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零二章仇恨之心
有那么一瞬间,安度因几乎以为吉恩要撕开法奥的胸膛。就算不变成狼人,他也能做到这一点。
但拦住他的是图拉杨。
“不要让这座圣地染血。”圣骑士摇了摇头。
“他没有血!”吉恩手臂上虬扎的肌肉宛如拥挤在一起的岩石:“只是一个腐烂的怪物!”
“我很了解,什么是失去,吉恩。”阿隆索斯.法奥对狼人之王张开双臂:“你紧紧的抓住这份仇恨,让它成为你前进的支柱,让它激励你为之而战。但剑有两道锋刃,其一道会指向你。迟早有一天,这份锋刃会划伤你的内心,将你拽入深渊。”
“我!”吉恩一字一句的吼道,每一个音调都饱含着愤怒:“女妖杀了我的儿子!而她,还有你的同类,毁了我的国家!”
安度因几乎要在狼人之王的愤怒面前后退。
他没有权利指责吉恩,谁也无法理解,一个老年丧子的父亲,会多么痛苦。
“但你还站在这里,而仇恨已经成为了你的一切。”面对狼人的愤怒,圣者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迈出一步:“我问你,老友。如果说,我带来了利亚姆,而他站在这里,和我一样,你的反应会有所不同吗?你还会将对我的话语,再次刺向利亚姆的灵魂吗?”
狼人猛然向后一缩,仿佛这段话是柄最锋锐的利剑将他刺穿。
他喘息着,似乎下一刻就要从人类变成狼人。但他转身冲出了房间,木门被推到墙上,发出砰地一声响。外面传来牧师们惊讶的呼声,但吉恩的脚步声已经彻底远去。
苔丝躲在聆听室内,并没有看到自己父亲狼狈的模样,但法奥的话传入了她的耳。
泽林坐在她对面,沉默的望着她。
“……说起亡灵,我记得在你的城堡里,有许多非人类,对吗?”
“没错,苔丝,其实,你认为自己和人类有什么不同?”
苔丝翻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几个呼吸之后,她摇了摇头:“虽然我可以变成狼人,但我一直以人类自居。许多吉尔尼斯人也是如此。我们是狼人,但我们也是人类。”
“因为你们的灵魂是人类。”泽林对苔丝伸出食指,随后,手指又指向自己:“我也是。苔丝,我曾经遇到过类似的问题。你可能不清楚,我经历过魔法改造。但在被改造之前,我是一名人类。于是在改造后,人类称呼我为非人类,非人类称呼我为人类,结果人类的城区里不欢迎我,非人类的居住区里也把我当做外人,我为此烦恼了一段时间,但后来,我想通了——我就是我。”
“怎么说?”
“我认为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泽林严肃的回答:“我的灵魂早就已经做出了判断,又何必纠结于他人的目光?我问你,如果有人称呼你为非人类的怪物,你会怎么想?”
“我会让他后悔说出这样的话。”
“也许对一些被遗忘者而言同样如此。”泽林挑起眉梢:“难道不是吗?他们从一场灾难幸存,但身体被魔法变成了另一幅模样。你们也是,从狼人之灾幸存,可身体也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样子。既然仍然身为人类的吉尔尼斯人,可以接受那些变成狼人的同胞。为什么,如今还活着的人类,却不能接受变成亡灵的同胞呢?”
“可那是……”
“那是狼人,对吗?”泽林仿佛看穿了苔丝的想法,帮她说了出来:“但野生狼人与无脑的亡灵又有什么区别呢?狂暴、嗜血、危险、源自于魔法、还有强烈的传染性,会将被咬伤的活人变成自己的同类。但你认为有理智的狼人和有理智的亡灵是不同的,对吗?因为你就是有理智的狼人。既然在狼人拥有理智后,可以与活人和平共处,为什么亡灵就必须死呢?在本质上,你与被遗忘者是相同的。”
苔丝沉默了下来。
泽林见过太多类似的情况。
许多事情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但只要冠以特殊的形容词,就会被立刻赋予不同的含义,就像萨琪雅派到乡村的征税官总能很好的完成任务,而当年德马温的征税官则要冒着生命危险,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在做相同的事情。
但人们往往更在意含义,而非事情的本质。
他们以为杀死德马温的征税官就会让生活变得更好,认为自己所遭受的苦难都来自于面容可憎的税吏,但税务官有什么错?他们只是被市长征召的市民,去执行国王颁布的命令,仅此而已。
可能弗坚的村民还没有意识到,萨琪雅派遣的税吏正是当年德马温时期留下来的人,因为懂得算数的人太少,而诚实的人比会算数的还少。在他们的称号面前加上‘萨琪雅的’之后,村民们看待他们,就好像屠龙圣女本人一样漂亮可爱。
他们不会相信,两者其实是同一人。
过了一会,苔丝叹息一声:“你让我的心情变得很奇怪,泽林。我本应该高兴,因为我找到了一个报复女妖之王的办法。但我现在却高兴不起来……别误会,我一定要杀了女妖,让她偿命!但,我,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怎么了?”
“芙莉德女士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过程可能有点复杂,而且比较危险。”泽林挠了挠后脑勺,他没想到苔丝会提出这个问题:“我推荐你去询问她,她应该很清楚。正好,今天晚上,我会带着她去参加你准备的宴会,怎么样?”
“我当然欢迎,泽林。希望我的问题不会冒犯到她,我很想知道,她是死亡多久后重生的?”
这难住了泽林。
他对罗德兰的时间没什么观点。
“我不清楚具体时间,但……我可以确定,是许多许多年之后,她在坟墓躺了很久。”泽林好奇的看向苔丝:“你为什么要询问这件事?”
“我……不,没什么。”苔丝犹豫了一下,最终摇了摇头:“等到晚上,我们再谈。我需要一段时间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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