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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无奈


  何子岩行至半路,却见绣纨手上端着个红木填漆的托盘,上头搁着个金黄色缠枝花卉纹盖碗,应是拿着什么吃食,刚好也进得院来。

  绘绮、绣纨,做为叶蓁蓁身畔的两大丫鬟,早从何子岩有心结交叶蓁蓁时便被他放在了心上。如今瞧着绣纨面上略带丝忧虑,又是步履匆匆,何子岩便立住了脚。直待绣纨走近,方唤了她一声,问道:“这是拿的什么?”

  绣纨见是何子岩,便一扫方才的浅忧,眉眼弯弯而笑,一双清水芙蓉的明眸忽闪忽闪,宛如蝴蝶的双翼。她轻轻屈膝行礼,笑着将手往前一递,甜甜说道:“只为郡主午间不曾用膳,奴婢便替她煮了碗酸汤面开开胃口。”

  一来二去的,主子高贵端华,难以使人亲近,何子岩与叶蓁蓁身边两个丫头却早就说上了话。见绣纨拿托盘往自己面前递来,他唇角微翘,笑容亦如秋阳般灿烂,伸手便掀起金黄色缠枝花卉纹的碗盖瞧了一眼,赞了句:“丫头真是手巧”。

  绣纨白皙的脸上便似涂了片烟霞,宛若三月杏蕊初绽。她将盖子盖好,含羞说道:“不过是一碗面,也能被殿下说得这般好。”

  见何子岩应是往叶蓁蓁的寝宫而来,绣纨便不欲使他多跑冤枉路,复又笑着说道:“贵妃娘娘打发郡主今日午后归家,李嬷嬷已然使人预备了马车。奴婢只怕郡主途中饥饿,便先煮碗面给郡主垫一垫,这早晚便要启程了。”

  何子岩冰雪聪明,听得绣纨这是点拨之意,便在树下立住了身形不再前进,只淡然问道:“郡主前几日不是才归过家,怎么这会儿又要回去?”

  绣纨便顽皮地眨眨眼睛,依旧甜笑着说道:“主子们的事情,做奴婢的哪里晓得?不过明日便就回来,殿下那时再来寻郡主说话。”

  何子岩点点头,挥挥手让绣纨离去,自己却立在树下久久未曾挪动脚步。

  叶蓁蓁芳心早付,何子岩与谢贵妃都心知肚明,只为着往后的大计,才拖住了叶家不给她说亲。纵然叶蓁蓁万般不愿,此时谢贵妃峥嵘初露,是断断容不得叶家的人脉拱手让给旁人,势必要让她嫁给何子岩。

  何子岩不管叶蓁蓁心中此时装着谁,往后还会装着谁。只要占住了这个人,便是占住了叶家的人脉。叶蓁蓁一介弱女,想要忤逆谢贵妃,自己闯出条坦途,便是痴心妄想。他眼中有阴霾渐渐密布,良久之后泛起清冷的微笑。

  一个一个的,都以为自己比不过何子岑。当日曾因为有着谢贵妃牵线,何子岩满心希望能与叶蓁蓁近水楼台,偏偏伊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一颗心给了旁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何子岩从前对叶蓁蓁是一片仰慕,满眼满心的珍惜,如今却多了些骨子里的占有,想要瞧一瞧她在自己怀里无可奈何想着别人的模样。

  绣纨端来的面多放了些辣子与香醋,还特意在豆浆里滚过,有一股浓浓的豆花香气。闻起来虽然可口,奈何叶蓁蓁食不下咽,只勉强挑了两筷子便命她端走。

  每日强颜欢笑应对着谢贵妃,叶蓁蓁只觉得自己的心事越来越难以藏住。唯有对着这两个打小随在自己身畔的丫头,到能说几句心里话。

  眼见绘绮开了箱笼替自己找衣裳,叶蓁蓁便拿手肘支着下巴冲绣纨说道:“如今府里不比从前,我诚心不愿回去讨婶娘的嫌弃,如今到成了传话筒。”

  绣纨听得这话里抱怨的成份十足,哪里敢随便编排谢贵妃的不是,只笑着岔开话题,冲叶蓁蓁道:“方才来时遇到了楚王殿下,大约是想来寻小姐说几句话,奴婢想着小姐此时没什么心情,便打发了他。”

  “男女授受不亲,我虽不是金枝玉叶,也由不得旁人随意轻贱。难不成我身在长春宫中,便该由得他登堂入室?”叶蓁蓁本就对谢贵妃满腔怒气,只苦于说不出来。此时听绣纨提及何子岩,眸中霎时结了层霜花,言辞也犀利起来。

  绣纨本待替何子岩博几分好感,见叶蓁蓁脸上写满了厌恶,晓得自己这一下拍在了马蹄子上,只巧笑嫣然道:“小姐莫气坏了身子,楚王殿下往常过来也不过递张拜帖,倘或您愿意见一面,也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到时常瞧着小姐的脸色,哪有半分轻贱您的意思?都是奴婢不好,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话。”

  叶蓁蓁还待再说,绘绮已然捧过几身宫裙供她挑选,体贴地问道:“小姐,咱们今日归家,您可要选些颜色亮些的衣裳?这件夕阳红缀着金流苏的郁金裙可好?上头配那件月白色浣花锦的折权海棠宽袖掐腰小袄,又轻便又暖和。”

  一行说着,一行将衣裳往叶蓁蓁身上一比。从菱花镜间照去,豆蔻年华的女子委实明艳动人,唯有眸间那抹浅愁似是遮掩不去。

  叶蓁蓁胡乱瞧了一眼,根本没有心思在衣裳上费心,便点头应允。绘绮手脚麻利地替她更衣,再替她结起两根发辫松松盘在头顶,簪了几枚夕阳红的堆纱点翠发佃,又将根赤金的莲纹垂丝流苏钗簪在她的发间,才轻轻屈膝道:“小姐,都收拾好了,李嬷嬷还等在外头,咱们走吧。”

  去留两难,叶蓁蓁到觉得不管是长春宫还是本该算做自己府邸的叶家,如今都是疏离而陌生。谢贵妃接近自己固然是别有用心,而失了父母的庇佑,她便不再是从前叶家人人捧在手心的掌珠,而成了叔父与婶母攀龙附凤的工具。

  喟然应了一声,叶蓁蓁瞧着绣纨手腕间已然跨起那只小小的茜素红哆罗呢包袱,也只得由着绘绮替自己将斗篷穿在身上,领着两个丫头出了门。

  车厢轻微地晃动着,叶蓁蓁疲惫地阖了眼,不愿多发一言。

  如此经纬分明,她晓得自己这一生都被打上了长春宫的标签,与长宁宫已是势同水火,心爱的人更成了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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