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怀疑周秋隼拉我过来是故意的。
什么学习前辈的技巧,分明就是看他秀演技!
他让我坐在显示器旁,让我对表情在镜头里呈现出怎样的效果有个概念,更丧心病狂的是,他还要我看了写观后感笔记给他。
旁边各位副导和指导老师的下巴岌岌可危。
显然我是独一份开考前还给开小灶的了。
忒丢人。
然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镜头表演和舞台表演是完全不一样的,舞台表演虽也要求自然真实,但也是依靠台词和动作肢体来完成塑造人物的,而周秋隼,他饰演的季江海前期是一个矜贵而优雅的商人,几乎没有太过夸张的肢体语言,但周秋隼能通过一个表情,一个小动作,一个小细节来表现出一个季江海算无遗漏的精明。
周秋隼和季江海是两个时代的人物,性格也相差甚远,但镜头里的周秋隼已经完全找不出平日里专横跋扈的影子了,他的表演非常克制,但克制得十分的自然和理性,让人相信,镜头里的就是季江海!
他对角色在各个不同时期的理解,不但精准,而且极富个性。
更恐怖的是,没有NG 。
第一天的戏都比较简单,但和他对戏的不管是经验丰富的老戏骨,还是小角色的群演,都能尽善尽美地把各自的表演做到极致。
这说明他不仅能自己演,还能带戏。要我老爹在世,也肯定要夸一夸“此子聪慧,必成大器”。
啊不对,人家已经是大器了!
我这才回过味来,之前跟我斗气的幼稚小学生,是个真正的影帝。
我!我! 忽然就燃起来了!暗戳戳地开始期待和他真正地演上一场!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耳旁忽然传来一声轻柔甜美的女声,“哎哟,你就是那个司镜若吧。”
我扭头一看,一位姿容美艳,穿着洋装的女子坐在我旁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女人见我一脸懵,惊讶地捂着樱桃小嘴,“你不会不认识我吧?”
还真不认识,但看戏服应该就是女主角了,女主角是谁演来着……谢奎好像给我说过……
“啊,你就是那个带资进组的陈贞贞女士啊?幸会。” 我友好地伸出手。
对方却变了颜色,铁青个脸,愤怒地拂袖而去。
旁边的工作人员扶着下巴,面面相觑。
我:?
隔了几分钟,谢奎崩溃地跑过来,“要死啦我的小祖宗!你第一天就把女主角气哭是什么情况!”
我:啊?我说错什么了?
带资进组是关系户的意思,是个贬义词,跟我理解的为了提高电影质量自己投钱还不要报酬的圣母行为相去甚远。
谢奎跟周秋隼是两种骂法,我被他一口一个小祖宗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对不起,添麻烦了,我马上去道歉。”
“吵吵嚷嚷什么呢?” 周秋隼拍完一幕,回头来看镜头,见谢奎训我,问道。他入戏得快,出戏也相当快,脱离镜头,他又是那只随时随地要喷火的老虎了。
一旁的助理和他耳语了几句。
我心想,完了,谢奎骂完老虎骂,混合双打啊,很想哭了。
没想到周秋隼皱着眉,却是看着谢奎的,“道什么歉?他有说错?没事找事。司镜若,你有时间在这儿聊天,观后感写好了?”
他语气凶巴巴的,却是在维护我。
我其实有点感动,但周围工作人员一片窃窃私语的,我不禁担忧——那个“卖屁股”的谣言想必要愈演愈烈了。
我和导演真的只有骂和被骂的关系啊!
“司镜若!” 周秋隼吼道,“你他妈发什么呆!”
看吧看吧!他真的对我超级凶的!
为了证明“我们不合”这一点,我低头做小,受气包一样,“对不起周导,我错了周导,观后感还没写完周导。”
“你这蠢蛋,看懂该怎么站点了没?”
“大概看懂了。”
……
谣言后来就从“卖屁股的新人”变成了“卖屁股的抖M新人” 。
我弄清楚抖M是什么,一口老血差些按捺不住。
后来我对周秋隼不那么恭敬了,理直气壮地跟他争辩。
他们又说我“恃宠而骄,狐狸尾巴翘天上去了,不把前辈放在眼里。”
二毛心里苦得一匹,还不能说。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至于第一天就把女主角惹哭的事情上了热搜,这也是后话了,我当时也没来得及道歉,因为马上就到我了。
我的第一场戏,也是电影开始的第一幕,留学归来的富家少爷,站在船头眺望远方,笼罩在水雾之中的城市是他的故乡,他将在这里埋葬他的青春、信仰和生命,但此刻的他一无所知,他少年健朗,步伐轻盈,丝毫不受舟车朗顿的影响,下船后在码头寻到接他的管家,略遗憾地问道,“大哥没在家中?”
管家回答:“大少爷今晚和老爷谈生意去了,说是要紧,让我来接小少爷回家。”
季江荣快活的眼睛黯淡了,“好吧,我知道了。” 但很快,他恢复了活力,坐在车中,好奇地看着街边的人群和风景,“离开三年,倒没有很大变化。”
管家说道,“这世道变得可快,小少爷看到的只是房子没变,路没变。”
季江荣不解其深意,仍是天真活泼,“人也没变吧,父亲仍是父亲,大哥仍是大哥,管家仍是这般不苟言笑。”
这压抑的动乱的黑暗年代,季江荣的笑容仿佛来自土耳其海峡的微风,慵懒又惬意,让人几乎忘了社会环境的压力。
回到家中,季江荣换上舒软长袍,洗去风尘仆仆,仆人准备了接风宴,但季江荣等到深夜,仍未等到父亲和兄长的归来。
季江荣孤独地坐在摆满八珍玉食的桌前,久久未动,镜头长移,落至清月。
下一场景,季家挂满白藩,丧钟长鸣,季家老爷死了,死在军火商的暗杀下,季江荣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因提前给我讲好了站点,我一上午很顺利地演完,下场后谢奎露出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神情,激动得满脸油腻红光,“演得很好,很好,尤其是听到父亲去世时,你没哭我却差点泪崩了。我谢奎从不看走眼,你肯定会火,一定能活。”
我只能勉强笑笑,心想,毕竟自己也是有相同经历的人。
大悲无泪。
我父亲去世到现在,我都没有哭过,同样,我认为季江荣也是哭不出来的。一个男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件,就是父亲的死亡,往往象征着男孩到男人的跨越。
我一夜长大了,季江荣也是。
演员驯服控制情绪是很难的一件事,我困在丧父的悲痛之中,在化妆小姐姐给我补妆的空隙闭眼休息,努力调节情绪。
有什么冰了冰我的脸,我睁眼一瞧,草莓酸奶。
和周秋隼。
“演得还行,继续努力。”他除开愤怒外是看不大出情绪的,所以字面意思上他是在鼓励我,但从他的神情来看,像是有什么人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说的,老大个不情愿了。
毕竟导演也是要负责演员情绪的嘛,真是敬业。
我虽然不大喜欢周秋隼的性格,但他作为导演确实是很负责的。
“谢谢哥。” 我用戏里称呼喊他。
“哼。” 周秋隼耳朵尖红通通地走了。
接下来是我和周秋隼的第一场对戏,季江海兄权代替了父权,让季江荣继续念书,季江荣想给家里帮忙,两人因此起了第一次争执。
事实证明,周导不仅不擅长安慰演员,效果还是反过来的。
影帝大人可能把这辈子的NG都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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