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九重霜华浓（六）

　　这三日来，我算不得无趣。

　　卿钰收到箬风的信后，便将笙娘送到九重天，与我日夜为伴。有笙娘在，不光是我的伙食改善了不少，心情更是舒畅许多。

　　三日后果真如尚琛所言，天帝邀各仙家聚于瑶池。今日宴会之景虽不及那日我初上九重天盛大，却热闹无比。

　　我寻了空位坐下，身旁少了箬风多了笙娘。丝竹声起，只见一白衣女子从屏风内缓缓移出。女子雪肤花颜，仪态曼妙，正是桃夭。

　　“今日盛宴，桃夭特地为陛下准备了舞蹈。”天后笑道。

　　天帝扬起衣袂，点头暗许。

　　桃夭立于大殿中央，周围尽是容姿尚可的仙娥，绫带纷飞，似百鸟朝凤。桃夭轻纱缦舞，每踏一步似有繁花绽放脚下……丝竹毕，桃夭收起水袖，顷刻间，那些仙娥消了踪影，化为花雨，只留桃夭一人立于大殿。

　　“桃夭献丑了。”桃夭盈盈下拜，恍惚间竟让我有春风拂面之感。

　　天帝颔首，道，“桃夭仙子一舞，倒为这宴会添了不少雅致……”

　　桃夭微微一笑，翩然退去。

　　我单手撑头，对笙娘道，“笙娘啊，可惜你看不到，这桃夭仙子极美。”

　　笙娘轻笑，道，“那有怎能与少君相比？笙娘虽眼盲，但也常听族中人言少君之貌。”

　　族中之人自然是向着我。我未言，叹了口气，站起道，“此处太嘈杂，我们去瑶池处。”

　　瑶池四周水汽弥漫，下望却清澈无比，荷叶浮动。

　　“肸盉仙子可要小心，这瑶池看着美，你若是一碰，身上的仙力便会被尽数夺取。”我回头一看，竟是方才献舞的桃夭。

　　“桃夭仙子提醒的是。”

　　“你不必装傻。”说着，她从袖中抽出一卷画，扔到我脚边。我弯腰拾起画卷，展开，一白衣美人翩然纸上。这美人身形虽与桃夭极似，眉眼却比她多了几分清冷之气，整体而观，毫无庸俗气息。真是不知是哪家的仙人，竟将桃夭画得如此美。

　　“你不过一介村妇，何能让他为你作画？”桃夭眼眶红润，似有梨花带雨之势。我也为爱美之人，自然不忍美人落泪，道，“桃夭仙子倾国之貌，肸盉自是望尘莫及。”

　　“休要狡辩，别以为你是重黎族的少君就能在这耀武扬威。什么重黎族，还不是做了抢男人的下贱事！”

　　我竟不知我何时抢了男人？

　　“桃夭仙子，你贵为百花君，实在不宜说这些话。”笙娘道。

　　桃夭秀眉一皱，拂袖将笙娘掀倒在地，“本仙何时要你这贱婢评判？”

　　我忙上前扶起笙娘，严声道，“笙娘乃肸盉山的人，她如何，也轮不到仙子教训。”

　　她走上前，打落我手中的画，将我逼入瑶池岸边，“我与沽华认识数千年，你与他才相识数日而已。”

　　“肸盉不明仙子所言。”

　　“少装蒜！”她指向地上的画，“你可知画上为谁？”

　　“自是桃夭仙子。”

　　“你……”她面红耳赤，“那是你！”她拔下头上的珠钗，抵到我脸边，“让我毁了你这脸。”

　　“仙子自重。”我极力保持冷静，想来她不会有这个胆，不过是放狠话罢了，“仙子若是犯下什么大错，于九重天，于肸盉山，于你，都不好。”

　　“哼。”她轻蔑一笑，“我是不敢毁你的脸，但若你不慎跌入瑶池，就怨不得我了。”她一掌击来，我未来得及反应，向后跌去。霎时间，我甚是后悔当初在肸盉山未勤加修炼，如今竟被这小仙欺侮。

　　“桃夭仙子，此事是你鲁莽了！”不知从哪传来凌冽的男声，只是我还未来得及思考，已被横腰抱起。他跃上岸，将我放下。我抬头一看，尚琛的下衣摆已经湿透，而我身上却未沾一滴。所幸尚琛仙力不低，只沾了少量的瑶池水，并未受伤。

　　桃夭见是尚琛，脸色发白，“大殿下……”

　　“沽华没教好你，竟这般无法无天。”尚琛面色愠怒。

　　“发生什么了？”天帝突移驾而来。

　　“没事……”我话还未说完，便被尚琛拦住，他道，“方才桃夭仙子与肸盉起了争执，失手将肸盉推入瑶池，所幸被儿臣救下。”

　　“争执？”芜荒打开十二骨折扇，捡起地上的画卷，展开，意味深长笑道，“这丹青的笔法倒像极了沽华上仙，只是不知……这画上为何人？”

　　沽华接过话一看，眉心一皱，平静道，“此事是桃夭任性妄为，请父王责罚。”

　　天帝摸摸胡尖，对桃夭道，“你可知错？”

　　桃夭跪下，咬牙道，“桃夭知错。”

　　“父皇。”沽华也跪下道，“桃夭乃儿臣恩师之女，恩师死前曾嘱咐儿臣照顾桃夭，今日之事，是儿臣管教不周。桃夭之过，儿臣愿代之受罚。”

　　“二弟重情重义，为兄佩服。”尚琛道。

　　天帝眉头紧皱，道，“你当真愿意？”

　　“儿臣愿意。”

　　“哼，既然如此。”天帝道，“便罚你下凡历劫，尝尽生老病死。”

　　“儿臣谨遵教诲。”

　　“至于桃夭，也该好好管教了，罚她到离宫思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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