品,太太惹人怜了。
汪盐当真若有所思,她不关心何律师上门来和爷爷谈什么。只是,她想问点别的,又觉得不大好。
何宝生被孙太太难住了,心想再不走,都有点老不正经的苗头了。
于是,廊下微微朝她颔首作别。
才擦身而过,孙太太出声喊住,“何律师……”
“我想……问一下……施惠的母亲……”
何宝生一时错愕,不成想过去二十年的事情,正主二位早不提了,眼前这位新女主人倒是好奇起来。
“这些年,她都没再找过您吗?”
“没有。”
“她和施惠爸爸……”
“施惠自己都没问过。”何宝生一时保守的笑意。
“因为他知道无济于事,问不问,结果都是一样的。”一样地被舍弃了。
何宝生天然地对眼前这个女生没有戒备心,摈弃他的职业素养,他可以透露一点细枝末节,“施媛,他母亲叫。谈条件的时候,对方除了要了一栋房子和女儿上高中的借读名额,分外……”
就是孙施惠的名字。施媛求何律师转达,她和这个孩子再没关系,只是,他叫了七年施惠了,倘若他改了名字,这辈子,她就再没这个孩子了。
惠这个字,也是孙金锡当初留给她的。
他在一张谢谢惠顾的杯垫上写他的联系方式。
要施媛想通了都可以找他。他唯一不能做的,大概就是娶她。
施媛是跪在何宝生面前求的。她说,你们都可以轻贱我,包括他。我只是想我和我的孩子过得好受一些。
当然,回头,何宝生说服孙开祥的话术和这个女人无关,只说名字是金锡亲自取的。施惠施惠,只希望孩子无论男女,他们都可以施助旁人,也得别人恩惠。
这名字才没有被剥夺。
汪盐告别了何律师,再去爷爷院里问安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位大家长陌生冷酷极了。
他身体愈发地羸弱了,吃药的时候,问盐盐,施惠端午前能回来吗?
孙施惠出差去了,一面工程预付材料款要谈;一面齐主任牵头的商会联络要赶在节前走动一下。
他已经差不多一周没回来了。
汪盐告诉爷爷,“说是节前回来的。”
一问一答里,孙开祥骤烈地咳起来,富芸芸帮着拍背,漱口。
然而,移开的塑胶盆,室内人面色都不大好,因为痰里已经见血了。
孙开祥拿茶水压一口下去,知会芸芸的样子,说等施惠回来,难得,一家子吃顿团圆饭。
隔了一天,琅华被召回来。
父女俩没有声张,倒是琅华对着富芸芸冷嘲热讽了一顿。
姑娘嘲笑亲妈,伺候人的本事这么厉害,当年就不该争一时意气地离婚。
就该扮傻扮痴地凑合着过。多少夫妻都是这么过来的。
凭什么你要扮清高,扮完清高,里头人剩最后一口气了,你又回来演深情?
恶心给谁看!你问问这个家里,有谁吃你这套。
富芸芸面上不答。
琅华更是得寸进尺,她问母亲,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走?
不必等我爸修改遗嘱,我的那份到时候可以拨给你。你趁早去吧,算我求你了!
汪盐被阿秋告知着,说前院母女俩吵起来了。其实这一吵,大家都料到的,只是琅华这一次,比大家想得都沉得住气。
算是忍到头了。
孙施惠走之前,他就叮嘱过汪盐。凡事别逞强,凡事别上心,他们的矛盾不关你的事。
再不行,就给我打电话。琅华让你磨不开面子的时候,你就给我打视频,咱们哪怕是吵架都不能延时更不能落人下风。
他的那些混账话,汪盐怎么会当真。家里人吵架,她就给他打视频,她成什么了。小孩告状也不过如此。
这些日子,汪盐看在眼里。富芸芸不是那种掐尖卖乖的女人,她回来也不会这个年纪还和前夫重修于好。可她服侍孙开祥,是真心实意的。她自己的原话:你们笑话就笑话吧。
这世上也没有比死更重要的事了。
汪盐一时感怀,她最见不得就是亲子反目。可是她不敢去劝,冰冻尺非一日之寒。琅华有琅华的苦,富芸芸也有当时当境的骄傲与失望。
汪盐只得来打打岔。说听阿秋说,琅华回来了。“我正好想买个包,姑姑有空的话,帮忙联络联络呢。”
琅华陡然一回首,狠狠盯着汪盐。再看汪盐身边,哪怕牵着小孙子也片刻不离的阿秋。她真是倒尽胃口,孙施惠真真宝贝汪盐极了,不惜把老保姆都找回来,哪怕什么活不干,就是生怕他的宝贝老婆一时半刻吃了亏。
“汪盐,你有没有想过,孙家的男人都一个德性。从爷爷到孙子,你以为孙施惠待你好,可是男人那点子上头的热情冷掉后,掉头就忘的。他从前对康桥就是,呵呵,当然,康桥比不上你,她从来知道孙施惠待她没有心。她也没有你傻,傻到相信男人有真心。”
汪盐听琅华这番话,不期然地莞尔,“姑姑,我不傻。”
随即,汪盐检索自己记忆一般,“我从前也谈过恋爱,也是正经八百答应他的。男人要说真心,我觉得过程里应该是有的。结束的时候没有了也是真的。”
“可是,我活得好好的。”
琅华一时拿眼前人没有办法。
然而,她依旧蔑视着汪盐。让她少管闲事。
汪盐看一眼身后明明是母亲,可是因为愧疚,节节败退,毫无尊严可言的富芸芸。“那就当我今天管闲事了吧,上回在冯家,姑姑也管了不是吗?”
“说起来,我还得怪姑姑呢,不是因为你一时松手,我也掉不下去。”汪盐一时想起孙施惠之前的脑补,她有意无意地试探,“哦,不对,也不怪姑姑,怪津明阿哥,他害我生理期掉进水里。事后,他和我赔过好几次不是呢。”
提起某个名字,琅华眉头倒竖,夹着她的老花腋下包,横挑鼻子竖挑眼,“汪盐,你这撒娇卖痴的给谁看?孙施惠个笨蛋,头顶都长草原了,他还在外头夜奔呢!”
汪盐瞬间福灵心至地明白了什么,也不得不感叹孙施惠这个家伙察言观色倒是比女人还灵敏。而眼下,她只得茶到底,希望琅华一时转移矛头,也好过在这家里喊打喊杀的,“姑姑不要误会,津明阿哥道歉的事,孙施惠是知道的呀。”
“阿哥阿哥,你给我闭嘴吧!孙施惠吃你这套,我可不吃。”
哦。不吃就不吃吧,但是姑侄俩对“阿哥”莫名仇恨,倒是一致得很。
说完,琅华抬脚就走。汪盐还追上去,“姑姑,我要买包的事……”
“滚。让你老公给你买个够去。”
好不容易把琅华送走了,汪盐回头时,阿秋和富芸芸相约神色地看着她,好像有点没想到汪盐能治得住琅华。
可是汪盐不以为然,送富芸芸回房里时,她难得的喊了对方一声奶奶,“其实我刚才不该劝的,或者不该给你们打岔的。如果不能平心静气地沟通,吵架未必是件坏事。”
“我觉得您和琅华,该好好聊一次。离家出走的孩子,耿耿于怀的不过就是父母对他的误会或者冷落。”
富芸芸摇头,说琅华不只是离家出走。“她无论怎么样都是应该的,因为当初,我实实在在遗弃了她。”
汪盐听了一则或短或长的过去,是孙施惠无论怎么背调,都查不到的过去。
生琅华不是富芸芸的本意,是富孙二人感情难转圜也难生机之下,孙开祥执意强求的。
也正是那段时间,孙开祥予取予求地想留住妻子,才彻彻底底伤了芸芸的心。
他早不爱她了,起码那一阵。全凭一己私欲,想留着一个人。
拿孩子,拿枷锁。
富芸芸读的那些书,从小养成的骄傲,不肯成为这样男人的附件。
然而,她任性分开,最后反而酿成了大祸。
金锡的死,琅华的冷漠。富芸芸坚决不肯回头了,因为她的回头,会让自己的一双儿女更成为笑话。
“盐盐,也谢谢你。你帮我跟琅华还有施惠转达,放心,我不会要孙家一分钱的。我都这个年纪的人了,早不图这些了。”
富芸芸一个人坐在窗边玫瑰椅上,她说,如果可以她想把女儿带走,这些年她一直这样的诉求,只是琅华不肯了。
她回来也不全为了孙开祥。可是得知他重病难回头了,富芸芸又觉得这辈子好像也就这样了,无缘无故的恨,无缘无故的又抵消了。
也许,当年她不执意分开,金锡也不会死,琅华更不会不认她。
汪盐听一个花白头发的女人,把一切全揽到自己身上,很不是滋味。
她诚心安慰:辜负就是辜负,意外就是意外。
富芸芸哭得泪如雨下。
可是待汪盐从她房里出来,她又恳请这个孙媳妇,今天的话,不要告诉旁人。即便是谈,她也想亲自找琅华谈。
是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才从富芸芸房里出来,汪盐就得了妈妈的电话,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火急火燎赶回来,听到陈茵念叨姊妹间的口角。
她一时也不高兴把孙家那头的家务事再重一遍了,因为这眉头疙瘩的档口,保不齐孙施惠又落一身的不是。
陈茵问盐盐,“施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汪盐在吃番茄,“总得忙完呀。”
说正经事的颜面,陈茵提醒盐盐,“你五姨父那头,你还是要抽空去看一下的。施惠最好也露个面,你五姨妈越这样敏感,你们越不能给她挑不是。”
汪盐勉强点头,说放端午假就去。
“那施惠呢?他不能去?”
汪盐一时难保票,“等他回来再说吧。”
“忙忙忙,他这段时间也太忙了。忙到不着家,这好歹是结了婚有个老婆呢,他要是还单着,家里那堆婆婆妈妈他就不管了?”陈茵这一向第几回数落某人了。
汪盐依旧自若地吃番茄,干脆挖苦起妈妈了,“你这是脱粉回踩了?唯粉清醒后,好恐怖!”
陈茵才不理她,在厨房里自顾自淘洗糯米,在算着总共裹几个馅的。有一篮先淘洗好的,陈茵跟老汪说,那篮子不动,什么都不搁。
嗯?汪敏行不懂了。“不搁什么意思?”
“你女婿喜欢吃白粽子。什么都不加的。”
汪敏行讥笑妻子,“哦,欢喜的时候施惠长施惠短,人家一段时间不上门了,成我女婿了,不是你的了。”
陈茵嗔老汪,闭嘴吧。
老夫妻俩忙着裹粽子一个下午,汪盐没等到吃过晚饭。姚婧那头约她喝酒,顺便谈点事。
姚女士知道汪盐最近留守妻子。说她没理由不能出门的。
于是,不到六点半,汪盐就驱车来到了姚女士的酒局上。
不要姚婧催,汪盐先喝了一杯。因为天好热,今天又一堆乌糟事,烦心得很。
一群女人最爱听家长里短的事了,姚婧挑头地催汪盐讲讲,问有钱人家的家务事是不是也很鸡毛蒜皮。
随即又笑话地问,是不是你老公的爷爷奶奶要复婚?
果然是有钱人家呀。结婚离婚都好任性哦!
汪盐听这话不太顺耳,然而,她几杯下肚,已经潦草的醉意了。
她酒品一向很好,清醒不清醒,都不会和人顶真的。
当然,有人除外。
孙施惠就说过她:你是不是有和我吵架的癖好?啊?
好像有点。汪盐觉得和那人待久了,她越来越被他感染了,起码看他跳脚,真的是她的乐趣。
再几杯,又和姚婧聊了一会儿正事,汪盐觉得今日的脑容量到了极限。
昏昏沉沉,接到谁的电话。
她也只是嫌手机太吵,一直在震。
于是,耳膜如击鼓,汪盐坐在半露天的看台酒桌边,听着对方问她什么。
她答了。
心事重重地枯等了许久,像小时候等着父母来接的那种翘首。
半个小时后,对方让她下来。
汪盐头脑昏沉,意识清醒,拾起包和姚婧说再会。
姚婧说汪盐现在组局任性得很,说走就走。还是不忘提醒她,“你不能开车!”
“我知道。”
六月头上,阴历端阳前,那人站在一面奢品的陈列窗前,光曝得他一半光明,一半阴晦。
孙施惠听着脚步声过来,也收回闲散的目光,转身的空档,从车子后备箱里拿下他的行李箱,随即拍拍车子,示意老姚可以走了。
老姚车里问施惠,“家里怎么说?”
“你直接回去,家里不必交代。”
“好的。”
直到老姚车子开走了,孙施惠还站在原地,要汪盐过来,“好累,不想动。”
汪盐喝了酒,反应有点慢,缓缓朝他走两步,又停顿下来,像踟蹰又像戒备。总之,样子很滑稽也很……勾人。
“你还没回家?”
“嗯,你是第一站。”他再不耐烦地催她,要她快点,“过来。”
“不是说还有两天吗?”有人这才又迈了两步。
“两天是死期,提前回来是公差、是余量。懂?”
汪盐听着他的话,还没到他眼前,被孙施惠一把拖过来,他闻她身上不轻不重的酒气,略微不快地皱眉,“所以是来借酒浇愁的?”
汪盐觉得这话无从说起,“姚婧约我谈事的。”
“哦,我以为在婆家受了冤枉气,来找姐妹倒苦水的呢。”
“阿秋告诉你的。”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请她回来。”
汪盐不作声地盯他一会儿,再听他说:“别指望策反阿秋。”
“没什么事,就是琅华回来,吵嘴了几句。我一时脑袋热,去劝了几句,又觉得其实不该劝。估计阿秋误会了,我回我爸妈那,是因为我妈和我五姨妈拌嘴了。”
汪盐背书般地说了两家事,她再强调,不存在什么冤枉气。
说着说着,她仰头看他,“你该不会是听阿秋说的,才提前回来的吧?”
“是。”有人打蛇随棍上,真真假假,谁也猜不准他。“阿秋那火急火燎的,我以为琅华把你怎么了呢!”
“没怎么。倒是我把她气走了。”实诚孩子,认真领罪。
孙施惠一时破功,笑出声,“嗯,不意外。”
汪盐显然对他这直男嘴脸不大满意,恨恨瞥他一眼。
有人一手扶着行李箱的拉杆,一手来牵汪盐的手,若有其事地问她,“还有别的什么要说的吗?”
汪盐直截了当地摇头,结果,被牵手的人狠捏了把,他要她想好了再说。
于是,汪盐瞟了他几眼,搜肠刮肚,打算一语中的:
“孙施惠……”
“嗯?”
“我妈说,她越来越不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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