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陈北从鹤枝山回家后再没有见过周呈。
这段时间她又回归了自己的老本行,该处理公司事务处理公司事务,有事没事去参加个宴会什么的刷刷脸。
能知道她是陈家的女儿的人基本都能知道了,陈老爷子在国外的陈氏国际银行向来是诸多有跨国贸易的江南企业的首选,内部消息四通八达,老爷子属意谁继承家业想打听的人不少。
陈北作为大热门,哪怕她从内部主动辞职的消息已经传出,但这段时间依旧接了不少邀请,她没事做的时候就会去玩玩。
大多是些年轻人的聚会,明面上说是交朋友认认脸,实际上更像相亲宴。
现在的年轻人有思想、有活力,人还个个聪明,什么为了家族和不喜欢的人结婚的事少了太多了。
家长们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个门当户对。
陈北上次和刘兆宇他们聚会时就被提醒过她迟早有一天会碰上这种局。
她这么些年习惯了无论在哪里都要拓宽,保持好人脉,能参加认认人的聚会她自然会参加,应付这种局她不要太会。
只是令陈北没想到的是绍原居然也会参加这样的局。
“有什么好奇怪的?”绍原特意找了个隐蔽些的地方和陈北排排站避免一些麻烦,他松了松领带,笑得无奈,“我弟弟最近情感比较稳定,又被他女朋友管得死死的,老爷子没地方催了,不就可劲儿催我了。”
绍原向来是绍老爷子的老大难,生怕未来没小姑娘看得上他,逮着机会就给他接各种宴会的帖子。
绍原这段时间推拒了不少,现在是被绍老爷子催得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过来。
好几天没见,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陈北有些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外头的夜景,干脆把礼服裙摆拽起来,找了条沙发坐下了。
绍原坐到她身侧,突然想起来件事,“前段时间,我遇着了周家的周宁,他向我还提了你一嘴,你认识他吗?”
周宁?
陈北觉得这名字耳熟,再往细了想,脑海里模模糊糊的想起来了个身影。
她过去只见过一次周家人,她对周家糟糕的印象也始于这个人。
是在学校里。
周宁小周呈两岁,她们读高三时周宁上高一。
那是个周呈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嚣张跋扈,受尽宠爱,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有恃无恐。
陈北高二高三有了周呈陪伴,加上成绩时常排名前十,很少再被拉去主席台上通报批评,那是高三的唯一一次,因为她和人互殴了。
打的就是周宁。
那时候陈北与周呈的关系基本所有人都知道,碍于陈北的性格从来没有不长眼的人敢到她面前说什么。
那唯一一个跳到她面前的就是周宁。
一头黄毛鼻孔朝天的小少年,在树林里堵住她,对她笑得痞气,“你就是周呈的女朋友?”
“跟他那个废物不如跟我?”
陈北很少见到比她更嚣张的人。
在那之前她还以为周家教养出来的孩子都像周呈一般压抑自我,克己复礼,活的板板正正。
原来真正做到那样地步的只有周呈一个人。
其他人,实在混蛋。
那天周宁还和她说了什么她忘记了,她只记得,针对周呈的话很难听,难听到她都忍不住给了他两个耳光,把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男孩抵在墙边,捏着他的下巴笑着问:“你家父母没有告诉过你,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吗?”
最后还有一点印象的是周宁看向她瑟缩愤恨的眼神。
后来班主任找到她,说是周宁父母来闹,要求学校给陈北一个处分,等被请进校长室,知道了陈北的身份的那一刻又对着学校骂骂咧咧的离开。
那一个玩闹似的通报批评是陈北自己申请的。
那时候周呈并不知道这件事,她隐瞒身份的悄悄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让他帮她写一篇能够气死对方的检讨,最好着重描述她那两巴掌的威势和对方鼻青脸肿的光辉形象,能令对方越丢人越好。
周呈只看着她无奈的笑,最后真的给她写了一篇言辞俱佳的检讨书,成功让她在升旗仪式上气哭了周宁。
可惜后来周宁将这件事闹到了周家奶奶面前,周家找不了陈北泄气,让周呈在祖宗排位面前跪了一晚上。
如果不是周宁后来到她面前炫耀这件事,她甚至不知道周呈受了罚。
想到这里,陈北笑容淡了几分。
“他问你什么了?”
绍原:“就问你什么时候回的国,说你是他高中学姐,很想找机会和你聚聚。”
“哈”,陈北轻哧,“和我聚?”
“你信不信,如果他见到我说不定隔了两百米就连夜跑,怕我给他过去那些丢人的事抖出去。”
大概是说曹操曹操到,陈北的话刚落下,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这么多年我就学会了一个道理,直视过去。”
“所以过去怎么样我也不会回避。”周宁冷笑着说:“陈北,你也不用太小看人。”
陈北闻言回头,周宁的脸和周呈有四五分相像,却是完完全全的另一种气质。
她下意识与周宁的眼睛对视,那是他最像周呈的地方,就连眼角的痣都一模一样,可这一次比十年前见他时更让她不痛快。
那么漂亮的眼睛长在他脸上,却夹带着阴沉,没有半分周呈的坦荡明亮,摆在明面上的阴狠,像是丛林里盘缠在枯朽枝干上的毒蛇。
“哦,那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
陈北回答的很淡,并没有将他的冷笑放进心里。
“倒也不必。”周宁轻哼一声,大大咧咧的带着自己身边的同伴坐到了陈北和绍原对面。
“听说你这次回来就和周呈签了合同?”周宁直接的发问。
陈北眸光微凉,“这和你没有关系。”
“哈,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而已,跟他合作是没有前途的”,周宁语气也冷了几分。
陈北反唇相讥:“那我问问周少爷您长这么大给周家赚回过几笔钱?”
“不会二十六了还靠家里补助,心安理得的花着家里的钱,再来给我做指导吧?”
“你!”
周宁被陈北阴阳怪气怼得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痛点被戳中,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北却轻轻笑了笑,端起高脚杯和他的碰了一下,“周少爷不是想和学姐聚聚吗?怎么反而说不出话来了呢?”
“绍董,咱们去那边看看新出的糕点吧,大概见到我太过紧张,这边就贴心点留给我的学弟和他的朋友了。”
学弟两个字陈北咬得很重,令周宁的脸又黑了几分。
绍原在她怼人的场合向来默契闭嘴,任她发挥,只风度良好的配合她。
“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手上拿着自己的外套和陈北的披肩,冲沙发上的两人点点头,任由陈北挎着他的胳膊朝另一头走去,两个人的背影从容不迫,云淡风轻,甚至动作迅速的不给人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把过来找茬的周宁气得眼眶发红。
他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灌下去了不少才将气顺过来,忍不住咬牙,“这个陈北还是和过去一样讨人厌。”
“她和绍原关系这么好,周呈知道吗?”他继续冷笑,“看到他们俩默契的样子,周呈得气疯吧?”
坐在他身侧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同伴在他要拍照时一把按下了他的手机。
“赵年,你干嘛?”周宁恶狠狠的瞪他一眼。
赵年指尖夹着烟,只极轻极淡淡睨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劝告:“我建议你不要用陈北去刺激周呈。”
“凭什么?”周宁恼火起来,“我要做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从小到大也不比我听话多少,做过的浑事做的比我还多,现在什么意思?你在怕周呈?”
赵年眉头微蹙,“周呈遇到陈北的事从来就不是一个善茬子,你这么做和以卵击石有什么区别?”
“是他不给我留后路”,周宁眸光微沉,刚刚的怒火像是瞬间被这句话再度点燃又被他狠狠压进心底,只语气轻嘲,“是他周呈要赶尽杀绝。”
说罢,他端着手里那杯酒,起身往宴厅阳台走去。
赵年盯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并不知道周宁对周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气,也不知道他那句赶尽杀绝是什么意思。
这么些年,周家的情况很少透给外人,但周宁该吃吃该喝喝,该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除了逐渐阴沉点也没什么别的问题,他看不懂,为什么陈北一回来,他就仿佛发现了什么一般,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却也变得更加阴沉不定,今天还刻意到陈北面前招摇。
可他知道,依照周宁这样养尊处优几乎被长辈溺爱养废都人,用陈北去刺激周呈绝对玩不过周呈。
赵年是混蛋,但他不傻,相反,他精明得很。
所有人高中的时候都觉得周呈是个三好学生,听话懂事,可是没人想过他打架的模样。
也是,这样的词从来就和他沾不上边。
可那时候赵年第一次明白了一个词——会咬人的狗不叫。
周呈就是那种不会叫的。
他打架,面无表情,动手了、被打了、打赢了,一点别的表情都没有,眼底黑乎乎一片,你看不到一点光亮,看得人直发怵,觉得自己在他眼底像个死人。
他挥在人身上的拳头,每一下都往最痛的地方招呼,握棍子的手,抖都不抖一下。
关键周呈成绩好,心底什么都清楚,轻易不惹事,惹了事也一定让自己站在错误低的那一方,拿他当宝贝的老师也愿意护着他。
这样的人特别可怕,平常看着毫无攻击性,一旦被戳中命门,就像是咬住人就不撒手的烈性犬,精明算计又不记伤亡的能啃死你。
所以,赵年从来不敢招惹周呈,更不敢招惹本来就背景深厚的陈北。
尤其是陈北,你对周呈无礼一点他无所谓,你对陈北稍微有点问题,谁知道周呈这样的人会做出什么事?
陈北回国第一天那场宴会他也在。
他甚至还凑巧的看到了周呈重新见到陈北时的态度。
他没想到,过了十年了,周呈被陈北甩了那么久,居然还是这样。
陈北招招手,装装委屈就完全溃败。
他不敢想周宁用陈北去刺激周呈会把这人惹成什么样。
必然很可怖。
-
陈北离开那一块之后整个人脸色都沉了几分。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一点自己过去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周家向来是个家族观念很重的地方,如果说南方的宗族体系传承良久,那周家这个家族内部就像是将这样的体系延承至极致。
她高中时,周家掌控家族命脉的还是周家的老太太,周呈的奶奶。
周家的任何一个人成家、立业都要经受她的摆布,除周氏内部产业很少放人出去外界工作,并且因为她掌控着家族百分之八十的财富,所以她的话基本就是强权。
她高三的时候,周家老太太六十八岁,健在。
现在十年过去了,周家老太太七十八岁,依旧健在,并且能吃能喝。
所以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才让周呈能够得到在外开拓产业并且不被周氏打压的机会?
今晚周宁来找她,总让她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几分灵光,却又转瞬即逝。
绍原看出她有问题,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呢?这么愁眉不展的模样。”
“没什么”,陈北指尖敲了敲扶手,心底已经有了想法,只握着手里的香槟,漫不经心的问:“周宁这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吗?”
“也不算”,绍原解释道:“他只能算众所周知被周家宠得没有分寸的小混蛋而已。”
“无法无天久了,大家就习惯了,也不确定他这几年究竟是不是这个模样了。”
“但这几年他惹祸少了很多,刚刚跑到你面前找茬这样的事也算是前几年的常规操作。”
“这样吗?”陈北应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半垂着眸子看向窗外,今夜有晴朗的夜色,头顶的星星闪烁,每一下都像欲语还休,仿佛要勾出她脑海里的那团正在有个浅淡轮廓的猜测。
她沉进自己的思维里良久,直到被绍原一个响指打醒,他正偏头看着她的侧脸,眼底有些好奇,“我猜猜你现在在想谁。”
“是周呈吗?”
陈北闻言仰头看他,很直接的承认了,“是。”
“你对他有很深的好感”,绍原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对一个人有这样的维护。”
陈北扬眉:“维护?”
“你的养气功夫这些年好了很多。”
“比如?”
“以前你在口头上不能吃一点亏,一定要把人怼到哑口无言。”
“最近几年,你可以做到任由别人在你面前怎么说,你全当对面在说空气,最后再用一句话轻飘飘的气死对方。”绍原想了想,“你和我说你发现和人直接互怼是件劳心劳肺的事,还要浪费口水,远不如后一种效率更高。”
“可你今晚在周宁提起周呈时反应很大。”
陈北:“那是因为他怀疑我的投资水平。”
绍原老神在在:“是吗?”
这么多年,如果说最了解陈北的人要排个名,绍原可以排前三。
陈北的任意一点异常都格外容易被他捕捉。
所以陈北索性不答。
因为他说的是真的。
陈北向来觉得周呈乖巧斯文容易被人欺负,她也无法看任何人说周呈的坏话。
她这个人向来强势又自我,对敌我地盘划分得很明确,她可以欺负周呈,玩弄周呈,撩拨周呈,戏耍周呈,将他的情绪逼到极致,惹他生气,看他流泪,可是别人不可以。
——包括周呈的堂弟和家人。
但她不会向任何人承认这一点。
“有的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礼貌。”陈北斜睨他一眼,果断的转移话题,“后天的拍卖会你会去吧?”
“应该会”,绍原眸光略深,没有继续往下问,顺着她的话笑着说:“是有什么事吗?”
陈北沉吟一下,这才说:“确实有个小忙需要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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