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冬至大雪
一碗饺子,多半进了小家伙肚子。
见最后一个饺子祖爷爷还要喂给自己,小宝忙摇着小手说:
“真饱了,吃不下了。”
李青也没勉强,自己给吃了,放下筷子,问道:“你太爷爷在开家长会,你太姑奶奶在忙什么?”
小宝想了想,“估计在盘账吧,这不快过年了嘛。”
“对了祖爷爷,今年过年,会给我发红包吧?”
“真是个财迷。”李青刮了下他鼻尖儿,失笑道,“你们这群小崽子,就知道惦记我这俩子儿。”
小家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无意间瞥见窗外风景,惊咦出声:“下雪了唉。”
李青怔了下,朝窗外看去,灰色的天,一朵朵零星的雪花飘落。
来到檐下,李青哈了口气,抬起手,接过一片飞来的雪花,雪花晶莹纯净,很快化作清水。
李青盯着瞧了阵儿,呵着热气道:“还真是下雪了呢。”
“下雪喽!”小家伙开心的不行,“等雪下大了,就可以打雪仗了。”
李青信步走出屋檐,来到院中,仰望天空。
阴沉沉的天空十分冰冷,片片雪花肆意飘零,片刻功夫就稠密了许多。
看其架势,想是会越下越大。
“下雪喽,下雪喽……”
小家伙蹦蹦跳跳,围着李青打转儿,小脸儿满是期待,期待着下大雪,期待着打雪仗。
“祖爷爷,祖爷爷。”
“嗯…”李青回过神,“怎么了?”
“你不喜欢下雪吗?”小宝停下,问。
“你很喜欢下雪?”李青反问。
小宝狂点头:“当然喜欢啊,可以堆雪人,可以打雪仗……多好玩啊。”
顿了下,“有句谚语叫,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下雪不好吗?”
“没有,下雪也挺好的,祖爷爷很喜欢。”李青笑了笑,拍拍小家伙脑袋,“去看看你太爷爷家长会开完了没。”
“好。”小家伙儿点点头,又仰起小脸儿瞅了眼天空,咧着嘴,颠颠儿地去了。
李青转身走到檐下,在石阶上坐了,瞧着白雪飘落在地,缓缓融化成水,愣怔出神,逐渐恍惚……
“青爷,想什么呢?”
李青眼眸眨了下,这才发现地上已铺了层浅浅的白,抬起头,李信扶着李浩,小跟屁虫也跟了来。
“会开完了?”
李浩点点头,道:“一会儿午饭,青爷也一起吧,这个样子的你,没什么打紧。”
“你们聚吧,我刚吃过了。”李青坐起身,走上前,接过李信的活儿,顺便问了句,“你这个总督还能当多久?”
李信回道:“如今我年岁也不小了,加之父亲身体不好,我也不想再奔波了,请辞的奏疏我都写好了,准备明日递送京师。”
“如此也好。”李青颔首道,“多陪陪家人,多享受一下生活,少年时就接了你爷爷的班,数十年下来,你也够辛苦了。”
李信见他也同意,轻松了许多,随即又问:“以您之见,要不要培养下一代……”
“不用了。”
李青幽幽叹道,“有一个干活的人就够了,我多做些便是,李家小辈儿就好好经商吧,权力场也没什么好的。”
李信微微点头,“小宝。”
“爷爷,我想跟祖爷爷和太爷爷玩儿。”
“就让他在这儿吧。”李青说道。
李信点点头,作了一揖,“小宝别淘气。”
“好哒。”
雪逐渐大了起来,李浩却兴致颇高,“青爷,咱们走走吧。”
李青迟疑了下,点点头,“那就走走。”
“祖爷爷,我也要一起。”
李青笑了笑,张开另一只空闲的手。
小宝递上小手。
李青一手牵着一个,牵着一老一小,漫步雪中……
扑簌簌的雪越下越大,不多时,头便白了。
好在无风,倒也不是很冷,又有李青真气加持,李浩并不吃力,至于小家伙儿,小手暖烘烘的,根本不需要真气御寒。
没谈论什么话题,就这样静静走着,安静祥和又温馨。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那初不对外开放的别院,洪武年间的建筑,迄今已百余年,却并未荒败,不过,也充满了岁月侵蚀的气息。
雪下,它显得更老了。
“青爷,要进去看看吗?”
“里面是什么啊?”小宝好奇,面前这处院子他一次都没进去过。
李浩没搭理小家伙儿,说道:“要不就进去看看吧,它也不年轻了,注定坚持不了太久。”
李青:“有钥匙吗?”
李浩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钥匙,递上。
打开锁,推开门,迈过门槛,踏进院子,恰巧一股风来,风雪直往眼睛里钻。
太久没来,李青都有些陌生了。
不过,陌生只持续了瞬间,便被纷至沓来的记忆击得粉碎。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啊……”李青轻声呢喃。
李浩说道:“这期间,进行过数次维护,却没换过门窗梁柱,说起来,太祖命人建造这座侯府时,可真没抠门。”
顿了顿,“可终是经不住岁月侵蚀,眼下,到了不得不修缮的时候了,青爷你怎么想?”
李青忽的笑笑,“又不住人,浪费这个钱做?”
“花不了几个钱儿,却能保留下美好的记忆。”李浩轻叹,“能与你长存的也就是记忆了。”
李青松开牵着小家伙儿的手,指了指自己脑袋,又拍了拍左胸,“这里才是承载记忆的地方。”
“还是修缮一下吧?”李浩说道,“李家是青爷的,至少要保留青爷一席之地,这是最基本的。”
小宝仰着脸问道:“祖爷爷以前就住这里吗?”
李青含笑点头,“那会儿家里人少,这一处院子就够住了。”
如今的侯府建筑,比那会儿多多了,主要是人丁多了,李浩儿子好多个,每个儿子又好多个儿子,儿子的儿子也有儿子,小家伙就是其中之一。
再加上下人,林林总总二百余口,不扩建就显拥挤了。
“这样啊……”小宝点点头,“小宝觉得太爷爷说的对,还是修一修为好,等祖爷爷以后想回来住了,总有个住处不是?”
李青笑笑道:“我住处挺多的,都住不过来。京师有,金陵有,交趾也有一座。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小院。”
“可那不是侯府啊。”小宝说。
李青温和道:“可那却是祖爷爷最早的落脚处。”
“好叭。”
见太爷爷使劲儿给自己打眼色,小家伙忙转变口风,撒娇道,“祖爷爷,你就让泥瓦匠多挣点钱呗。”
李青愕然,随即好笑:“就你会说。”
“嘿嘿……李家赚了这么多钱,捂着不花可不行。”小宝咧嘴乐道,“祖爷爷您说是不?”
李浩:“小宝都这样说了,青爷你看……?”
李青扫视着院落,良久,微微颔首。
“成,回头我与小妹说一下。”
“说什么啊?”
“太姑奶奶。”
“哎呦,小宝又重了呢。”李雪儿抱起小家伙儿,走上前,道,“大哥,午饭好了,等你开席呢。”
“青爷……”
“我就不去了。”李青摆手道,“小雪儿,快扶你大哥去吃饭吧。”
“哎,好。”李雪儿搀住大哥,腾出一只手,“小宝。”
“太姑奶奶,我和祖爷爷吃过了。”小家伙第一次来这处院子,还没好好逛逛呢。
不料,太姑奶奶根本不管,薅住脖领子就往外走。
随着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声音逐渐远去,李青又开始恍惚了……
一日一日又一日,一年一年又一年……
过着时不觉得,可只要停下,停下来往回看,便会发现时光流淌之快,令人发指。
就这么过去了……
雪还在下,更大了。
鹅毛大雪自穹顶垂落,挂在枝头,覆在房顶,盖在地上,一点点垒高……
李青摇了摇柿树,摇了摇石榴树……
末了,蹲坐在屋檐外边最下层的石阶上,双臂抱膝,盯着大雪,目光越来越迷离。
习惯了是习惯了,只是有些不适应……
……
李雪儿再来时,李青几乎成了雪人,眼睫毛都挂上白雪。
她在他边上坐了,轻轻说道:“我可以做一个倾听者。”
“我都要忘了……”李青呢喃道,“还记得她们的模样,其他……却好多都想不起来了。”
李雪儿默了下,道:“要不去山上看看吧。”
李青起身走了两步,轻轻一振,满身的雪四散飞溅,片雪不沾身,整个人也活了过来。
“想怀念,任何时候都可以怀念,时间有的是,却不是现在。”
李青舒展了下四肢,道:“棉麻价格如何?”
李雪儿吁了口气,道:“还是没有起色,市场情绪一时半会儿消除不了,至少年前,棉麻没有丝毫上涨空间。”
“这样也好,可以百姓得实惠。”李青道,“不过,过了年还是要调和一下市场情绪,让棉麻回归正常价格,我会上疏皇帝,李家这边你来运作。”
“没问题!”
“这么爽利,你很有信心嘛。”
“我很笨吗?”
“那倒是不笨,聪明的很。”李青笑着说道,“单论聪明,不比你娘差多少,只是你不如她接受的教育好。”
干嘛非要笑呢?李雪儿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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