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89
今兮结婚, 对今家而言是大事,对沈家而言,更是。
今兮是沈老爷子一手带大的, 据说, 沈老爷子膝下的产业, 都留给了今兮。
这般的受宠程度。
知道今兮结婚, 沈老爷子特意提早一个月, 从江城赶过来。
他虽年近八十, 仍然事事亲力亲为, 外孙女出嫁,用心程度,比当初自己的女儿出嫁还要多好几倍。
表妹许杏刚巧辞职, 上个工作受了一肚子的气, 短时间内不太想工作。于是也提早一个月,跟着老爷子过来帮忙。
结婚这事儿本就繁琐,再加上老爷子又是个极为传统的人。
连请帖,都要自己写。
老爷子写得一手好字, 每到晚上,戴着眼镜伏案写请帖。
许杏在边上念名字。
先不耐烦的那个, 还是许杏。
许杏:“外公, 这活儿让别人干好了,六百多号人,您一个个的写过去,多费劲儿啊。”
老爷子闻言, 低垂的头, 眼睫挑起。
上了年纪的人, 皮肤起褶, 就连眼皮都是层层褶皱,浑浊的眼,却很有胁迫感。
“什么都交给别人干,那我提早这么久来干什么?”
“咱们就坐在家里,指挥指挥别人嘛。”她举手投足间,带着大小姐作风。
“你啊,就是被宠多了,什么都不爱干,以后结婚了,可怎么办?”
许杏不乐意,嘟囔:“姐在家也什么都不干,外公,你怎么不说她?”
老爷子写了一张请帖,放下,拿了张新的,“下一个叫什么?”
许杏念着上面的名字:“沈泽棠。”
老爷子边写,边说:“你姐在家什么都不干,是因为她有个什么都愿意为了她干的男朋友,你呢,别说什么都乐意为你干的男朋友了,你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
许杏蔫儿吧唧的,“外公,不带这么攻击的。”
“更何况,你姐姐不是当家庭主妇的料,她有她的舞台。”
“我也不是当家庭主妇的料。”许杏反驳。
“你也是女强人?”
“……”
“那明儿个就去上班,也别去外边儿找了,自家公司,随便找一个,我看你能在那儿待多久。”老爷子说,“待满一个季度,工资翻倍,待满一年,我给你五年工资。”
“……”
许杏毕业后,每份工作,工作时间都不超过三个月。
每次的辞职理由都不一样。今儿个是同事老是组织聚餐,明儿个是老板老是让我们无偿加班,后天又成了公司地方好偏,外卖好难吃,又或者,五千块钱的工作要我一天干十二个小时……
家里一开始也说过她几句,后来,见实在管不动,也就不管了。
反正家里对她的期望,从来都不是她赚多少钱。
许杏眼神飘忽,连忙转移话题:“外公,以前我妈,还有小姨结婚的时候,您也给她们写请帖吗?”
换来的是否定答案。
“没写过。”
“啊?”
“她俩嫁的远,当时我忙着做生意,没时间折腾这些。现在老了,有时间了,就写写。”
“那我以后结婚,您会给我写吗?”
沈老爷子笑了笑,“行,写。”
许杏满意了,遂又摇头:“算了吧,您别给我写了,我都不一定会结婚。”说完这话,她打量的目光飘在老人身上,见老人对她这话没什么反应,于是她试探性地又问:“外公,我要是不结婚,会怎么样?”
“结不结婚,是你自己的事儿,你遇到了喜欢的人,像你姐这样,就结;要是遇不到,就算了吧。”沈老爷子传统,又不传统,“结婚不是每个人都要做的事情,就像考大学一样,有的人考上大学,有的人没考上,难道没考上的就不活了?”
“——并不是,每个人,各有各的精彩。”
许杏惶惶惑惑地点头,过许久,她说:“外公,我有时候好羡慕姐姐。”
听到这话,沈老爷子抬起头。
也是这么一抬眼,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今兮。
今兮朝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沈老爷子于是装作没发现她,继续和许杏对话:“为什么羡慕她?”
许杏说:“羡慕她长得漂亮,命又好,能遇到这么多对她好的人,她爸妈,您,外婆……还有,她还有那么多的好朋友,还有个那么优秀的姐夫。”
“你说的,又对,又不对。”
比起许杏,今兮更好奇沈老爷子的解释。
沈老爷子说:“长得漂亮这些都是外在,你要是想变漂亮,去整容不就行了?”
今兮忍不住笑。
许杏无言到直乐:“外公,您好潮啊。”
沈老爷子:“外在是徒有其表的,留住人的,是这个——”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心脏所在的位置。
“家人对你们好,这是应该的,是我们把你们带到这个世界的,我们有那个职责和义务,对你们好。况且,你真觉得你姐姐命好吗?”沈老爷子摘下眼镜,疲倦地揉了揉眉,叹气,“如果真的命好,那今宴算什么呢?他的到来,对她而言,应该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除了这一点,”许杏瞬间偃旗息鼓,声音往下降了许多,“别的都挺好的。”
“是吗?那你和她换一下,你愿意吗?”
许杏思考了几秒,摇头:“别别别,不至于不至于。”
身后,忽地响起一串笑声。
许杏回头看:“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兮:“早来了。”
她问:“既然羡慕,为什么不愿意换?”
许杏皱了皱眉:“你的人生是很好啦,但是过得好辛苦,从小到大,一直在练舞,完全,没有童年。长大了也是,天天练舞,连自己结婚这么重要的事儿,还不能请假,白天练舞,晚上到处跑,忙这个忙那个,说实话,要是我,真的哭一百次了。”
今兮:“结婚有什么好哭的。”
许杏:“太累了。”
今兮:“累,也幸福啊,至少贺司珩一直陪着我。”
许杏点头:“倒也是,姐夫还挺好的哦,不是那种甩手掌柜。他还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哎,姐,他开这么远的路过来,你都不心疼的哦?”
自从沈老爷子过来,今兮就回这边了。
这些日子,今兮和贺司珩见面的时间,都在他接送她上下班的时间段,或者,是晚上,筹备婚礼的事情上。
“心疼啊,但是男人就是这样,你越省心,他就会越不上心,”今兮教她,“你以后谈恋爱了,得经常麻烦你男朋友,让他有种——哇,原来你这么依赖我——的感觉,男人很需要这种被依赖的感觉,会让他的大男子主义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许杏呆呆的:“学到了。”
今兮摸了摸她的头发,“今天忙了一天,累了吧?你先回去睡觉吧,这边我来。”
“你不累吗?”
“我自己的事儿,总得我自己上手啊。”
今兮直接把许杏给推出屋。
她拿过宾客名单,和老爷子二人,一个人念,一个人写,偶尔,也在说话。
“阿珩明早来接你吗?”
“他今晚夜班,应该不过来。”
“嗯。”
“你什么时候放假?”
“大后天。”
“留两天时间准备结婚的事儿,够吗?”
“够了吧,不是有您吗?什么都给我备着。”
“你这丫头——”
“我说错啦?”
“没。”
结束后。
今兮扶着老爷子回屋。
沈老爷子说:“婚礼现场我都看过了,你应该会喜欢,特意按照你的喜好布置的。”
今兮:“您让人安排的,我肯定喜欢。”
“别说的这么肯定,你明儿个下班,再过去看看,哪儿不满意的,就和总监说,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怎么样,也得风风光光的。”
“外公,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一辈子不只结一次婚呢?”
沈老爷子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那我会打断你的腿。”
今兮:“……”
“杏子不结婚您都没意见,到我这儿您倒是这么严格要求了。”
“她嘴巴没你这么爱跑火车,”沈老爷子冷哼,“阿珩真该好好管管你,把你这爱乱说话的嘴给治治。”
“怎么治?”
“拿胶布封死。”
“……外公,你好狠哦。”
-
眨眼就到了婚礼前一天。
今兮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
于是又起身,在化妆桌前坐下,点亮台灯。
乳白色灯光在桌面投射出一圈光影,光影中央,躺着一张浅粉色信封。
信封打开。
是一封信。
婚礼前,有个first look环节。
今兮和贺司珩,都给对方写了一封信,在那个时候当做交换。
今兮将信封打开。
午夜,万籁阒寂。
今兮的眼睫浸在阴影中,一字一字地,她刚才写下的东西。
……
贺司珩。
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很奇妙,我竟然,会结婚;我竟然,会和你结婚。
我从小到大,都没觉得婚姻是件多美好的事,再加上我的原生家庭……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就是特别自私,就是希望所有人都围着我转。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办法相信,真的会有人,一心一意地喜欢一个人。
直到我遇到了你。
你从来都不说喜欢我,但你的目光里,始终都只有我一个。
我好幸福啊。
其实比起幸福,我更想说的是,我好幸运,能够得到你的喜欢。
我自诩优秀,可在你面前,我的优秀不堪一击。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全世界最好的你,是属于我的。
你贺司珩,是我今兮的。
贺司珩。
未来那么漫长,希望我始终在你眼里。
……
与此同时,贺宅。
贺司珩也彻夜难眠,靠坐在床头,打开那封love letter。
……
现在是晚上十点三十分,离我们婚礼正式开始还有二十个小时三十分。
我在你曾坐过的书桌前,给你写信。
你或许不知道,现在这个画面,是曾在我梦里反复出现的画面——你要成为我的妻子,名正言顺,明媒正娶的妻子。
我在十八岁那年遇到你,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场闹剧,却没想到,一句玩笑话,竟然成真。
这份成人礼礼物,是我一生中收到过的,最美好的礼物。
不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如何,我现在的心情,说来你可能不信,非常紧张。一想到你为我穿上婚纱,想到再过不久,你点头对我说我愿意的画面,我就激动的无法入睡。
或许在你眼里,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是面对你时,我很难保持绝对的清醒和理智。
——我在二十岁的时候就深深地明白,在你面前,我毫无原则可言这回事。
虽然我没见过你穿婚纱的样子,但我想,明天的你,一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
明天的你。
不只是今兮。
也不只是天鹅公主。
你还多了个头衔。
那就是我的妻子。
今兮,我的贺太太,未来漫长旅途,愿你永远是我眼里的那道光。
-
隔天便是婚礼。
婚礼的流程,繁冗复杂。
first look安排在早上接亲环节。
地点在贺宅的空中花园。
今兮穿好主纱,手提着裙摆,一步步,走得极慢。
长廊尽头,是贺司珩背对着她的身影。
听到脚步声,贺司珩转身过来。
四目相对。
今兮停下脚。
晨光闪烁,细碎光影落在她身上,光再耀眼,都不及她此时的莞尔一笑。
很多年后,贺司珩再回忆起这一幕,心里百转千回,尽是柔软与美好。
她穿着最美的婚纱,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只安安静静地对着他笑,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只剩四个字。
天长地久。
他们注定了要天长地久地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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