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三百二十七章神与人
神创造了世人……
但神不爱世人。
被饲养的家畜，生来便被带离父母身边，烙下奴隶的面纹，没有亲人，只有主人。以城市为名的畜栏，以祭司为名的饲养者在神殿，被从奴隶提拔出的精英竭尽全力取悦他们的庇主。当诸神出征时，身后跟随着数以万计的奴隶，镣铐连着镣铐，脚链连着脚链，绵延山谷与平原。
他们是食粮，是魔力，是储备，是神灵力量的象征，是权利的基石。
神在天上执掌力量，电闪雷鸣，移山填海，刽子手的刀不断落下，人头滚落，血流成河。
葬礼是欢声笑语，为神的胜利歌唱，为神的力量顶礼膜拜，为不值一提的生命被神所使用而感恩戴德。然后是在祭司监管下的回程，回到各自的神殿。生育、繁衍，然后在新的一场战争重新戴上镣铐，走向战场，等待注定到来的死亡。
直到有一位神，一位创造生命的母神，在一场战争结束时低下了头。她看到尸山血海，看到一双双隐藏在笑脸下的眼睛，看到眼的恐惧和麻木，看到了凝固在脑袋上的恐惧。在呼啸寒风吹来的血腥气味，她闻到了苦涩与眼泪的味道。
于是在那天后，她不再命令祭司献上祭品，允许子民保留自己的孩子，允许他们组建家庭，允许他们选择居住地点，允许他们在平静活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她允许子民活着。
但这激怒了其他神明。一项阴谋，一次背叛，七双眼睛见证了一场谋杀，对喜笑开颜，一人冷眼旁观。
他是神族的异类，不知名的诞生者，伽南神族的友人，被遗忘众神的兄弟，危险的独行者，蛰伏在阴影的狩猎者。他没有信徒，没有奴隶，远离战争，不是任何人的敌人。但她是他的朋友，他决定为她复仇。
一个又一个的奴隶在夜幕之下消失在神庙，隐秘的网道成为逃亡者的掩护。在神殿间出现了流言蜚语，讲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未来——不需要每天在对死亡的恐惧活下去，他们应当生而自由，而非待宰的羔羊。
越来越多的奴隶消失了，越来越多没有面纹的精灵出现了。诸神们愤怒异常，他们要惩罚窃贼、摧毁叛徒。他们强大无比，傲视天地。他们移山填海，无所不能。他们生而为王，统御万物。
但复仇者有他们所不能理解的力量。
一个在阴影的敌人出现了，一位位落单的神灵在袭击溃败，一座座宏伟的神庙在突如其来的灾难崩塌。他们将整座城市血祭却不知敌人身处何方。世界陷入了黑夜，一个苍白的影子在夜幕下狩猎傲慢的神明。狩猎者变成了猎物，阴森的狼嚎成为了末日的丧钟。第一次，神明们体会到了一种他们从未理解过的情绪。
众神躲藏在他们的宏伟圣城不知所措，祭司们甚至不再敢于提起他的名字，在惊恐赋予他一个新的称呼——恐惧之狼芬里尔。
神难以被杀死，在恐惧，他们命令祭司将更多奴隶推入血池，摄取无边无际的力量以保护自己的灵魂。最终，他们得到了足以彻底毁灭芬里尔的力量，可迎来的不是决战，而是一面将世界一分为二的帷幕。魔法被从现世清除，消失的无影无踪，神明们与他们的力量源泉一并消失在帷幕之后，落入了恐惧之狼的囚笼。
完成这一切的复仇者耗尽了力量，陷入沉睡。
在那天，奴隶们在不知不觉失去枷锁，奴隶主们再也没有回来，血祭也随着他们的消失一并消失在了精灵的社会。
“……这就是恐惧之狼芬里尔的故事，索拉斯的故事。”弗莱玛斯喃喃说道：“而我，就是那个被杀死的母神米索。”
“可你还活着。”霍克下意识脱口而出：‘还那么强大。’
“我说过，我们很难被杀死，我是米索的残魂，是她遗留在世上的一部分。”弗莱玛斯慢慢转过身，望着墙壁上的浮雕：“索拉斯也不是完整的恐惧之狼，我们会被杀死，然后在影界重新醒来。但每一次，我们都会失去一部分灵魂。至于死亡多少次才会陷入永恒的安眠？我至今没有一个答案。”
“也就是说……”霍克用力深吸了口气，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索拉斯创造了影界帷幕！”
“是的，早在一万年前，影界就是现世、现世就是影界。索拉斯的帷幕将魔法与自然分隔。诞生自影界的生物会被关押在里面，剩下的则留在外面。我们是诞生自魔法的种族，而龙神们则是诞生自自然的强大生物。所以它们被留在了外面。可失去魔法，它们也不得不像伽南的兄弟们一样陷入沉睡。”
弗莱玛斯平静的说着上古时期的秘闻：“至于众神，女孩。为什么神不能是掌握强大力量的生物呢？巨龙拥有强悍的身躯，而我们则拥有魔法。九龙神也不过是九条力量最强的龙族，我们则是古老的魔导师，只不过力量稍微强一些。没必要称呼我为神。”
要是放在以前，泽林肯定会很惊讶。但经历过西格玛帝国的洗礼后，他对神明已经见怪不怪了。或许这就是米索与伽南诸神不同的地方，他们自诩为神，而米索依然认为自己是凡人。
“那他创建的屏障可真是千疮百孔。”
“这就是故事的后半部分了。”弗莱玛斯低声说：“索拉斯的屏障将伽南关押在影界，但伽南最后的反击也在上面撕开了一条条裂痕。魔法依然残留在世上，而为了复仇，伽南和他的兄弟姐妹们通过裂痕将魔法的力量教导给了一个新兴的种族。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们宣称自己为——龙神。”
“等等！你是说，德凡特古帝国是力量来自于精灵诸神？”霍克惊讶的睁大眼睛：“……你这句话要让现在的历史记录完全重新编纂。”
“魔导师统治、奴隶帝国，真正的龙神与它的族人在帷幕出现时便陷入了沉睡，怎么会与一群还处于蛮荒时代的人类交流。伽南的招式骗不了我，也骗不了索拉斯。”弗莱玛斯走到浮雕前，抬起头望着雕刻在上面的七个身影，其一个身影被刻意损坏了：“当时我太虚弱了，像索拉斯一样沉睡。当我醒来时，奥拉赞已经被摧毁，我的孩子们再次成为了奴隶。剩下的故事，和你们如今所记载的内容相差无几。”
泽林知道剩下的部分。
德凡特古帝国的魔导师们就像精灵诸神一样，将自己的族人同样视为奴隶，直到最后，他们在古龙神的引诱下决定举行一场大规模的血祭，撕开影界屏障，夺取金之城的上帝宝座。
按照弗莱玛斯的说法，这应当就是精灵诸神试图冲破牢笼封印所筹划的阴谋。
“可上帝呢？”霍克不解的问：“德凡特的魔导师们难道不是被上帝所惩罚，才变成暗裔的吗？”
“我不知道……”弗莱玛斯毫不犹豫的说：“但我猜……你们人类口的上帝，应当是影界的善意实体。影界有被遗忘者的四神，他们是愤怒、傲慢、复仇、色欲，恶魔是他们的延伸，也有正面情感所汇聚的强大善灵：怜悯、希望、正义、英勇，灵体是它们的碎片，我想你们人类的先知安卓斯特所见到的可能就是正义，正义最强大的实体以安卓斯特本人为锚点来到现世，指引她，帮助她对抗强大的魔导师。否则无论如何，一个普通的人类女人都不可能与魔导师抗衡。”
“那金之城呢？”霍克有些失望，但还是继续追问。
“哦~女孩，金之城当然我和伽南的兄弟们召开会议的地方。”
弗莱玛斯咯咯的笑了起来：“我还记得属于我的座位，在伽南王座下方左手边第一个。通常，索拉斯会坐在伽南的对面。右边是安卓尔，一个暴躁的女魔导师，喜欢被信徒称为狩猎女神，因为她很喜欢用弓箭猎杀猎物，有时候是豚鹿之类的动物，有时候是她的奴隶。我不知道为什么金之城变成了黑色，或许只有亲自抵达那里，我才能找到原因。”
霍克沉默了一会：“……还好我不是最虔诚的信徒。”
泽林抹了下额头，发现手掌上沾满了水。他可能接触到了被掩埋在历史最古老的故事。弗莱玛斯说的没错，她的确向泽林分享了这个世界的秘密：“所以索拉斯现在的计划是什么？他夺回了属于自己的力量，然后呢？”
“这就是和我索拉斯分歧。”弗莱玛斯双手背到身后，扬起头像是在浮雕上寻找着什么，最后失望的收回目光。
“他认为当年精灵们被德凡特人摧毁是他的错，把精灵们变成奴隶的责任全部拦在了自己身上。因为帝国的辉煌建立在影界之上，他的帷幕不仅隔绝了影界，也令帝国的辉煌在一夕之间崩塌，那些宏伟的浮空城市与空花园变成了废墟，强大的魔法武器与盔甲变成了废铁。他决定弥补错误。他想要解开屏障，重新成为那个强大的神，带领精灵族人们反抗如今的人类压迫，再一次解放他们。”
“他……他要为了精灵族，向人类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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