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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可怜被欺负


程青枝一走,程松儿则终于有了时间可以好好打量房间,堂屋的墙上挂着一把弓箭和几只箭镞,还有一些捕猎用的网。

        原身的母亲除了是个富农之外,闲暇时候也会去村后的山里打猎,原身也跟着学了些基础本事。

        只是山中经常有猛兽出没,稍有不慎就会一命呜呼成为猛兽的盘中餐,原身胆子小,不敢冒险进入深山,只敢打一些野兔、野狐狸之类的小兽。

        来了女尊世界几天了,吃不饱穿不暖不说,她真的有些馋肉了。

        程松儿拿下弓箭,有了原身的打猎记忆,她跃跃欲试,打算忙完了地主家的秋收后,就去后山打猎。

        等程青枝收拾好眼泪,从厨房回到堂屋里时,地上摆着的荆条已经不见了。

        那些曾抽打在他身上不堪的回忆的荆条,此刻被折成了两段,扔在院子的柴火堆里,毫不起眼。

        即使程青枝心中还藏着对程松儿的惧怕,但还是忍不住的往堂屋里望去。

        蒙蒙昧昧的光影下,程松儿正背对着他拉弓,挽至手肘的袖子露出劲瘦有力的线条,脊背挺拔坚韧,一如她的名字一般,像一颗在风雪中傲立的松树。

        在程家这么多年,程青枝第一次觉得,以前让他惧怕无比,宛若恶鬼的人,竟也有如此令人赞叹的身姿。

        抱着再干几天就去山里打猎吃肉的美好期许,程松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她醒来,看见炕沿边的凳子上摆着一盆热水和一碗面疙瘩汤,热气蒸腾腾的往外冒,在深秋时节,看着就暖和。

        她洗了一把脸,三下两下喝完面疙瘩汤,感觉一股暖流向四肢百骸,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她走出房门,看见程青枝正坐在清早的院子里搓洗衣服,衣袖扎至手肘处,一双手冻得通红,瘦弱的身子骨在萧瑟清晨里显得更加瘦削,柔顺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晃动,露出纤瘦的脊背,感觉风一吹都能将他吹倒了。

        村里人都穷,衣服更是磨人的粗布,搓洗的时候还经常会把手上的皮搓伤。因此村里的男人们洗衣服的时候都不用手搓,而是用木棍子捣衣。

        但原身就喜欢折磨程青枝取乐,把捣衣的棍子丢了,就命令他必须用手搓,而且一点脏污也不许有,可是油渍本就难洗,更何况是沾了麻衣的油渍,又没有强力清洗剂。

        程青枝洗的指节全部被磨破,皮开肉绽血淋淋的,衣服搓烂了也洗不干净,等待他的自然又是一顿毒打。

        记忆中浮现出原身记忆中程青枝挨打时的样子,不管是木棍还是皮鞭,亦或是带着倒刺的树枝,他就像一只永远不知道反抗的温顺羊羔,默默承受着一切,等原身打完了,他就退回缩在厨房的角落里,默默舔舐伤口。

        程松儿眼神黯淡,这样的程青枝更让她心疼。

        亲生父亲卷钱跑路,又不是他的错。

        她悄无声息的来到程青枝身边,程青枝一吓,如惊弓之鸟般害怕。

        “怎么,怕我吃了你不成?”程松儿眼中划过一丝好笑。

        程青枝低垂着摇摇头,鬓边碎发垂落,侧脸柔弱可怜。

        看他这样子,程松儿也无心逗他了,她把手伸进木盆里,深秋刺骨的水温冻了她一下。

        她皱了皱眉:“怎么用凉水洗衣服?”

        程青枝诧异的抬起头,难道不该用凉水洗衣服吗?

        程松儿虽然跟随外婆在村子里长大,但也没怎么受过委屈,洗衣服有洗衣机根本不需要她动手,就算是洗内衣这些,也都是用热水。

        天气这么冷,河水在过一阵子都快冻成冰了,这样洗衣服,手上早晚得长冻疮。

        程松儿忽然想起,记忆中每到冬天,程青枝纤纤十指就冻得跟胡萝卜一样的场景,莫名有些揪心。

        “用热水洗。”她道

        程青枝明显怔了片刻,随后小声的说道:“我用冷水就可以了。”

        村子里就算是在娇气的男人也没有胆子敢在冬天用热水洗衣服,因为浪费柴火。

        眼看着就要下第一场雪了,这时候如果浪费柴火,等到冬天就没有柴火过冬了,这样败家的男子是会被妻家打死的。

        “用什么冷水。”她的语气有些沉,看着程青枝已经明显被冻得通红的手,强势的说道:“你不动我就去烧。”

        说完,她转身就要进厨房烧水。

        程青枝忙拉住她的衣摆,眸光瑟瑟的道出实情:“家里快没有柴火了不能在我身上浪费。”

        程松儿看着他:“用在你身上,不算浪费。”

        “”程青枝因为她一句话,心中忽然感觉莫名的心惊肉跳。

        他摇了摇头,冻得通红的指尖攥着她的衣角,声音轻轻地:“还是算了,水不冷的,而且我已经习惯了。”

        程松儿扯开衣角:“哪有那么多陋习,以后有我在,你就得习惯用热水洗衣服。”

        说完,程松儿便进了厨房,烧了一锅开水。

        程青枝盯着程松儿烧柴的背影,往日怯懦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茫然又恍惚的神色,怔怔的瞧着程松儿出神。

        水很快烧开了,她要了一大瓢滚烫的开水出来,兑在木盆冰冷的河水里,热气汇聚冷气,在寒秋清晨薄雾未褪的清冷里灌出滂沱般的白雾,在程青枝眼前蒸腾翻滚,热乎乎的蒸汽往周围散去,侵退了寒意。

        程松儿再次试了试水温,水温微热,不再冻手。

        “你就这样洗,锅里还剩的有开水,一会儿水凉了,你再添一些。”程松儿将声音放柔,轻声说道。

        程青枝敛眉低垂的点点头。

        “那我走了,你自己在家好好待着。”程松儿对他嘱咐几句,便出了门,前往刘家村继续做帮工。

        程青枝这才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深秋薄雾笼罩着她的身形,在远处一点点消散。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望着眼前正咕咕冒热气的洗衣盆,试探般的伸出了手。

        温热又包容的水将他冰冷的指尖包裹着,不似从前冰冷的河水,触碰一下就仿佛像被针扎一样的刺痛,它轻柔又温暖的环绕在他的指尖周围,是他从未体会到的暖意。

        而这暖意,是程松儿带给他的。

        浓密的眼睫颤了颤,心里忽然涌起了无限奇异的感觉,程青枝不明白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何而来,只能更加卖力的搓洗衣服。

        程力的丈夫刘素,清晨起床准备去河边洗衣服,路过程松儿家门口,看见程青枝一个人在家,程松儿不知道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

        刘素心里正得意,想过去嘲讽几句,谁知他走近一看,对方洗衣盆里的水竟然是热水。

        热乎乎的水汽腾腾的往外冒,衬托出刘素嫉妒的眼神。

        深秋时节,他自己想洗衣服都得去河边浣洗,手都要被冻烂了。

        凭什么程青枝这种破落户家的骚狐狸能用上热水?

        他早就看程青枝那副狐媚的样子不顺眼了,仗着美貌勾走了她妻主的心,平时他被程松儿打的半死不活,倒能帮他出口恶气,谁知这几日程松儿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连着两日都没有打他

        刘素恨得牙痒痒,语气轻讽:“哟,瞧瞧,我当是谁家里这么富裕,连洗个衣服也要用热水洗,原来是青枝弟弟呀。”

        程青枝搓衣服的手微微一顿,一听这刻薄的语气,他就明白来人是谁。

        他没抬头,继续搓洗衣服。

        刘素见程青枝不理他,声音尖锐的骂道:“骚狐狸精,装什么装!还不知道从哪里偷人换来的柴火,呸——”

        程青枝低垂着头,任由刘素编排他辱骂他,只当没听见。

        但程青枝的忍让,换来的是刘素的得寸进尺,不依不饶,他嗓子又尖又刺耳,像指甲在案板上狠狠的刮。

        隔壁邻居实在忍不住了,徐叔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对刘素好言相劝:“行了,少骂一句吧,你不是还要去洗衣服吗?何必为难青枝。”

        “为难?”刘素嗓音陡然拔高了一倍:“这种骚货,我看一眼都嫌晦气。程青枝你告诉徐叔,我可有为难你?”

        刘素剜了一声不吭的程青枝一眼,捡起路边的一根树枝往他头上砸。

        程青枝依旧默默忍受,不敢反抗。

        起初他也反抗过,刘素张口闭口叫他狐狸精骚货,清清白白的男儿家就这么被人随便的侮辱名声,换谁都受不了。

        可刘素的背后有妻家、有父家给他撑腰,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不会被责怪,反而还合起伙来抱团针对他。

        说他恶人先告状,说他和他爹不守清白,毁了程家村的名声。

        后来喝得醉醺醺的程松儿从城里回来了,听着村里人刻意添油加醋的说他故意找刘素的麻烦,程松儿也不问是非对错,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拖到村里祠堂,当着众人的面打他,折辱他。

        他想反抗但得到的之后更加变本加厉的毒打,刘素就站在围观的村民里,看着程松儿是如何当着众人的面,在村民们欢笑的取乐声中,将他的羞耻和自尊一层层剥下。

        没人帮他,没人为他撑腰,没人做他的依靠。

        他认命了。

        刘素惦记着还没洗的衣服,挖苦了程青枝几句,满脸鄙夷的走了。

        看到他走后,院子里的徐叔才来到他的院子里。叹息道:“青枝,刘素就是这脾气,你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

        徐叔为人老实厚道,但性格胆小懦弱,不敢与人起争执,只会在一切结束之后,对他安慰几句。

        但即便是这样,这也是程青枝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他摇摇头:“没事的,徐叔,我已经习惯了。”

        徐叔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盯着他的脸好一顿瞧。

        程青枝看了他一眼,问道:“徐叔,我的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吗?”

        “不是。”徐叔摇摇头,而是小声问道:“程松儿这几天没打你了?”

        以前程青枝的脸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而且天天添新伤,但这两天不见,徐叔惊讶的发现,程青枝脸上身上竟然都没有新伤出现。

        “嗯。”他低着头。

        徐叔惊奇之余,也替他高兴:“不打你就好,瞧你这孩子,真是可怜。”

        他把手伸进洗衣盆里,摸到温暖的水温不由得惊呼一声:“你竟然用热水洗衣裳,你你不怕程松儿回来再打你?她好不容易对你好了一点,你可千万别惹她生气。”

        程青枝漂亮的眼神晃了晃,说道:“这就是松儿的意思,是她让我用热水洗衣服的。”

        徐叔瞪大了眼睛:“真的?她竟然有这么好心?前几天不是还嚷嚷着要把你拉去怡红——”

        徐叔猛地捂住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瞧我这张嘴,就是不会说话。”

        程青枝摇摇头,微红的手将鬓边垂落的发丝绾到耳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改变主意”

        他还记得当初在怡红楼时,她还在和老鸨讨价还价,一双眼睛里满是钱与欲。

        可下一秒,她就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就连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以前她看他时,眼里都是嫌恶痛恨,可那一刻,他竟然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怜悯和怜惜。

        怜惜

        程青枝攥着衣服的手微微收紧,心中的疑惑更深。

        “你们好歹兄妹一场,说不定是她突然良心发现了。”徐叔这样说道:“如今程松儿不再打你,说明她长大了,开始懂事了,知道心疼人了。”

        “你瞧,她甚至让你用热水洗衣服,谁不知道冬天柴火精贵,怪不得刘素大清早要挖苦你呢,咱们村子里哪个男人有这样的好福气,我看了都羡慕呢!”徐叔乐呵呵的说。

        “爹,你在他家干什么呢,还不快回来。”林玉秀从屋子里出来,看见自己的父亲竟然在跟程青枝攀谈,气不打一处来。

        林玉秀生的秀气精致,是整个村子里除了程青枝之外最漂亮的男儿,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求亲的人的媒公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之前有个隔壁村的秀才听闻他的美貌,上门求亲。

        林玉秀满心欢喜,嫁给读书人,可是极好的姻缘。

        谁知秀才路过程青枝的院子时,无意中看了他一眼,瞬间被迷得五迷三道,坠入爱河,当即就想娶了程青枝。

        后来秀才得知他家门风不好,虽然惋惜,但也只好作罢。

        但经过这件事,秀才也没了要娶林玉秀的心情,转而娶了地主家的公子。

        上好的姻缘,就这么被毁了,林玉秀把一腔怨气都怪在程青枝身上。

        这段时间,程松儿打程青枝,都少不了林玉秀在背后添把火。

        甚至撺掇程松儿把程青枝卖给怡红楼也有林玉秀一份‘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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