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两百七十六章彷徨的瑟拉娜
奥古斯汀双手捧着水杯，坐在客厅里。
泽林坐在他的对面，身体前倾，胳膊肘撑着膝盖，目光友善的望着他：“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谢谢你，大师。”
奥古斯汀缓缓呼出口气，刚刚经历过生死又被喷了一身血，对于一名连杀鸡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什么是战争和死亡的陶森特人而言，未免有些过于具有冲击性。
更别说，自己今天差点死了。
“如果你刚开始没有对我说谎，今天也不会那么惊险，你差一点就被他们杀了。”泽林打开酒壶，给他的空杯子倒上：“喝一点吧，这对你有好处。”
一点酒精能让人安静下来，并且打开心扉。
奥古斯汀扬起头，猛喝了一口，才长叹息一声：“我，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这样做。”他又后怕又懊恼的说：“我还以为，那只是一个威胁。放狠话，就像大家遇到不顺心的事都会做的那样。”
“你惹到了什么人？”泽林好奇的问。
一名制桶匠又能惹到什么要雇佣强盗杀害他的人？
奥古斯汀沉默的低着头。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问题。”泽林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明天，劳恩法尔爵士会派人来护送你前往鲍克兰。”
“我只是……”奥古斯汀顿了顿：“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这样羞耻的事情。您救了我，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告诉您的？是这样的，大师。在大约十天前，有位神秘的先生找上了我，问我愿不愿意把几桶我们在准备的新葡萄酒卖给他。我马上拒绝了他，因为我知道这新酒对玛蒂达小姐有多重要，我也知道这酒的成功会带来多大的影响。毕竟，葡萄园最近的财务相当吃紧。”
他挠了挠脸颊。
“后来，这位先生又来了。他很有钱，这次还带了一大包金币。于是，我假装忘记锁上仓库门。我觉得很丢脸…但我又能怎么办？玛蒂达小姐受到很大的打击，我感觉很对不起她。如果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这样做。”
泽林皱起眉头：“只是因为木桶？”
“不只是这样。在我答应他一次后，他又来了，还带着更多的钱。这次他要我给他新酒的制法。我这人还是有点道德的，酒桶是一回事，我还可以做出其他酒桶，甚至还能做得更好。但葡萄酒的制法……我说我死也不给，然后他露出了个奇怪的表情。”
奥古斯汀打了个冷颤：“我感觉很害怕，所以赶忙去贴了告示。后来我透过窗户，看见有人在我的房子附近游荡。后来的事情，狩魔猎人大师你已经知道了。”
“这个有钱的先生是什么人，你认识他吗？”
“我不认识。”奥古斯汀摇了摇头：“但我还记得他的样子。他的穿着很体面，戴着小眼镜。就像……就像一个正常的陶森特人会穿戴的那样，他身上没什么特点。但他说话的声音很慢，就好像，就好像没人能阻止他做任何事。”
听起来像是葡萄酒争端，奥古斯汀为之效力的主人是一名葡萄酒庄园的拥有者，而他是负责制造木桶，甚至参与酿酒的人。这样的他的确很容易惹到竞争对手，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竞争对手决定用更危险的手段来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这件事应该交给陶森特的公国警备队解决，由当地的法官判决。
“但至少可以确定，盯上你的不是更危险的幽灵犬。”泽林摆了下手，做了个放松的手势：“放轻松，接下来你是安全的。”
奥古斯汀露出困惑的神色：“幽灵……幽灵什么？”
“一种像是猎犬的怪物，会追捕生者，一旦被它盯上很难逃脱。”泽林大致解释了一下：“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想一想，明天等见到法官和骑士之后，你应该说什么。”
泽林安排他住在侧房里，当然，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奥古斯汀说他会在一个星期后把报酬交给泽林，于是泽林让他写了一份欠条。
等泽林刚刚走出房间，阿尔托莉雅就迎了上来。
“刚才有人朝庄园射了一箭。”
“有人袭击？”
后者摇了摇头：“不，没有袭击者，这是箭，你应该看一看。”
说着，她拿出一根箭支，递给泽林。在箭矢上钉着一卷纸。
泽林接过箭，取下上面的字条，展开后，里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如果你想要对付克雷斯普，等待天亮的时候，到石化鸡蜥旅店。”
石化鸡蜥旅店。
泽林绷紧嘴。
他在今天午与克雷斯普见面，接着在傍晚，就有人送来了这样一封信。或许在他刚刚来到陶森特的时候，就有人盯上了他。
对付克雷斯普？
他的确有类似的想法，克雷斯普不会随便开口，但他最好不要打草惊蛇，最好让克雷斯普的同伙相信，他们的盟友依然对他们忠心耿耿。
现在，他最大的优势，在于没有人知道他找克雷斯普的目的是什么。或许就像克雷斯普认为的那样，泽林只是代表法兰茜丝卡来到这里。这只是单纯的生意问题。
“是敌人吗？”
“不，不见得。”泽林把信件折叠起来收好：“箭是从什么方向射过来的？”
“面对门的方向，我看到这根箭斜插进门口的泥土里。”
“很好。”
“我们要去追赶吗？袭击者可能还没有离开太远！”
“不。”泽林伸出一根手指：“现在，回去睡觉吧。我要看看，接下来他们还能做什么。哦，对了，不用锁门，瑟拉娜随时可能回来。”
瑟拉娜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双腿并拢坐在河边，瑟拉娜把一枚石子扔向半空，重新接住，然后又扔了起来。明月半隐在乌云之后，河边的渔村陷入一片沉寂，而河对岸的灯火则如点点繁星，点缀着艺术品般的鲍克兰城，仿佛是一座童话的妖精之城。
她很不安。
不安于自己的心情。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想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更进一步的关系吗？可是她心里自认为没有做好像尤瑟夫卡夫人那样，她不会做饭做菜，不会清扫收拾，也不怎么懂得和其他人交流。她能感觉的出来，和自己聊过之后，城堡里的其他人似乎都在对自己避而远之，不太愿意接自己挑起的话题，或者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估计，泽林也不会希望他的夫人，无法与他亲密的朋友搞好关系。
可就这样，只作为普通的朋友，偶尔来拜访一次？
她好怀念在自己醒来后，与泽林一起寻找线索和答案，并想办法对抗强敌的日子。那是她最开心的时候。虽然在当时，她只是不停的想着，要尽快找到答案，阻止父亲哈孔的计划。
可在泽林与其他人一起离开后，她待在城堡里，感觉好像缺了什么似的。
后来她知道了，是身边少了个人。
她一直待在城堡里，等着有一天，泽林会忽然找上门，告诉自己，他遇到了一个强敌，需要帮手。那时候，他们就可以继续一起上路，直到解决敌人后，再回来休息。
期间，她一直在想办法整修城堡，让城堡更适合人类居住。她知道泽林讨厌那些被残杀的人类，于是她拆掉了人畜囚笼，清理了下水道里的骸骨堆。
她打听到人类更喜欢植物花朵，于是她在城堡里养花种草，打理花园，用花藤和盆栽装饰大厅，还养了一只猫。可惜后来猫很快就死了，她只能把它复活成骷髅猫，继续练手，免得到时候养死泽林的宠物。
她的母亲经常催促自己主动去拜访泽林的城堡。
可万一他不在家呢？万一他当时正好很忙碌，自己去拜访他，会不会让他不耐烦，给他惹麻烦？
万一他询问自己有什么事情，自己到时候又能怎么说呢？
她不知道。
她每一次都在外面徘徊一阵子，买一些东西，对母亲谎称自己已经去过了。她不想看到母亲那副无奈的表情。
她一直在城堡里准备着，等待着，准备给再一次来到这里的泽林留下一个最好的印象。
这一等就是七年。
他从来没来过。
哪怕有一次，他就站在独孤城的码头边，在一个天亮的时候就能看到远方城堡轮廓的地方。
瑟拉娜把石子扔进了水里。
他会因为自己晚上不回去而生气吗？
可她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
更重要的是……
她害怕一旦走出这一步，自己与泽林，最后会落得自己的父亲与母亲那样的结局吗？
她从来就没见过，一个和睦的吸血鬼家庭。
“这时候待在水边，你看起来有心事，小姑娘。”
这事，瑟拉娜听到了一个沉稳而舒缓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到一名有着高额头、鬓角留着像刺猬一样发型，皮肤苍白的男人。
一股薰衣草和大蒜的味道传入鼻翼。
“这份景色很漂亮，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请便。”
“你一定是刚刚来到陶森特。”模样苍老的男人在瑟拉娜一旁坐下：“我是爱米尔·雷吉斯·洛霍雷克·塔吉夫哥德弗洛伊，你来自什么地方，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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