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五章 连环算计(上)
常遇春嘱咐完了调任军令,随即离去……
其他一干人等留在营中,不过脸上的表情略显惊异——可以说这道分调军令来的非常突然,毫无征兆。沂州一战刚过,先锋军上下伤未修整,如今却要将士分拨军中各路,以图速取山东全境。无论是战事还是结果,对众人来说,似乎太快了点。而且更让人疑惑不安的是,此军令的目的所在……
赵子川作为临时主将,也是心起惴惴不安,但说不上为什么。南宫俊在一旁看着略有所思,于是上前轻问道:“子川兄弟,元帅要把我军分支各路,究竟为什么……如果只是为了速取山东全境,大可重整军队其他编制。我军刚刚打完沂州,损失不小,何必这么快对我们‘下手’?北伐二十五万大军,又不是只有我们先锋军一支军队……”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赵子川思考了良久,却始终猜不出缘由,但他自感心中总有一股危机的紧弦,时刻可能断裂,于是轻言应道,“这其中的原因,恐怕不是我们能随便知道的,不然元帅不会把我们全部调任,而且调任至各路,就像是把先锋军全部拆散……如果菁妹在的话,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要不等她回来再商议事……”
“菁妹现在随同徐达将军一起招降王宣,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提到“王宣”,南宫俊生怕后面情绪不稳的秦羽听到,故意压低了声音,“菁妹之前就说,王宣先战而降存在蹊跷,这次她和唐战兄弟一起前去,希望不要出什么事端为好……而且临走前菁妹似乎心有定计,非常胸有成竹的样子,只希望菁妹和唐战兄弟能一切顺利……”
“放开我,我要去杀了他们,去杀了他们……”秦羽还无法从王氏父子的血恨中醒来,被苏佳点中了穴道不能动弹,但秦羽依旧是两拳紧攒想要翻身。
慕容樱在一旁看着就痛心,虽然自己刚才替秦羽接受了军令,但是秦羽现在这种痛苦样子,慕容樱实在是放心不下。慕容樱含着泪,两手抚慰着秦羽攒紧的双手,伤心道:“秦哥,求你了,别再冲动了……”
看着慕容樱带雨梨花的神情,秦羽想冲动也冲动不起来,心一下就软了。可仇毕竟是仇,就算外表渐定,内心的不安始终无法平息,在仇恨和爱情面前,秦羽心中矛盾不堪,如同两面相对的匕首,交错心中。
看着妹妹付出真心地关心秦羽,虽然慕容飞心有不快,但他也清楚自己妹妹的心意,以身相许只不过是板上钉钉。可慕容飞不甘心就这么把妹妹交给秦羽这个还未了却心事、找准人生去向的“降将”,久久一言未发的他,也开始变得矛盾起来……
在慕容樱的再三劝阻安慰下,秦羽总算是渐渐平静下来,躁动的喘息声也愈加平稳。慕容樱不顾他人目视,甚至将头轻靠在秦羽的身上,两手轻抚相依——现在的她,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让秦羽平静休养,不再去想痛苦的事情。
慕容飞看着妹妹的举动,心中更是纠结,不过他表情渐为平静,似乎想到了什么……
“秦将军,你是真心喜欢我妹妹是吗……”慕容飞忽而说道,虽然声音不大,但语出惊人。
慕容樱从秦羽身上伏起,用惊异的眼光望着哥哥的背影——慕容飞没有直视秦羽,而是转身背对提道。
秦羽没有回答,只是用波澜不定的眼光望着慕容飞的背影。慕容飞没有去看,但却能感觉到秦羽真实的目光。
“哥,你……想说什么?”沉默了好久,慕容樱才用略带希望的目光轻声问道。
秦羽没有回答,慕容樱替其言出,慕容飞就当是回答了。随即,慕容飞意味难寻道:“慕容家嫁女,因战事了及,高堂未在,所以我这个做兄长的说了算……娶我们慕容家的人,门槛自不会低,我妹妹也不例外,所以你也得通过慕容家的考验才行……”
秦羽听了,眼神一变,坚定的目光直视着慕容飞的背影没有离开。
“哥,是真的吗?”慕容樱倒是略显兴奋,从榻边站起问道。
“你说吧,什么考验……”久久未言的秦羽忽而一句问道,这是他这么长时间最振奋精神也是最对自己充满期盼的一句问话。
慕容飞定了定神,依旧背身说道:“刚才常将军不是下了军令吗?命秦羽兄弟随同徐达将军主力,攻克都城济南、登州等地,樱妹也随同你前行……这次出战,我不在身边,如果你能完成任务得胜而归,并且确保樱妹平安无事,我就答应你们二人,送予人情……”
这句话如同希望的字眼,慕容樱听了,整个人像是看到了光明。她刚想站起身,想说“谢谢你,哥”这句话,背后的秦羽却是抢先一步说出了口。
“谢谢你,慕容兄……”秦羽低声应道,声音不大,却是语气坚定。
慕容樱没想到秦羽会比自己先吃口,脸红地慢慢回头,却看着秦羽眼神坚定的模样,不再是刚才那般焦躁仇恨的神情。
“秦哥……”慕容樱都快激动地说不出话,眼角再次渗出了泪花。
秦羽随即又把目光转回慕容樱脸上,微微一笑。
“可先别高兴得太早……”慕容飞依旧是背着身,继而说道,“你可是降将,现在蒙元上下都视你为叛军之敌——战场驭马杀敌虽易,但坐镇军中统领攻城可非易事,你自己可得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慕容飞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似乎现在倒是慕容飞自己心事重重起来……
但秦羽很自信,得到慕容飞隐晦的支持,秦羽似乎一下子看到了人生的希望。慕容樱高兴地重坐回秦羽的身边,以情相望,久久不离,其幕温馨和许。就连一旁的赵子川和南宫俊所见,也为二人提前感到高兴,忘记了刚才疑惑的烦恼。
“呵呵,太好了……”萧天见了,也在一旁暗暗祝贺,随即又朝苏佳问道,“你说对吗,佳儿?”
然而,所有人中,似乎苏佳有些反常,不但对萧天的话有些置之不理,整个人还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甚至有些轻微地瑟瑟发抖。
“佳儿……佳儿——你怎么了?”萧天眼见苏佳有些不对劲,害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于是关心问道。
“啊——”苏佳像是被萧天的话语惊醒,但是表情似乎有些夸张了,就跟做了噩梦惊醒一般。
看着苏佳如此反常的事情,萧天更是担心起来,加紧问道:“佳儿你没事吧?为什么身体抖得这么厉害,是生病了吗……”
苏佳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萧天一脸担忧的表情,即刻解释道:“没……没事,我只是……突然有点……”苏佳努力镇定身子,一时却是找不到理由解释。
“如果身体不适,你就先去我营帐中休息一会儿吧……秦兄弟要是还有什么事,我这里能照顾。”萧天依旧担心道。
“我真的没事,阿天……”苏佳逐渐平息了焦虑,但心中的不安依旧不止。
萧天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眼光瞟了瞟内心不安的苏佳……
“这种感觉太强烈了……”苏佳心中暗暗焦虑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每次见到常遇春,会有那种害怕和不适……常遇春的身影太熟悉了,我之前一定在哪见过,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不可能啊,从追风派到和阿天在一起,我什么时候有过……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心中总是会感到惴惴不安,常遇春他到底是何许人,为什么我……”
苏佳想要平静,忽而脑海中闪现熟悉而模糊的画面——落花随风飘落,那个人影第一次让自己感到不安……
“那是什么画面……”画面稍闪即逝,苏佳根本来不及回忆,却是再也想不起来。
无数的疑惑纠缠在苏佳脑海间,苏佳久久不能安心……
沂州城下……
战后的沂州,残垣断壁、火烧古墙,一片破败不堪的景象。战地的尸体还未清理,太守王宣已然开城请降。而今大将军徐达正率使者众人前去招安受降,先锋军主将唐战和军师陆菁也在其中……
“吴王使者徐达请见,请王大人速速开城——”徐达一副将军气魄,即使身为使者,也毫不掩饰军威之感。
徐达的语气震慑敌军,王宣部下所见心惊,即刻打开城门请降……“吱——砰”被炮火洗礼摧残的古城门随即打开,徐达率使者数十人正步走进城楼……
唐战和陆菁身处使者正中,这次请命受降除了朱元璋亲命之令,唐战更是自荐而行,想要替秦羽痛报家门之仇,以了兄弟之愿。加之,唐战的祖籍唐门世家,也曾惨遭灭门之仇,家族灭门之痛,唐战也是深有同感。
不过陆菁则不然,她主动陪着唐战前行,实则另有目的。唐战一脸蓄势待发的焦躁,看样子一会儿招降是要亲口痛述王氏父子灭门之罪,可陆菁却一直在一旁抚慰甚至是阻拦……
“傻蛋,你别太激动……”因为是在使者阵中,又有徐达亲自领队,所以陆菁提醒也不敢贸然大声。
“王氏父子觊觎秦家遗产,用计害死秦羽兄弟一家,现在又缴械投降以求自保,此等卑鄙险恶之人,留在世上何足之颜……”唐战也是小声怒斥道,“一会儿招降,我就在徐达将军面前揭露王氏父子的罪行,让此等小人罪有应得!”
“那可不行,现在招降乃是全军之意,我们这样贸然指责,不但没有正当理由,而且会让朱元璋对我等起疑……”陆菁轻声一笑道。
陆菁笑了,那说明是心有良策。唐战一向信任陆菁,看着陆菁自信的笑脸,唐战暂时平稳情绪问道:“菁儿,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陆菁凑到唐战耳边,轻声笑言道:“哼,与其我们替秦兄弟报仇,让他自己手刃仇人岂不更痛快?王氏父子是墙头草,当年曾与朱元璋交识,现在却反目为敌……这次请降迫于军事无奈,但是我敢打赌,王氏父子此次归降乃是假意,他们心中定有其他盘算……既是如此,我倒有一计,不但能让王氏父子露出狐狸尾巴,还能让治罪王氏父子有正当名分,更能让秦羽兄弟亲报家仇……”
“什么计策?”唐战听了,急声问道。
陆菁微微一笑,轻声道:“不急,傻蛋你是先锋军主将,徐达将军若有要事,必会提问于你……一会儿见到了太守王宣,我们假装与他无仇,招降之中要有议事,你就这么说……”
说着,陆菁将自己的计划详细地告诉了唐战……
沂州一战过于惨烈,以至于城楼的阶梯都被炮火炸毁。唐战陆菁身为亲战之将,更是捷足先登……一番崎岖后,众人随同徐达来到了城楼上将军府——在这被炮火炸毁的损毁将军府大门处,以王宣为代表的大大小小官员已经待命等候。不过在这其中,王宣的儿子王信并不在其中……
“徐达将军——”王宣作为降将太守,先言俯身请命道。
徐达一向做事干脆,眼看沂州官员尽数到位,于是直切主题道:“沂州请降,可有诚意?”
王宣命手下奉上了请降之列物表,随即低身请命道:“此书乃沂州所降奉物之列,包括沂州所属各郡军队俸禄,请大人一一点目——”
徐达接过列书,简单过目一二,随即反问道:“王宣,汝曾与元帅相识有交,却是委身蒙元朝廷,与我军连番数对……如今再次来降,不知诚意十足与否?”
徐达的口气明显带着猜忌和怀疑,王宣听了在一旁战兢不止,急忙解释道:“大人,老身与吴王(朱元璋)相识日久,自知吴王胸怀天下之策,必为天降英雄盖世——此次请降,自当忠心俯首称臣,为吴王之业贡献毕生之力!”
“说得倒是慷慨陈词,可请降前不也和我军先锋之军拼杀不让吗……”徐达笑问了一句,随即回头对唐战道,“唐战将军,你既为先锋军之主将,与其交战数番,王大人的‘为人’你应该比鄙人清楚……那你倒是过来看看,王大人所言是否忠心……”
“是——”唐战举手受令,和陆菁对了一下眼神,随即便缓缓走至王宣跟前。
王宣眼见唐战前来,心中愈加不安——虽然交战多日没有亲面一次,但若是秦羽归降其军,想要借其军之手报灭族之仇,唐战不是没有可能在徐达面前揭露自己灭门秦家的罪行。为此,王宣甚至都不敢抬头正视唐战一眼,手心更是汗流不止。
入城前,唐战本来是要打算这么做的,借朱元璋之手替秦羽报灭门之仇。不过和陆菁秘密商议后,唐战改变了做法,装作与王宣不熟的样子,只是稍稍度视了几番,半天没说一句话。
徐达见唐战迟迟不言,于是问道:“怎样,唐将军以为何如?”
唐战还是没有立即回答,王宣在一旁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良久,唐战站起身,才缓缓笑道:“回将军,末将虽与沂州之敌交战数番,但敌军主将乃是罗牧,且已死于我军之手……至于王宣大人是否忠心,与其有交的元帅应该比谁都清楚,因此末将也不便多言……”
见唐战没有揭露自己罪行,王宣才在一旁放心一半。
“不过……”然而,唐战突然峰回路转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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