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十章血腥的历史

迷雾沼泽的林地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迷雾。

        飘散的灰烬出现在迷雾，又消失在脚下的泥潭。飞灰正随风飘散，洒满了整片沼泽，空气弥漫着一股油腻的味道，烧焦的气味让他的胃不停的翻滚着，如果是常人，恐怕早已开始忍不住呕吐。泽林知道这股味道，当有一个地方爆发瘟疫时，或者战争结束打扫战场时，人们将尸体堆在一起焚烧时，就会出现这种味道。

        模糊不清的轮廓在焦黑的树影间婆娑。他的耳边传来阵阵低沉的悲伤的哭嚎与撕心裂肺的嚎叫，这声音穿透了一切，直接打在他的灵魂上。狩魔猎人站在原地，他身下那被烧焦的影子和他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有人在哭。

        而有人正在死去。

        泽林抬起靴子，迈出第一步。积水的沼泽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的声响。

        沼泽密布干枯的焦枝，些许焦枝上仍然残留着零星火苗，狩魔猎人见到许多徘徊的人影，在沼泽地毫无意识的游荡着，或者呆呆的站在原地。

        狩魔猎人的徽章依然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胸前。

        他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每当他靠近的时候，灰影便会在他们面前消失，就像是在躲避它一样，而当他离开的时候，这些影子又会再次出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动作，低声诉说着什么。

        “这是哪里？”

        狩魔猎人微微眯起眼睛，白雾笼罩天空，灰烬如雪花般飘落。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感到有些眼熟，却又没有任何印象。他的耳边传来火堆燃烧时发出的啪啦声响，除了走动时水潭发出的声响外，这是在这片寂静沼泽唯一的声音。他寻着声音走过去，推开耷拉下来挡在面前的枯枝，很快，他就在这片无主的沼泽见到了与沼泽相比显得格格不入的景象。

        “杀了他们，把他们吊死在树上！”

        这是一处城堡，但城堡的样式与如今依然不同，这差不多是一百多年前的风格。只是这座城堡上，泽林没有看到任何标志着家族徽记的旗帜或纹章，破损的条纹旗被扔在地上，被人肆意践踏。衣衫褴褛的人们在城堡里狂欢，将被杀死的男女尸体吊在庭院与城门上。

        忽然间，泽林意识到正在自己眼前上演的一幕究竟是什么。

        血腥佛卡之乱，由佛卡主导的叛军曾经血洗了整个北方王国。武装叛乱起初只是长女为了自己的继承权而反抗科维尔国、瑞达尼亚国以及相关权贵，但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规模庞大的农民起义。国王被杀死，许多术士都被杀死，牧师被杀死，接着，贵族、富人和领主被杀死，最后变成只要是活着不愿意参加叛乱的人统统被杀死。

        在那时，硝烟四起、血流成河。

        在那时，无数的人被杀，无数的儿童沦为孤儿。

        泽林忽然想到了。

        在那个时候，他十岁。在那一年，他成为了狩魔猎人。

        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想起这一段记忆，青草试炼让他忘记了许多事情，他能够在那场可怕的试炼活下来就足以称得上幸运。迷雾在他身边翻滚，沉寂的沼泽开始沸腾，周围的人影越过狩魔猎人身边，朝着某个方向冲去。迷雾变得极为浓郁，就好像某个蹩脚的蛋糕师傅在面包上洒了过多的奶油。

        迷雾如潮水般涌上来，又如潮水般褪去。狩魔猎人身边的景色再次出现了变化。

        “进攻！进攻！”

        战场上到处都是厮杀声，挥舞着简陋武器的农夫与仅仅配有头盔的起义军在呐喊声冲向不远处的城堡。一个女人站在叛军的后面，挥舞着武器，不停的激励着其他人，冒着城堡上不断射下箭矢发起冲锋。这个女人有着一头白发，脸上永远挂着嗜血而残忍的笑容。血腥佛卡，她的模样就和后世记载上的画像一模一样。

        狩魔猎人正站在战场边缘的高坡上，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泽林细长的竖瞳紧紧盯着不远处正被围攻的城堡，他那被青草试炼破坏的记忆正在脑海，不断的告诉他一件事。

        他认识这座城堡。

        不，他不仅认识，他曾经住在里面。

        在青草试炼后，他的记忆变得模糊。他的师傅只是简单的告诉他，他的父母死于佛卡之乱，而他在接受当地逃难者的委托，去清理废墟里的怪物，帮逃难者寻找食物和可以保暖的衣物时，在废墟里找到了还活着的泽林，并将他收为学徒。那场叛乱在北方的历史上画上了极为血腥的一笔，以至于在叛乱结束后的五十年内，没有任何亲身经历的人愿意回忆这件事。

        泽林不明白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但有一点可以明确，他必须找到一条出去的路。城堡与战场仿佛是一片漂浮在半空的孤岛，浓郁的迷雾笼罩四周，他不知道雾还有什么。是一条离开此地的道路，还是永远迷失在浓雾。

        深吸了口气，泽林握紧自己手的剑，走向正被围攻的城堡。狩魔猎人从未见过自己曾经熟知的人与物究竟是什么模样，也许这是个机会。

        “停下，请你停下，你不能阻止他们，你不能就这样落入陷阱。”

        当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一个影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狩魔猎人下意识的抬起了剑。面前的人影模糊不清，和其他的黑影没什么两样，“你是谁？”

        “一个想要帮你的人。”

        “你是什么意思？”泽林微微皱起眉头

        “这里是扭曲幻境。”黑影喃喃说道“死亡女士会牵起死者的手，带他们平安的穿过迷雾。但这里没有死亡，抵达此地的人只有两种下场，彻底迷失在迷雾，或者原路返回。曾经有法师用自己的魔力抵达此地，并平安离开，你应该是被这个魔法送到了这里。”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泽林反问道。

        “你可以相信我，或者不相信，选择权在你。”

        狩魔猎人沉默了一会。

        “告诉我，我该怎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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