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对不起......谢谢...
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周寂挡回的前浪撞上翻涌不息的后浪，瞬间被潮水吞没，裹挟着排山倒海的威势再次涌来。
未入仙道，修为...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感受到弱水带来的恐怖压力，极度的危机感在周寂心底疯狂预警，以他千年修为抵御足以灭世的弱水实在有些勉强，巨浪拍打着法力屏障，对峙的光幕一点点朝他面前偏移。
五灵光柱扭曲变形，在弱水的冲刷下开始逐渐溃散。
周寂运转浑身法力，苦苦支撑，却仍旧无法抑制弱水朝下界倾泻的趋势。
视野正在慢慢的向下平移，周寂整个人跟着一点点陷入云层，随着体内的法力逐渐耗尽，从四方阵台抽取的混沌灵气亦无法维系周天循环，而弱水却好似无穷无尽，不断将他压向凡间。
周寂渐渐感受到体内经脉传来的哀鸣，疯狂跳动的第六感也在不断提醒现况的危急。
陷入弱水，神通无用。
只要稍有疏漏，就可以葬送他的性命。
周寂侧头看了眼身后浩渺无际的天界云海，倘若此时退让，任由弱水下坠，凡间亿万生灵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周寂从未有过成为一个‘救世主’的念头，说起来，他只是穿越诸天的一个过客，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凡间生灵覆灭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已经从玉鼎真人那里学得劈天神掌，大不了找个地方躲起来，练他个千八百年，等到功法大成直接破虚回归，继续重复以往旅程就就行了。
又何必冒这么大危险硬往麻烦上凑？
是啊，何必呢？
周寂原本凝重的眼神有了那么一瞬的恍惚。
弱水瞬间冲垮法力屏障，扩散到他的眼前。
还有机会...只要撤身避让，在被弱水吞没之前，缩地成寸闪开即可。
眼眸映照着扑面而来的弱水巨浪，恍惚间，周寂仿佛看到洪水冲垮房屋道路，无数黎民在洪水当中挣扎、溺亡，直到整个凡间变成一片汪洋...
周寂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缓缓合上眼睛。
潮湿的水汽扑打在护体真气，漾起一圈圈水波一样的涟漪。
分开结印的双手，周寂向后撤让一步，迎着足以碾碎万物的磅礴压力，猛然睁开双眼，腾出右手探向弱水之中。
“周大哥！！小心！”
一声急促的惊呼从远处响起，五彩的流光随之充盈在视线当中。
杨婵追着一路弱水飞来，远远看到弱水‘冲破’周寂的护体真气，整颗心好似提到了嗓子眼，脑海里的某根弦突然崩断，不顾一切的加快速度甩开旁边的玉鼎真人和狐妹，心急如焚的朝周寂赶来。
猎猎狂风在耳畔呼啸而过，玉鼎和狐妹在身后的呼喊杨婵全然无法听见。
这一刻，在杨婵眼里，时间好似被拉长一般，莹润明澈的眼眸里只有熟悉的淡蓝屏障碎作星光点点，翻涌不息的滔天巨浪慢慢...慢慢.....将周寂的右手‘吞没’。
杨婵瞳孔骤然一缩，在弱水漫过周寂右手，把他彻底淹没之前，终于赶到周寂面前。
周寂愣了下神，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杨婵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把他向后推开。
被人擒制手腕，周寂条件反射的想要挣脱，感受到杨婵紧绷的手指传递来的慌乱和急切，不知为何，收起了足以震伤杨婵的内劲，踉踉跄跄的退后一步站稳。
周寂侧头看了眼若隐若现的四方阵图，握住诛仙剑柄的右手缓缓松开，将手掌从空气里抽了出来，转眸看向面前的杨婵背影。
全然没想有到平日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突然爆发这么大的力道。
“周大哥...你的手......”
杨婵用宝莲灯的神力平复弱水泛起的巨浪，转头看向周寂，语气低落道。
话没说完，就看到周寂从虚空里面抽出手掌，杨婵顿时愣住，原本黯淡失落的眼神随之亮起了光。
“手？”周寂满脸疑惑，抬起双手翻看一眼，“手怎么了？”
“嗯~没什么，没什么就好~”杨婵连忙摇头，有些欣慰又有些心虚道。
“你是担心我受伤，所以才这么紧张的？”瞧见杨婵一副急于糊弄过去的表情，周寂心念一动，猜到其中因果，忍不住笑道。
这会儿功夫，玉鼎真人和狐妹也赶了过来。
杨婵转回视线看向弱水道，“弱水，回去吧~！我能感觉到你的善良与柔弱，你忍心吞噬下界那些无辜的生命吗？”
一团幽光从弱水当中升起，原本平复的弱水化出一个穿着流光披纱，神色凄婉的姣美女子，弱水轻轻摇头，在光芒中流出眼泪，“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我也不想再回去忍受那永无止尽的孤独与寂寞了。”
“你需要什么，能告诉我吗？”弱水哀怨的语调令杨婵也有点动容，如果可以，她想为弱水做些什么。
周寂心里轻声叹息，杨婵还是太善良了。
弱水待在天庭数万年，她自己都说了，不想回去忍受孤苦，你这么问她，她要说需要自由，你如何帮她？
弱水沉默良久，看了眼杨婵又看了眼旁边的周寂，轻轻的吐出一个字：“爱”。
“爱？”
周寂微微一愣，没想到会听出这个答案。
杨婵闻言也有些讶异，迟疑片刻道，“爱...也许我不能给你这些，但如果你为了自己，而吞噬掉那些无辜的生命，你会比以前更痛苦。”
她天性善良，怀有一颗仁爱的心，即便拥有了宝莲灯也不想与人争斗，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让弱水自己回去。
感受到宝莲灯蕴含的无上力量，弱水无可奈何地回道：“可我无法自己回去。”
玉鼎真人急声道：“为什么啊？”
“水无法往高处流。只有进了南天门，我才能自己回到天河里去。”弱水回答道。
杨婵略一思索道：“好，我送你回去。”
“谢谢你~”弱水柔声道。
狐妹惊讶的看向杨婵，迟疑道：“杨姑娘，玉帝已经抽出兵马追杀你们来了，你这时候去南天门岂不是自投罗网。”
“真人，这是怎么回事？”周寂眉头微皱，探寻的目光看向狐妹和玉鼎真人。
“玉帝这次做的实在太过分了！”
玉鼎真人愤愤不平的摇着蒲扇，“听说你们几个上天，玉帝不顾下界安危抽调天兵天将围剿你们，我师弟召回哪吒前往协助杨戬，还有那个西海公主也和他俩在一起.....我们是来通知你们的。”
玉鼎真人将杨戬那边的大致情况告诉周寂，杨婵转身看向周寂和玉鼎真人，劝说道：“你们先走吧，我是为了送弱水回天才上去的，我想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
“他们可没你那么善良。”周寂摇了摇头，沉声道：“在玉帝看来，诛杀我们的紧迫性比治理弱水还要高，为了维系他所谓的天庭尊严，已经罔顾凡间生灵，不惜开闸放出弱水了.....又怎会容你出入天庭？”
“弱水关乎亿万生灵的生死，哪怕危险我也要去！”杨婵抬头看向周寂，四目相对，莹润明澈的眼眸充满着决绝与坚定。
周寂稍作沉吟，沉声道，“我和你同去，至少有个照应。”
杨婵眼神躲闪，避开视线，轻声道：“周大哥，我不能再让你牵连其中了。”
“那你可说晚了，从当初带你离开山林到现在，我早就牵连进来了，还是千丝万缕、一团乱麻的那种。”周寂扶额苦笑，无奈耸肩。
“.....”
听到这个答案，杨婵心里一颤，不自觉抬眸看向周寂眼睛，看到他眼里的调笑意味，原本有些紧张忐忑的心绪随之放松下来，轻声道：“对不起.....还有...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周寂微笑道，“多谢刚刚出手相助。”
杨婵转身看向弱水，拿起宝莲灯默念口诀，宝莲灯散发着温柔的光辉包裹住弱水，推着她朝上方飞去。
玉鼎真人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正待回去找杨戬他们汇合，却见狐妹魂不守舍的朝四周张望，不由好奇道：“小狐狸，你在看什么？”
狐妹忧心忡忡道：“五哥和我们一起上的天，也不知去了哪里....这里到处都是天兵，他一个人要是被天庭发现怎么办？”
“你那个五哥心....”玉鼎真人本想说‘心术不正’，但见狐妹可怜兮兮的模样，轻叹一声，改口道，“心思敏锐，遇到危险跑得比谁都快，肯定不会出事的。”
狐妹心里稍安，自我安慰道：“是啊，五哥那么聪明，肯定是看天庭危险，回昆仑躲起来了。”
说话间，堵住了一路弱水的天蓬元帅驾云而来，欣喜地望着弱水上升的身影，稍稍舒了口气：“太好了，这一路弱水算是止住了。”
玉鼎真人脸色微变，追问道：“这一路？难道弱水还有好几路？”
天蓬元帅面露忧虑，沉声道：“一共四路，这里一路，被我堵住一路，杨戬和哪吒合力堵住一路，还剩两路正朝凡间落去。”
“啊？”玉鼎真人大惊失色，两眼一翻，身子直挺挺朝后倒去，从云端跌落了下去。
另一边，周寂帮杨婵拦下沿途准备动手的天兵，两人护送弱水一路来到南天门外，正好遇到小金乌带着五哥率领一队天兵天将杀气腾腾的从里面赶来。
“殿下，殿下，什么时候给咱也弄一身神仙的衣服穿穿啊？把门的也行啊~”五哥跟着小金乌一脸讨好道。
小金乌刚出天门，突然停下脚步，五哥来不及刹车，手指碰了下小金乌的盔甲，差点撞了上去。
“杨婵！”
“周寂！”
五哥手指被小金乌的盔甲烫得冒烟，呲牙咧嘴的还在不停吹气，听到小金乌叫出杨婵的名字，不由抬头看去，神色复杂的缩了缩身子，躲到了队列当中。
从先前玉帝下旨十日临空，晒死自己亲生妹妹；再到强行打开天闸放出弱水，引来如今灾难；适才在瑶池又说出为了天庭不被弱水淹没，纵容弱水下界的暴言...早已令众神离心离德。
再加上周寂、杨戬兄妹此行是为协助天庭治水，小金乌原本想着阳奉阴违，带着五哥先去维修天闸，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到他们离开再回去复命，如今迎面撞见杨婵，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五哥躲在队列里面看着面前的周寂，心里五味杂陈，纠缠着不甘、怨恨、忌惮、嫉妒等等情绪。
作为没有后台，一路苦修到现在的小小狐妖，得道成仙俨然已经成为他的心魔。
当初守在山谷整整三年，看眼周寂习得劈天神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无法反抗的被三首蛟一口吞进肚里；修行一年便和三首蛟打得有来有回，甚至与杨戬合力将其重创。
这让他如何不感到眼热。
所以，在杨戬周寂离开昆仑山后，五哥就和狐妹溜进山洞，软磨硬泡，恳求玉鼎传授同样功法给他。
然而这么久过去了，任凭他软磨硬泡，百般讨好，玉鼎仍旧不肯传他功法，所以...他便听到玉鼎真人说起杨戬的力量弱点，就来投靠了天庭。
‘凭什么，凭什么你就能学到劈天神掌？凭什么玉鼎真人不肯教我？’
五哥脸色阴沉，悄悄挪了几步，对旁边的天兵天将道：“愣着干嘛！动手啊！这可是陛下刚刚下旨缉拿的要犯，你们是想抗旨不尊吗？”
几名天将面面相觑，对视一眼，挺起武器就要上前，却听旁边传来一声“住手！”。
小金乌抬手叫停众将，观察着杨婵和弱水之间的形势，立刻看明白了情况，沉声道：“任何人不许动杨婵，也不许去禀报玉帝，违令者，斩！”
“殿下，杨婵不能动，她旁边的周寂也是陛下下令诛杀的人啊。”五哥环顾四周，见到周围天兵天将没有一人敢对两人动手，不禁有些急了，悄悄摸摸的挤出队列，躲闪到小金乌身后，小声撺掇道。
小金乌冷冷的横了他一眼，侧过身子，让开道路。
五哥赶忙躲到门口的石像后面，生怕暴露自己。
然而，即便神识受限，无法像低武世界那般直接笼罩方圆十余里，但相隔几步路的距离，仅凭感知，周寂就已发现五哥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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