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胸前佩戴一枚萌芽徽章, 走在农场的农耕大道上,接受着众人投来的羡慕目光,这感觉——还别说,爽!
林满慧抱着兰花走回家, 刚到连脊房就听到一阵喧闹, 自家屋前围了一群人。
吴婶那胖胖的身影显得尤其活跃, 一看到林满慧立马叫起来:“唉哟,林家奶奶, 你要找的正主来了,有什么事你找她呀。”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挤出人群,“嗷——”地一声叫就向林满慧扑来,嘴里不清不楚地叫骂着:“你个没良心的, 我们家养了你三年,嘉明对你掏心掏肺, 你竟然抢她的指标!”
末世历练出的敏捷身手让林满慧迅速向右一闪,但随之而来从内心升起的恐惧感让她整个人都顿在当地,无法动弹。
老妇人没提防到林满慧会躲闪,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抬手就是一巴掌, 正抽在林满慧胳膊上。
“啪嗒!”林满慧连人带花,滚落在地。
花盆抱在怀中,没有摔碎。林满慧强忍着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惧感, 勉强抬起头,看向居高临下的老妇人。
微胖, 身穿宽松蓝布大褂, 头发整齐盘在脑后。三角眼、八字眉, 眼白浑浊,脸颊深陷,透着刻薄相。
——这人,是谁?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林满慧有点喘不上气。即使这个灵魂经历末世锤炼已经强大无畏,但此刻身体里的潜意识却让她浑身颤抖,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看到林满慧面色惨白坐在地上发愣,住连脊房西头的年青小伙子范志杰看不过眼,走过来弯下腰扶起她,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老妇人叉着腰破口大骂:“不要脸的小娼妇,和你那早死的娘一样尽会勾搭男人……”刺耳的话喷得林满慧的脑子简直要炸开。
范志杰转头吼道:“你神经病啊,跑这里来欺负人家小姑娘!”
吴婶扯了他一把,小声说:“小范你莫管闲事,这人是林满慧的奶奶,家务事咧。”
范志杰被吴婶拉开,失去依靠的林满慧差点跌倒。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拖着虚浮的脚步,慢慢跨上檐廊,将兰花摆在门口,在那把破竹椅上坐下。
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林满慧的内心翻涌,卡住她的喉咙,闷住她的心,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悲伤、憋屈、难过、自我厌憎……
这个老妇人,是林嘉明的奶奶葛翠萍,也是林满慧名义上的奶奶、继奶奶。
林满慧的父亲林正则与林嘉明的父亲林正刚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眼前这个老妇人是林正刚的亲生母亲。
林正刚八岁时母亲去世,林春雨再婚,葛翠萍与林春雨生下一儿一女,林正刚、林碧兰。
葛翠萍见林满慧连奶奶都不叫,径直坐在椅子上不理睬她,气得七窍生烟,冲到檐廊扬起右手,就要抽这个没良心的林满慧一巴掌。
“你干什么!”一声少年清叱传来,林景严像头小豹子一样从外面匆匆跑来,一把推开葛翠萍的手。
葛翠萍一击不中,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趁势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孙子打奶奶~没良心、没天理啊~”
天气热,太阳把地面烤得发烫,葛翠萍这一屁股坐下顿时烫得受不了,她嚎了两句之后马上爬起来,继续假哭:“大家都来看啊,孙子打奶奶,把老人家推倒在地上,还有没有家教、有没有良心?”
有不明真相的群众在一旁帮腔:“欺负老人要不得啊,现在的小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真不晓得学校是怎么教育的!”
正是中午,左邻右舍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多,但也围拢了七、八个人,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林景严你要尊敬长辈,莫动手啊。”
“到底是什么事,让这么大年纪的人生气?好好解释、道个歉吧。”
“这么热的天,林家奶奶跑过来骂人也不怕晒,看来是动了真火,林满慧这孩子,唉!”
……
议论声阵阵,大都偏向葛翠萍。
林景严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声辩解:“你根本就不是我奶奶!谁动手了?明明是你要动手打小妹。”
葛翠萍抬起袖子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道:“我嫁你亲爷爷四十几年,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你爸,你爸以前见我恭恭敬敬喊一声妈,现在你竟然不认我这个奶奶?只怪正则死得早,不然他得抽死你!”
听到对方说出父亲的名字,林景严羞愤交加,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才好。
林满慧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喷涌而来的记忆碎片塞满了大脑,撕裂般的剧烈疼痛袭来,让她苦不堪言。
自己刚一出生便死了娘,瘦得跟猴子一样,啼哭都显得有气无力。
那一年五哥四岁、四哥八岁、三哥十一岁、二哥十六岁、大哥二十岁。大哥在省城读大学马上就要毕业,无暇顾及家中。为了养大弟妹,二哥放弃高中学业上班挣钱。
农场有人愿意抱养林满慧,葛翠萍说这孩子克父克母恐怕是个不详之人,也劝几兄弟把满慧送人,但他们舍不得。这是母亲拼了性命才下的妹妹,再苦再难也要养大。
叔叔林正刚当时正在农场竞争糖厂副厂长职位,为营造和善人设主动提出抚养满慧,和嘉明一起长大。
为了不委屈妹妹,为了让叔叔婶婶安心带孩子,林家兄弟将父母留下的纱厂平房给了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他们则搬到三分场新建的连脊房居住。
在林场当临时工的林景信每个月交给他们八块钱,想着林满慧与林嘉明同一天出生,放在叔叔那边也算有个伴,婶婶刚生孩子,喂一个是喂,喂两个也是喂。
却不料林满慧并没有被善待。叔叔婶婶好歹还讲个面子功夫,葛翠萍却刻薄自私,对林满慧百般挑剔、非打即骂。
自林满慧有记忆起,见到葛翠萍就两股战战,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她寄人篱下、早慧敏感,整日里听到的话是这样的——
“算命先生说了,辰时生是福星,未时生是灾星。你们把这个克死父母的小东西放在家里,是嫌家里人命长吗?”
“小东西滚一边去,别在这里碍眼!这个家哪有你待的地方?”
“病了?一天到晚生病,别管她,死了最好,省得浪费粮食。”
“今天她哥哥要来探望,给她洗把脸换件新衣裳,莫让旁人说我们虐待了她,好歹她家每天还给了八块钱的嘛。”
“死丫头,如果你敢对旁人乱说话,我就把你丢河里去,看哪个还要你。”
直到后来,三哥发现林满慧捧着个破饭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三岁了连话都说不好,这才知道自己信错了人。
都只有十几岁的三哥、四哥愤怒地冲进叔叔家大闹一场,将林满慧抱回来自己养,这才结束她悲惨的童年生活。
可以说,十二岁之前林满慧懦弱、内向的个性,与这段童年往事是分不开的。
林正刚在外面会装,话里话外都是说侄儿太暴躁,稍微有一点不如意就怪老人没带好孩子。林满慧本就早产体弱,两个孩子一起吃一起养,也没人苛待了她,她自己长不好怪谁呢?自家不嫌弃她背着个灾星名头,辛辛苦苦抚养了三年,却没落到半点好,真是好心没好报。
林家兄弟当时唯一成家的大哥在县城工作,二哥老实嘴笨,其余几个年纪小,在农场根基浅,性子又急,不擅争辩,就这样被叔叔一家打压到底。
原书中兄妹六人就是炮灰一般的存在,为了衬托林嘉明的福气满满——父母在农场是领导、有地位;哥哥们在县城农业局上班,事业有成;爷爷奶奶身体健康、慈爱有加,一家人趁着八十年代的改革春风,齐心协力奔小康。
终于……捡回曾经失去的记忆,林满慧有了一个结论:林嘉明一家都不是好东西。
林家兄妹被欺负、被拉踩,却不知道如何正确反抗。暴躁、愤怒、对立有什么用?只会让负能量越积越多、日子越过越差。
对这样的无耻之人,最好的反抗是——
积蓄力量,奋勇一搏!
想到这里,林满慧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她身形虽然依然瘦小,但这两个月个子明显长高了些,裤腿有些短,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小腿。
无数绿色光点从四面八方飞过来,似乎要助她一臂之力。林满慧体内木系异能迅速壮大,一遍又一遍地在丹田流转。
绿色气雾渐渐浓到极致,开始化为水滴,一滴、两滴、三滴……
终于,晋级了。
重回到这个世界,今天是林满慧最清醒的时刻。她缓缓坐回靠背竹椅,闭上眼睛引导异能慢慢凝聚归位。
葛翠萍被她这懒散的态度气得四仰八叉,伸出手指指向林满慧:“你生下来没奶吃,是我和你婶一口米汤一口奶地把你喂养大,现在翅膀硬了,半点情面都不讲了是不是?”
林满慧没有理睬对方颠倒黑白的话语,她正努力将丹田的异能引导至指尖。
葛翠萍继续责骂:“你和嘉明同一天出生,我可怜你没爸妈,就算嘉明饿着也要先喂饱你,你怎么能和同学们一起欺负她?林嘉明今天一回家就躲在屋里哭,你还好意思在这里闭着眼睛睡觉!”
林满慧感觉到指尖传来浓浓暖意,嘴角渐渐上扬。
葛翠萍见自己一通骂竟然没有半点效果,气得浑身哆嗦:“你这是什么态度!见了奶奶连句话都不回!你看看你那是个什么懒样子,你这个痨病鬼!”
一句痨病鬼,彻底激怒了林景严。他拳头捏得紧紧,牙槽紧咬,声音从齿缝里挤了出来:“死老婆子,跑到我家来充长辈,真不要脸!”
葛翠萍看林景严气得面色铁青却不敢动手,骂得更起劲。却没留意到,脚下有一株马齿苋的茎叶正慢慢向她脚边蔓延。
马齿苋是农场田野路边四处常见的草本植物,生于向阳处,黄褐色的茎干呈圆柱形,一般也就长到三十厘米左右,此刻却在林满慧的异能滋养之下,快速生长。
茎叶沿着地面向前,悄无声息。
感受到异能外放的掌控感,梨涡在林满慧的脸颊边若隐若现。晋升中级之后,催生植物这是最基本的技能。
在一旁看热闹的邻居们悄悄议论:“林满慧这是怎么了?被她奶奶骂得这么难听,竟然笑得出来。是不是受刺激太大,头脑不清醒了?唉!这林家兄妹也不容易,她奶奶也太过分了一点。”
“什么奶奶,根本就不是亲的。这老太婆莫名其妙地跑到我们这骂大街,也亏得他们兄妹脾气好……”
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啊——”地一声喊,葛翠萍感觉到脚踝处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上,一股大力传来,她整个人猛地向后倒去。
轰!微胖的老妇人重重砸在地上。
幸好她平时劳动多,反应还算迅速,双手在空中划拉了半天,勉强稳住,没摔到脑壳,半边屁股坐在地上。
“嘶——”
旁边看的人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屁股。这一摔,怕是摔得很惨。
一秒之后,葛翠萍高亢的惨叫声如约而至,震得檐廊上的椽子向下掉灰。
明明没人推,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摔倒,吴婶想要上前却被范志杰一把拉住。他挤了挤眼睛,道:“人家那是家务事,你别多管闲事。”
吴婶被范志杰这一说,想到自己刚才还劝他不要管人家的家务事,便有些讪讪的,没有上前。
葛翠萍哀哀呼痛,半天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低头看脚踝,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丛茁壮的马齿苋趴伏在脚底。
刚才那冰冷的触感、突如其来的力道,似乎是自己的幻觉。这一下可把葛翠萍吓得不轻,面色煞白、嘴唇哆嗦:“有……有鬼!”
林满慧端坐不动,面色一敛,带着一股凛冽寒气,让葛翠萍心里有些打鼓。
葛翠萍刚想抬手,却牵动臀部尾椎骨,痛得嗷嗷地叫,她哼哼唧唧地骂:“你这个没良心的,吃嘉明她妈的奶长大,却半点不知道感恩,真是个白眼儿狼!”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知道真相是什么?
林满慧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依然没有说话。
看到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林满慧,想到刚才脚踝处冰冷的触感,迷信的葛翠萍心一突,低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刚才那一丛马齿苋还踩在脚底。
阳光下,林满慧胸前徽章反射出一抹绿色亮光,葛翠萍一眼看到,想到林嘉明在家里哭哭啼啼半天,这才想起自己跑过来的目的。
她伸出手在空中虚抓一把,道:“你抢了嘉明的萌芽徽章,真不要脸,赶紧跟老师道歉,把它还给嘉明。嘉明对你那么好,不嫌弃你是灾星,不嫌弃你病怏怏,天天喊你上学、陪你做作业,你竟然好意思抢她的东西?”
林满慧目光肃然,语速不紧不慢:“灾星,你听谁说我是灾星?”
葛翠萍张了张嘴:“算……”一个字刚出口,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不敢再说。
林满慧瞟了她一眼:“算命先生?”
葛翠萍想起儿子的嘱咐,慌忙改口:“没没没,没人说你是灾星,都是我胡乱说的。”
林满慧的声音清冷而坚定:“你骂我是灾星,这里邻居们都听到了,等下我就实名举报你搞封建迷信。”
看热闹的人群笑着起哄:“好,赶紧举报!举报这死老太婆搞封建。”
她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林嘉明匿名举报藏首缩尾,我实名举报堂堂正正。你和林厂长就在家等着吧!”
葛翠萍的气焰顿时熄了,眼神游离,吓得不敢再说话。她此刻悔得要死,为什么非要跑这一趟?如果给儿子惹来祸事,可怎么收场?
林景严的眼睛被林满慧胸前那抹绿光闪了一下,注意力迅速被转移:“小妹,你拿到萌芽徽章了?”
林满慧点了点头。
萌芽徽章?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那枚小小的绿色圆形徽章之上,眼中露出钦佩、羡慕、崇拜的光芒——这可是农场人都知道、含金量极高的荣誉!
可为什么老太太说是林满慧抢了林嘉明的?大家一头雾水,悄悄议论着。
“这徽章一年只发三枚,难得呀。”
“萌芽计划年年都有人入选,从没听说过有人对结果不满。这次林满慧到底做了什么?”
“林满慧和林嘉明不是形影不离吗?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
听到众人的议论,葛翠萍又活了过来,咳嗽一声之后指着林满慧道:“你抢了我们家嘉明的徽章,害她在家里哭,你这个没良心的……”
只不过,这一次她学乖了,再不敢骂灾星二字。
林满慧从胸前摘下萌芽徽章,高高举起,面色凝重,眼神清亮。
“这是农科所的大教授亲自给我戴上,可不是从谁手里抢来的。林嘉明技不如人输了比赛关起门来哭,怎么就赖到我头上?若当真是我抢的,让林嘉明来找我要!派个老太婆当打手,倚老卖老还要不要脸?”
林满慧口齿伶俐、思路清晰,葛翠萍一下子有些懵。
这死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明明以前和老二一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被人冤枉只会哭,好欺负得很。想到林嘉明说她指挥老五拿刀砍人,葛翠萍忽然后背发凉,大太阳底下感觉阴风阵阵。
一旁的左邻右舍也反应过来,道:“对啊,萌芽计划可是一年一次,农场广播站都要广播的大事,怎么可能出现抢人家指标的事?这老太婆肯定是欺负人。”
葛翠萍硬撑着说:“怎么不是抢?你就是欺负我家嘉明老实。明明她们组养的花开得那么漂亮,还有农科所的研究员指导,你们随便到山上挖一兜花就能赢?我呸!”
林满慧脸上浮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质疑农科所教授们的公正,那到学校去闹、去吵,为什么到这里来?”
一语中的,旁观者顿时就明白过来。是啊,觉得这枚徽章林满慧没有资格获得,骂林满慧有什么用?按理应该是找学校的嘛。
明显就是柿子专捡软的捏、欺负人。
察觉到大家看自己的眼神从同情转为鄙视,葛翠萍有点慌,尾椎骨传来的刺痛感让她再也站不住,哼哼道:“我老了,摔坏了,你嘴巴厉害,没良心啊…”
她慢慢挪到屋旁,伸手扶住砖墙,喘着气思索对策。
林满慧声音里似乎带着冰碴子,冷硬、肃然:“欺负人,总得付出点代价,不然……当我们林家兄妹是泥捏的菩萨!”
说罢,她走出檐廊,屋旁苦楝树上缠绕着无数金银花藤。她手一挥,扯下一把花藤,众人眼前一花,那把柔韧的藤蔓已经缠住葛翠萍的胳膊、腿,还有几根调皮的花藤揪住她的头发。
葛翠萍想说话,林满慧右手一挥一绕,藤蔓已经爬上她肩头,将她的嘴紧紧捆住。
“唔唔唔——”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金银花藤的纠缠。
看到这一切,看热闹的人群都愣住,抬手揉了揉眼睛,嘴巴张得老大。
“几根金银花藤就把林家奶奶给捆住了?我的天!”
“林满慧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本事?”
“真解气!我看这老太婆还怎么骂人!”
从来都是她欺负人,还不曾被人如此压制过。葛翠萍口不能言,身体不能动弹,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一双眼睛里闪着恐惧与惊慌。
终于让这个坏透顶的继奶奶闭上她的臭嘴,收敛住她的脾气,世界安静下来,异能在丹田流转,这一刻林满慧仿佛与屋外的植物产生某种奇妙的联系——
“好渴。”
“太阳真毒,谁来帮我遮一遮?”
“知呀、知呀……这蝉儿叫得烦死人,能不能让它们闭嘴?”
“底下是哪个埋了东西,挡住我生根的路?”
林满慧瞟一眼远处那棵高大健旺的银杏树,没想到这棵老树竟然开了灵智。木系异能的晋级让林满慧重新找回末世的掌控感,瞬间心就定了下来。
太阳高高挂在头顶,晒得众人汗流浃背,看热闹看了半天,突然安静下来,都有点不适应。
葛翠萍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这金银花藤,汗水打湿了头发、后背,她有心想一翻白眼晕过去,偏偏草木清香阵阵传来,让她神智十分清醒,装晕都没办法装。
这一刻,她才开始后悔。
看到自己的宝贝福星孙女林嘉明受委屈,她恨不得立马冲到林满慧面前,狠狠抽她几巴掌,命令她把萌芽计划让给林嘉明。
平日里明明林满慧是个老实巴交没用的怂货,哪知道这次变得如此厉害。明明一句重话没有,却怼得自己哑口无言。
怎么就低估了这个死丫头呢?看来以前她都是装出来的。现在翅膀硬了,就现了原形。
太阳越来越晒,喉咙似乎在冒烟,葛翠萍喘不上气,又渴又热,整个人面色变得煞白,眼中也露出惊恐之意。
偏偏林满慧的话像刀子一样凌厉:“你养我有恩?我二哥在林场当临时工一个月只有十九块,给你们八块钱照顾我。一个奶娃娃能够吃你们家多少粮食?你们怎么就天天骂我是灾星,给个破碗让我蹲在厨房吃剩饭,这样的虐待你们亏心不亏心?
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三岁了连话都不会说,你们全家欺负我一个娃娃,还有脸说对我有恩?把我养得身体这么弱,哥哥背着我到处看病,你们问都不问一声,我呸!
你们做了恶人,还想踩在我们兄妹头上,拿着不存在的恩情说事,真不要脸。现在是新社会,可不允许你这样的坏人继续做歹毒之事。”
众皆哗然。
林正刚厂长的人设做得太好,都以为他们全家对林满慧兄妹恩重如山,在大哥大嫂去世之后,不仅将早产的林满慧养大,还巴心巴肝地帮着几兄弟安排工作。虽说他家的确条件好些、老太太性格跋扈,但也不能要求太高是不是?
林家兄弟被父母教育得太好,不愿意在背后论长辈是非,以至于被误会成不知感恩、不思回报的坏东西。
现在听林满慧这一说,方才明白事情真相。
敢情他们养大林满慧是拿了钱的?林嘉明与林满慧同年同月同日生,一个健康一个病弱,原以为是身体底子问题,搞了半天原来是林满慧小时候受了虐待?
“太不要脸了!”
“这样的恶毒老太婆应该抓起来批斗!”
“林厂长也有问题,难道母亲虐待小孩他一点也不知情?不配当干部!”
葛翠萍这一次吓得够呛。林满慧言辞似刀,和以前老实懦弱的模样判若两人,说出来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身上,让她心底渐渐升起一股恐惧感:林满慧这怕是鬼上身了吧?她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葛翠萍有意要让林满慧离远点,无奈嘴被堵住说不出话,只得死死地盯着林满慧,面孔紫胀、浑身上下都在哆嗦。
吴婶看老太太这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挂掉,有点害怕,在一旁劝林满慧:“算了算了,和气生财,满慧你就把林家奶奶放了吧,莫闹出人命来脱不了干系。”
林满慧看了一眼林景严,林景严出了一口恶气,胸中戾气消散,脑袋也清醒了许多,道:“让她立下保证,不许再过来闹腾。如果再敢闹,就送去派出所,绝不留情。”
林满慧走到葛翠萍身旁,目光炯炯,盯着她那双透着极度恐惧的眼睛:“还闹吗?还骂吗?还欺负人吗?”
葛翠萍吓寒了胆,拼命摇头,嘴里发出“唔唔”之声。
林满慧弯下腰随意一扯,刚刚还紧紧缠在她双腿之上的花藤瞬间散开。
葛翠萍双脚得到自由,顾不得双手还被捆绑着,快步如飞,一边跑一边哭喊:“你这个……”
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脚下绊了一跤,“扑通!”一声,葛翠萍摔了个狗啃泥。
“哈哈哈哈——”林景严的笑声爽朗畅快,传出去老远。
葛翠萍吓得浑身哆嗦,哪里还敢再骂一个字?此刻她只想远离这个地方,远离林满慧,这个鬼地方她再也不敢来了。
就连旁观的人群,都噤声不语。原本以为是林家兄妹缺少爸妈管教不成器,搞半天却是长辈不慈,让他们兄妹受尽委屈。
唉……这林正刚一家,真不是东西!
葛翠萍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家,早已经是魂不守舍,大热天的躺在床上裹着毛巾被动都不敢动。
第二天上午,林正刚冲到父母常居的纱厂老平房,一把将葛翠萍从床上拖了下来,大吼道:“妈,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惹到林满慧举报我们家搞封建迷信?”
葛翠萍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嘴唇干裂,形容憔悴,看着盛怒之下的儿子道:“我,我就是想为嘉明讨个公道,没想到林满慧这丫头半点情面都不讲。”
林正刚跺着脚,急得面红耳赤:“你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被动?总场机关的领导找我谈话,家里已经被那些小将们抄了个底朝天!你这,真是要害死我!”
葛翠萍没奈何,只得低声下气地哀求道:“我不是故意的,哪里知道林满慧那个灾……死丫头会这么不顾亲戚情面?真是个白眼儿狼,白养了她三年!”
林正刚长叹一声:“虐待一事过去那么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咬死不认谁也没办法。至于封建迷信……你只需要说年纪大了思想僵化,说错了话就行。让革委会的人教育一下,我们赔礼道歉先把这事揭过再说。”
林嘉明举报林景严投机倒把,林满慧举报葛翠萍封建迷信,非常公平。林正刚吃了个哑巴亏,也只得认下。
林满慧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木系异能晋级,心情正好,趁着中午外面人少,冲林景严神秘一笑:“走!我们寻宝去。”
林景严乖乖地扛了把锄头出来,跟着林满慧往外走。日头很高,正在头顶,晒得头皮火辣辣地痛。
三分场连脊房的东侧有一棵百年老银杏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双人环抱方可。
人一走近,蝉鸣顿止。
林满慧绕着银杏树走了一圈,指着离根部一尺、野草最为稀疏的地方:“从这儿开始挖。”
正是中午,屋外、路上几乎看不到人。林景勇闲着也是闲着,卖力地挖着。
“叮——”锄头似乎触到了什么铁器,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林景严愈发兴奋起来,锄头上下挥舞,不过几下就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挖了出来。看到真的挖到东西,林景严激动得声音有些变形:“有宝贝!”
银杏树摇摆着枝桠,几片小扇子形状的绿叶掉落在林满慧的头顶,似乎在和她打招呼。林满慧伸出手,指尖分出一缕木系异能注入那粗糙的深棕色枝干。
异能入体,银杏树感觉遍体舒泰,幸福地颤抖着,努力伸展枝叶遮挡住林满慧、林景严的头顶,一大片阴影下,凉风习习。
林景严弯腰捡起埋在槐树地底的铁盒,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发现铁盖子已经锈蚀,和盒身紧紧贴合在一起,完全打不开。
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打开,林景严把盒子递给林满慧:“我们回家再想办法打开。”
林满慧浅浅一笑,接过铁盒子。这是一个方形的铁盒,很普通的饼干盒,表面的图案已经斑驳模糊,入手很沉。摇一摇,里面发出“哐哐”的声响。
不知道是谁埋在这里,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银杏树摇晃着枝叶,有更多树叶飘落而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林满慧耳边响起:“一觉醒来,盒子就在土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埋的。”
林满慧将手贴在树干之上,悄悄对这棵开了灵智的槐树说:“以后发现土里有什么好东西,及时通知我,有好处给你。”
想到刚才林满慧给自己输入的木系异能,老银杏树兴奋地应了。
林景严快速将树下挖开的深洞填上土,再用劲踩了几脚,免得被人发现,嘴里道:“走走走,我们快点回家。”
兄妹俩带着一丝隐秘的欢乐,抱着散发土腥味的铁盒子回到家中。
林景严从床底拖出个工具箱,取出平口起子,找到铁盒的盖子边沿,插入撬开。铁盒子估计在地底下埋了很长时间,早已锈得厉害,一番折腾之后,缺口终于被打开。
当林景严将盒子里的东西倒在地上,兄妹俩同时张大了嘴。
叮叮铛铛……
全是银元。
虽然有些氧化,银元的表面有些发黑,但并不妨碍林景严、林满慧识别出,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袁大头”、银元。
林景严激动地跳了起来,赶紧把门关紧,压低了声音对林满慧说:“发财了!黑市上有人拿这个换工业票、粮票、布票,还能换手电筒、小零食。”
虽说现在银元不是流通货币,但未来这可是值钱的古董,林满慧开心地笑了笑,左边脸颊上的梨涡很深,看着多了一分少女的娇俏。
林景严拿了块干抹布,将银元一个一个拿起来擦拭干净。背面嘉禾结带围绕着“壹圆”字样,正面袁像左右有“中华民国九年造”。
一个、两个、三个……
足足有一百个。
林满慧坐回竹椅,愉悦、畅快的情绪萦绕全身,越来越多的绿色小光点吸引过来,融入体内,一点一点汇入丹田。
林景严专注清理银元,林满慧安静修炼,木系异能让小小的屋子多了一股草木清香,闻之让人心旷神怡。
接下来的日子,林满慧与吴媛媛、胡大志一起跟随厉教授在农科所、苗圃、温室花房里参观、学习、劳作。
悠哉哉过了半个月时间,林满慧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这一天,林满慧坐在花房角落的大明矾石头上修炼异能。花房里无人打扰、草木气息浓厚,淡黄色的明矾石色泽晶莹、触感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夕阳西下,晚霞将半边天空映得红通通的。
苗圃的人都下班了,胡大志气喘吁吁跑来,一把夺下她手中的水仙球茎,抓起她的胳膊:“你五哥在菜市场和人打起来了,快去看看吧。”
林满慧愣了一下,睁开眼,眼眸似星:“什么?”
胡大志被她的目光晃了一下神,道:“我刚刚回家,在三分场供销社旁边的菜市场那里围了一圈人,你五哥正在和人打架呢。”
打架?林满慧脑中的警铃再一次响起。
林景严最近不是很老实吗,干嘛又和人打架?这些日子过得太过舒适,光顾着修炼异能,根本没有时间关注五哥在做些什么。
难道……是那些银元惹的祸?
想到林景严蹲在地上细心地擦拭着那些银元,嘴里念叨着发财了,可以换工业票、油票、布票、手电筒,林满慧的喉咙里有股苦味泛了上来。
七十年代对市场交易管理太过严苛,偏偏林景严最喜欢的又是买卖、赚钱。这样矛盾的状态下,让他呆在屋子守着那一堆银元不做点什么,的确是一种为难。
林满慧霍地站起:“走!看看去。”
胡大志骑了自行车,他跨上横杠,左脚支在地上、右脚踩在踏板之上,示意林满慧坐在后座,向前一蹬,便飞奔起来。
汇入下班的人流,胡大志带着林满慧往三分场菜市场而去。
七十年代是计划经济,买菜、买肉、买豆腐都得到国营的菜市场,凭票购买。军山农场三分场的菜市场是个一层的棚子,体量不大,大约一百多个平方米的面积里,摆放着蔬菜、肉、蛋,品种并不算多。
下午五、六点左右,西晒的阳光十分刺眼,正投在菜市场外面的红砖围墙之上。墙面上爬满绿藤,给这个火热的夏天带来一丝清凉。
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传过来喧闹之声,胡大志骑着自行车径直而入,林满慧轻巧巧跳下后座,目光审慎地四下打量。
地面滚落些大白菜、菠菜、萝卜之类的蔬菜,还有十几颗打碎的鸡蛋,菜场里三个叼着烟的小混混正斜着眼睛叉着腰咒骂着。
“狗东西,给脸不要脸!”
当看清楚眼前一切时,林满慧的心脏似乎被什么揪住,喘不上气来。
林景严垂头丧气,被人反剪双手,衣服扯破了几处,头发乱得像野草,两只眼睛肿得跟熊猫一样,额头、颧骨磕得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残留着一丝血迹。
“五哥!”
听到这一声呼喊,林景严眯缝着眼,艰难抬头。
斜阳洒进走廊,正映照在林满慧脸上,在她头顶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影,飞散的小碎发仿佛光影中舞蹈的蝴蝶。
“小,小妹,你怎么来了?”
林景严嘴有点肿,说话含糊不清。
林满慧看向反剪住他双手的小混混,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菜场打人?”
其中一个穿着蓝色背心、披一件白衬衫的男子歪戴着顶帽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又是哪个地洞里钻出来的?”
林满慧观察着眼前这三个人举止轻浮、态度粗鄙,显然不是什么正经人。没有穿制服,没有戴红袖章,她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公安、不是革委会的人,就不是大事。
“我是林景严的妹妹,你们有什么事跟我说吧。”她身形不高,体态清瘦,脸颊带着点婴儿肥,说出来的话却颇有几分当家人的模样,这让刚才的蓝背心哈哈笑了起来。
“就你这根豆芽菜,也敢胡吹大气,我告诉你,这次的事情林景严如果不磕头道歉,老子绝不善罢甘休!”
旁边有人认得林满慧的,看她胸前萌芽徽章闪闪发光,都帮她说话。
“林满慧,这次真不是你五哥的错,是这个魏向红不讲理。”
“林景严就是买个菜,撞了他一下,不知道从谁的口袋里滚出个银元,结果两人就争执起来了。”
“是啊,那银元掉在地上叮铛作响,声音清脆得很。”
林满慧听着心头火起,左右看看,顺手从旁边水泥台上抄起一块板砖,二话不说便冲了上去。
“啪!”
她现在异能升级,力气大得很,挥舞起板砖来呼呼生风,魏向红狠狠一板砖砸过来,正砸中鼻梁。
“唉哟——”一声惨呼,魏向红捂住鼻梁,鲜血自指缝流出。
还没等另外两个小混混反应过来,林满慧手中板砖继续向前,砸中他们的胳膊,又是两声嚎叫,林满慧已经将林景严扯到自己身后。
“好啊——”菜场的人都欢呼起来。
“这小姑娘力气真大!打架是把好手。”
“可不是?原来还听说林满慧身体不好,原来都是瞎说!她就是看着瘦,其实身体健旺得很嘛。”
“林家这几兄妹,都是硬茬。”
林景严身体恢复自由,又有妹妹挡在身前,顿时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他活动着僵硬的身体,骂道:“魏向红你个王八蛋,明明是老子……”
林满慧跳起来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出银元的出处。她转头对魏向红道:“银元是你的,你拿去就是,打我哥做什么!”
她假意训斥林景严:“哥,别人掉在地上的东西你捡来做什么?不是我们的东西,坚决不能要。”
旁观者有点糊涂,目光从几个人身上移动,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这银元当真不是林景严的?
林景严嘴巴被捂住,正碰到被打破的伤口,痛得眼泪差点流下来,他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唔唔唔”的声响。
林满慧在他耳边轻声道:“财不露白,这一个银元咱不能要!”
林景严心头一阵急跳,小妹说得对啊。银元虽值钱,但现在查得严,这可是属于四旧的东西,不能拿出来。既然魏向红想要,那就拿去吧,反正家里还有99个呢。
想到这里,林景严拼命点头。
林满慧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图,这才松开手。
林景严咳嗽了一声,看着鼻血长流的魏向红,扯了扯嘴角:“魏向红,银元是你的,我就是想捡起来看个热闹,你急什么。”
旁边戴着蓝色袖章的菜场工作人员见战况已停,这才敢走过来,有点紧张地指着地上的蔬菜、鸡蛋说:“你,你们打架,损失国家财产,怎么办?”
林景严还没开口,林满慧已经大手一挥:“我们赔。”
魏向红斜了她一眼,鼻子被板砖砸中,真他妈疼!不过看这小妞胸前戴着绿色萌芽徽章,他不敢造次。
谁不知道,萌芽计划成员个个都是农场的宝贝,他欺负林景严讹下一个银元没问题,可是如果伤了林满慧,恐怕会被上头关照。看她豪气赔钱的份上,且放他们一马,哼!
想到这里,魏向红对两名同伴使了个眼色,摸了摸口袋里的银元,心里美滋滋的。这玩意值钱呐,等下就到黑市去换两包香烟去。
三人丢下一句狠话:“等着瞧!”扬长而去。
林景严乖乖地赔了两块五毛八分钱,跟着林满慧一起回家。
回家的路上,林满慧一直沉默不语,林景严心中有些忐忑,努力讨好:“小妹你打架水平不错呀,跟谁学的?我以前没教过你的嘛,是不是三哥教的?”
“幸好你来了,不然五哥这次是真惨。妈的,技不如人打输了,还得小妹来救,惭愧惭愧。”
林满慧忽然收住了脚,林景严差点撞到她身上。
林景严愣了一下,赶紧停下来,紧张地看着妹妹。
“五哥,以后你动手之前能不能先数三下?”
“数三下?”
“是的,数一、二、三。”
“为什么?”
“一,有没有道理;
二,打不打得过;
三,值不值得?”
林满慧看着林景严,眼中闪着慧黠的光芒。
“第一,今天你和魏向红争银元有没有道理?银元是你的,他想讹你,好,你打架有道理,打!
第二,你一个人,对方三个人,体力相当,都没有武器,打不过,不打。
第三,打赢了,银元抢回来,对方转头举报你私藏四旧老物件,全家遭殃。不值得,不打。”
听到最后一点,林景严额头有冷汗涔涔而下,暑热未散,他却觉得通体寒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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