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好看,就是体面
中宫寝殿。
李锦轩手捏着金柄小刀,正亲自在削梨,漫不经心地将手中去皮的梨东削一片,西削一片,在盘中拼出一整朵花的模样。
“母后,请用!”
皇后捻起一片,尝了尝,并不甜,遂冷笑道:“本宫不过是禁了足,还没成废后呢,这梨就不甜了,若日后真有什么,岂不是连饭都要吃不饱。”
李锦轩听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忙宽慰道:“母后别急,等寻着合适的机会,儿子为母后上折子。”
陆皇后清楚,这天底下没有谁比亲儿子,还盼着她掌权的,叹了声道:“可恨那李锦夜,为了……”
“母后,慎言!”李锦轩赶紧把话打断,“有些话心中知道,万不可在嘴上说出,说惯了,真到了关键时候,刹不住。”
陆皇后勉强点点头,“听说外头都在为蒲类公主寻婿?”
“儿子正要与母后说这事。”
李锦轩压低了声音道:“此事,由礼部初选,再给父皇过目,礼部是李锦夜的天下,他选的人,必是深思熟虑过的,父皇年迈,好糊弄,但于儿子却是大大的不利。”
陆皇后冷笑一声:“这人原来不显山,不露水,如今连蒲类都成了他的助力,轩儿啊,你若当初肯听母后的话,也不至于是如今这局面。”
“过去的事情提他做什么?”
李锦轩咬牙道:“如今咱们得想个什么法子,让这事黄了才行。”
陆皇后朝心用宫女递了个眼神,宫女立刻会意,挥退下人,亲自守在门口。
陆皇后此刻方才开口道:“母后这几天想到了一些旧年的往事。”
“什么往事。”
“先皇后薨,高贵妃被禁足,等闲不往外头来。后来蒲类公主和亲,皇上把人安排在高贵妃宫中,两人以姐妹相称。”
“这些旧事,儿臣都知道,儿臣小时候,还去过那宫里与小十六玩,那时候这小子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真好看。”
李锦轩顿了顿,又道:“公主去世那天,我也是记得清楚的,宫里突然传出来的丧钟,我当时正跟先生背书呢,吓了一跳。”
“那你可知,公主是如何死的?”
李锦轩一愣,惊恐的望了殿门一眼,“母后,不是说得了重病去世的吗?”
陆皇后冷笑一声,脸色慢慢转白,“那女人一顿能吃三碗饭,身子壮得跟头牛似的,怎么就突然得了重病?若真是得了重病,为何太医院那边没有记录在册?”
“莫非另有隐情?”
陆皇后朝他微微一笑:“你父皇虽然将去永和宫的路都封了,所有一干知情人士杀的杀,陪葬的陪葬,但燕过留痕啊。”
“母后快说!”
“本宫听说,公主真正的死因,其实是被皇上一碗毒酒赐死的。”
“什么?”
李锦轩惊得目瞪口呆,还没缓过一口气,只听陆皇后又冷冷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赐死她?”
“为什么?”
“听说是因为这个女人不贞,与别人偷情?”
“这……”
李锦轩尝试着在一片混乱中清理出自己的头绪,然而未果,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已经打乱了他所有的思绪。
偷情?
深宫里?
这怎么可能,太荒谬了!
陆皇后看着儿子的表情,道:“我原本也不相信,如今再细想想,倒也不是无迹可寻。”
李锦轩心头一震,“怎么说?”
“你可知道李锦夜为什么被送到蒲类去?”
“父皇下的令,说是宫中有人要害他。”
陆皇后冷笑一声,“母后记得当时高贵妃薨后,李锦夜直接被内侍带到皇帝跟前养着,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谁会去害一个连靠山都没有的幼儿,反正你母后不会做这种自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傻事。”
“那母后的意思是?”
“我猜是你父皇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种,这才把人远远送走,眼不见为净。”
“什么?”李锦轩张大的嘴唇,足足能塞下一个鸡蛋,“这,这……”
“我也只是猜测,真的假的,只怕只有你父皇和他身边的那个老货才知道。”
李锦轩心扑通扑通的乱跳,“母后啊,这种事情你万万不能瞎猜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祸啊!”
“这些没影的事情,你只听听别当真,但蒲类公主的死于非命,一定是真的。”
陆皇后冷笑道:“她因什么而死,咱们甭操这份闲心,把这消息给驿站那位透一点,我就不信她还能坦坦荡荡的和大莘联姻,那可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
五月十五。
黄昏未到,一轮明月便已高挂半空。
江锋指挥着下人往水榭的四个角挂灯笼。
今日酒宴设在水榭,一共两桌人,都是与王爷交好的朋友,还有礼部几位官员,因此马虎不得。
“江管家,世子爷先到了。”
“这么快?王爷回府了没有?”
“还没有!”
“去请王妃。”
“是!”
苏长衫背手走到游廊上,好巧不巧,与迎面而来的谢奕为碰上,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那人穿一身浅灰色锦衣,眼里有细碎的光,苏长衫的心扑通跳了几下,强装淡定的冲他抱了抱拳,先一步离开。
谢奕为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口气。
感情这东西,奇怪的很,比方说从前两人称兄道弟时,自己看这位世子爷,总带着一些仰望;
如今再看,似乎也不过如此,两只眼睛一个鼻孔,虽俊郎,却也普通的很。
于是,谢奕为把记忆中的苏世子拿出来,描摹一下,看他一眼背影;看他一眼背影,再描摹一下。
分分寸寸,一丝一毫。
半晌,他结得一个结论:这人黑了,瘦了,却也更挺拔了!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一道视线突然看过来,谢奕为凝神一看,不知何时,苏长衫顿足,回首,目光幽冷。
谢奕为下意识地蜷起手指,惊愕的看着他折返回来。
走到跟儿前,苏长衫手一挥,大庆二庆飞身闪开,一前一后的守着。
谢奕为以为他要做什么,脸沉得跟块冰似的、
“谢奕为,你是高玉渊那头的人,我是李锦夜这头的人,如今时局不稳,就算你恨我恨得要死,也请看在这对夫妻的份上把样子做得好看些。”
苏长衫顿了顿,“好看,就是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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