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三十五章巴尔提摩的噩梦
背景是凹凸不平的石墙上、放在铁架的火炬。火光明亮,将矮人的影子投射到墙壁上。
一个梦。
泽林知道这是谁的梦。
托瑞尔。
巴尔提摩大师的弟子。
“我会成为弗坚的符大师,一个新的符大师。”
托瑞尔坐在石桌前,握着烟斗,轻眯着眼睛,满带笑意的望着铺满桌面的钻石、金币和珠宝。石桌前,穿着黑衣服的人类弯着腰,捧着双手,带着讨好的笑。
“亨赛特的军队肯定会攻破弗坚的城墙,临时征召的农夫根本没有胜算。巴尔提摩要和弗坚共存亡,还把他的秘密藏了起来。他太笨了,这座城市已经要推举一个人类女人成为首领,为什么样的人类效力有什么区别?亨赛特国王也需要一个符师来为他的宫殿服务。时代变了,符知识应该为付得起价钱的人服务,而不是和这座快要被攻陷的城市一起被毁掉。”
黑衣服人类奉上一袋金币,托瑞尔招手,他的学徒将一个符护符递了过去。
“人类根本不懂什么叫符,但他们有钱,他们会想要得到符道具,我才不会像巴尔提摩和碳山的那些老顽固一样,非要把符的秘密保留在玛哈坎的山沟里。有了这些,我们可以像术士一样活得滋润。能有专门的仆人、一栋占有整个山顶的别墅,还有塞满地下室的黄金。人类的宫廷很快就会有一个符大臣的职位,我会成为第一个。”
这是托瑞尔的梦。
泽林眯起眼睛。梦境的画面一转,又回到了托瑞尔的铁匠铺。
“一个狩魔猎人,他来调查我们,肯定是赛西尔雇佣的,那个老头子发现了,发现巴尔提摩不见了。”
“冷静,葛林迪。这个狩魔猎人是调查屠龙者下毒的。”
戴着红帽子和白衬衫的矮人紧张的追问。
“但他来找我们了,为什么?要是赛西尔发现我们做了什么,他会把我们全都在广场上吊死!”
“别担心,亨赛特的军队很快就会发起攻击,等外面的迷雾消失了,城墙上的旗帜就要变成白色独角兽。到时候,谁还会在意一个属于亚甸时代的符师的死活。他已经死了,一个人逃走了,结果又死在人面妖鸟手里。他是个蠢货,我告诉他一个发财的办法,只需要向人类鞠躬,就能得到大笔大笔的金钱。结果他却要为此把我赶走,还威胁不再教给我任何东西。他活该一把年纪了还要像个矿工一样在山里讨生活。”
“但为什么会因为下毒的事情来找我们?”
“我怎么知道?”托瑞尔垂下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我怎么知道。”
“要是他调查出什么来呢?”
“没关系,我告诉狩魔猎人,巴尔提摩到南边的峡谷去了。只有巴尔提摩和赛西尔两个人有钥匙,那里面到处都是怪物,狩魔猎人进去后除了一身鸟毛外什么都找不到。反正我们已经把尸体扔进河里去了,连着他的房子里的钥匙,我就不信狩魔猎人能找得到。”
乌鸦掠过天空,挡住了月光,结晶映照出的幻象也逐渐阴暗下去。
泽林皱起眉头。
托瑞尔杀了巴尔提摩,然后把尸体抛进了河里。一条河,附近唯一的河流只有庞塔河。
狩魔猎人取下紫色结晶,重新放回到原本的位置上。泽林看着身边众多的结晶,随便取出了几个,放进石盘。都是弗坚各个镇民的梦。一个在酒馆工作的人类幻想着屠龙者会倾心于他,一名松鼠党精灵希望他可以住在一个宽阔的湖边别墅里,还有一群人类女仆为他服务。还有一个矮人,他梦想有一天能睡在全部都是珠宝和黄金装饰的床上,狩魔猎人甚至还偶然发现了伊欧菲斯的梦境。在这位独眼精灵的梦里,他成了一个城市的总督,正在他的办公桌后面抽着烟斗。
而在众多的梦境石,泽林偶然看到了一个细小的梦境石块,很小,颜色很淡,他用了两次才把它固定在石盘缺口上。
他很熟悉这个梦境的主人。
是尤瑟夫卡的梦境。
梦,她怀抱着一个包裹在襁褓的婴儿,正坐在床边,轻哼着小调。一个狭小、干净且舒适的小屋。屋门刚刚被打开,一个看起来刚刚完成了一天工作的男人正拉开门回家。
只属于两个人的,安逸的家。
看着幻象,泽林轻叹了口气。他取下结晶,但这一次,他没有把结晶放回到原来的位置,而是塞进口袋里。
他的确是个混蛋。
当他再次将托瑞尔的梦境放入石盘,准备再看一遍,试着能不能找出更多线索的时候,天空再次传来刺耳的尖啸。泽林抬起头,天空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张开双翼,对准狩魔猎人所在的位置直扑下来。
泽林如闪电般抽出银剑,在空划了一个圆。
鲜血溅到石盘上,打碎了梦境。
“啊—————!”
托瑞尔一下子坐起身,沉重的呼吸下睁大了眼睛,惊恐的望着四周,满是慌乱的眼球像是要从眼眶蹦出来一样。他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再三确定脑袋还在肩膀上后,他才重重的呼出口气,像是被抽走全身力气似的躺了下去,胸膛不停的起伏着。
蜡烛被点亮了。
“怎么了,托瑞尔?”睡眼惺忪的葛林迪坐起身,点亮床头柜上的蜡烛。“你做噩梦啦?还是被狼人咬啦?你的嚎叫要把所有人都吵醒。”
“我梦见巴尔提摩要来杀我。”托瑞尔无力的摆了摆手。“该死的,我一定是精神过敏了。”
另一边的甘堤翻了个身,继续打呼噜。
“睡觉吧,那个巴尔提摩回不来了,我们都知道的,而且不用担心那个狩魔猎人,全是人面妖鸟的地方,他找不到任何东西,那些怪物只要看见血,就像发了疯一样。”葛林迪拉了拉快要从床边掉下去的被子。“再过几天,这件事就不会有人在意了,马上就要打仗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对,睡觉。”托瑞尔伸手拽出一个毛巾,擦拭额头上的冷汗。“睡觉,为了未来的符大师……”
咚咚咚——
木门被重重的敲响了。
托瑞尔和葛林迪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坐起身。甘堤的呼噜声更大了。
两人对视一眼,托瑞尔做了个手势,葛林迪连忙爬到另一边,去推醒同伴。
“谁在外面?!”
“是我。”
“谁?”
“巴尔提摩。”
托瑞尔连忙跳下床,去抓放在墙角的斧头,甚至都没来得及穿上裤子。葛林迪抽出藏在枕头下的短剑,甘堤终于醒了,打着哈欠打开一小盒麻药粉。
“用弩箭!”托瑞尔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快拿弩来,对着门射,把外面的混蛋射死,射死!”
甘堤取出藏在床下的弩箭,箭矢上膛对着木门射了一箭,重弩击穿了门板,在上面留下一个窟窿。
外面一片阴暗,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一股冷风从窟窿吹进来,烛光摇曳。
三名矮人屏住呼吸,互相对视一眼,完成任务的甘堤又把麻药粉抹到牙龈上,然后放到鼻尖下吸了一小口。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欢迎我,我亲爱的学生。”
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托瑞尔跳了起来,斧头在半空轮了个圆,木椅在重击下变成了碎片。
“我教给你符知识,教给你如何活下去,而你就是用这种办法报答我。”
葛林迪张开嘴,喉咙发出刺耳的尖叫,睁大的眼睛充斥着恐惧。腐烂的老矮人站在门口,一颗眼球已经掉了下来,白蛆正从里面爬出来,后脑勺上还残留着他们谋杀他时的重击伤痕。
“滚开!恶魔!滚开!”
托瑞尔的斧头砍了巴尔提摩,从间将它一分为二。但被砍的身影没有倒下,反而变成了两个相同的人影。
这就像是按下了一个开关,一个又一个可怕的巴尔提摩出现在房屋里,他站在门口,他坐在床边,他趴在桌子上,他蹲在火炉旁,门口的黑影消失了,一个巨大的巴尔提摩正用那颗耷拉在眼眶边的眼睛望向房子里面,就像是一个人类正在看向他的鸟笼。
“让我看看我可爱的好学生究竟在想什么?”
一个又一个腐烂的巴尔提摩一步步走向被困在房间的三人,托瑞尔疯狂的用斧头挥砍,但就像是砍了空气一样无力。葛林迪想要逃走,但接着就被抓住了四肢,巴尔提摩那被河水浸泡到发胀的手指抓挠着他的身体和脑袋,像是要把他的心脏挖出来,把大脑取出来,无数的身影很快将葛林迪连同他的尖叫一同淹没在下面,然后是流淌出的鲜血。甘堤则是两眼翻白,直接昏了过去。
很快,他和托瑞尔也被淹没了。
随后是更多的尖叫。
无论过了多久,弗坚的人们都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响彻天际的凄惨的尖叫,还有第二天他们醒来后看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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