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
让自己的姬妾都来拜见崔樱, 这种做法无疑有故意恶心人的嫌疑,明明崔樱根本没打算见那些女子,平时都是免了她们的礼, 不让她们过来请安的。
可顾行之对这种行为仍然坚持,仿佛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引起崔樱对他的注意力。
亦或是,他想气一气崔樱,但凡能惹得她生气嫉妒, 或是吃醋, 那顾行之的目的就达成了。
“你还记得那对双姝么, 我时常觉得那里头的妹妹眼睛肖似你, 等她来了你不妨仔细欣赏欣赏。”顾行之说出来的话惹得旁人都要怒目。
他但凡尊重一下自己的妻子, 都不会有这种想法。
顾行之说完其实也后悔了,可他不想轻易低头认错, 他觉得会恼怒的崔樱,都比没什么反应的崔樱好得多。
然而崔樱轻飘飘地道:“要是你执意要我见,那就让她们进屋再欣赏吧。”
空气霎时安静,晚间的院落除了清冷的风声就是无言以对的尴尬。
“……”崔樱:“我是说,外头风大。”
崔樱的话打破了顾行之对她的期望,他冷笑着说:“看来不管我身边多了哪个女子,你是半点也不介意的。”
接着,他不等她答话, 怒气冲冲地挥袖离开这里。
等到伏缙带人过来时,这处空空如也, 既不见顾行之, 也不见崔樱。
顾行之往外冲得飞快, 他出了顾府就骑马直奔长街, 然后因马蹄在石板路上踩到青苔,不小心打滑而从马上摔了下来。
贺兰妙善在公主府好不容易见到他,看见他狼狈的模样还以为他怎么了。
贺兰妙善敏锐得颇有些凶狠地问:“是不是崔樱拦你,不让你过来。”她紧盯着顾行之,那眼神像极了要帮自己丈夫拼命的妇人。
顾行之心情不虞,根本没耐心回答她。
他都是瞒着崔樱来的这,怎么会跟她当面提贺兰妙善的名字?
“四郎……”
“妙善,”顾行之叫了她一声,“崔家不会答应让崔樱沦为平妻的。”他今天得到消息了,表兄也去了崔家,不知道跟崔家商议了什么事,这让顾行之很不安。
他逡巡着自己所处的公主府,到处都是伺候贺兰妙善的宫人,还有容贵妃派来盯着他的人,顾行之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他不应该妥协,也不应该答应来这陪贺兰妙善几天。
他才是崔樱的夫君,他们成昏了,有正经的名头,他留在顾家才是正经。
他来这里岂不是容易给人旁人编造的口舌?可他来得轻松,想走却麻烦了。
月色悬挂在天际,院墙上浮动着波光倒影。
屋内崔樱洗好脚,套上罗袜整双腿都塞回了暖和的衾被里,她披散的头发柔顺发亮,落缤帮她将发丝捻到耳后,才起身去吹灭屋里的蜡烛。
“女郎早些安寝吧,奴婢在外间睡,有什么事就叫奴婢。”
崔樱点头,她以为自己今夜心事重重,会轻易不得入眠,不想一闭眼就熟睡了过去。
再睁眼就已是天亮了,这本不过是平常的再不能再平常的一个白日。
然而就在崔樱用着早食时,院里的管事几乎可以用惊慌失态的表情快步走进来,“细君,细君不好了。”
崔樱循声望去,“出什么事。”
管事娘子一见她冷清的面容,就仿佛看见救星一样,她直接给崔樱跪下道:“细君快出去看看吧,是细君娘家来人了,还,还有位大人不认识,但是身边跟着好几个官差。他们,他们将四郎君绑了,带到府里说是他与人私通,正在找女君算账。求细君,快去救救四郎君吧。”
“……”
面对管事娘子哭天喊地般的求救声,崔樱放下手里的勺子,“你说他跟谁私通?”
昨晚顾行之行举古怪,崔樱就有怀疑过,他是不是背着自己在外面又做了什么事,才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她以为他是寂寞了,便大方地让他挑个姬妾带上随身伺候,不想他不领情,还对她发了火,属于单方面吵了一架。
结果不过一夜时间,居然就出了这种事。
崔樱想到他的前车之鉴,下意识以为顾行之是又招惹了什么女子做他的情人,亦或是有夫之妇,一不小心就被人发现了。
管事娘子遮遮掩掩,始终不肯吐露跟顾行之私通的人是谁,崔樱想到自己家来人了,于是让落缤扶自己起来,亲自去前庭看看。
崔樱一去,就自动有人为她让开一条路来。
好多人都在看她,然而崔樱在看形象狼狈的顾行之,他脸上的伤也不知是谁揍的,让他眼睑处一片乌青。
“阿樱。”
她还看到了崔珣,崔珣身旁有个不认识的人,身着官服,看着品级也不低。
崔樱的婆母宋氏出来待客,她在座上面容阴沉如水。
崔樱朝她行了个礼,然后问崔珣,“阿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崔珣瞧着很无辜的样子,“阿樱,你问我,我也很疑惑,不如问问这位京兆府的纪大人。”
那位京兆府出身,负责受审平民百姓案子的纪峰大人顶着一张正直的脸,同崔樱拱了拱手,道:“方才顾大人的事,已经向府上的女君细说过了,这里再同细君说一回。”
“……那位寡妇临死前,留了一封血书,说是顾大人逼她私通,后又因喜新厌旧,将她抛弃了。可她当时怀了身孕,怕家里人和街坊知晓,于是想找顾大人讨个说法,不想出了点意外,孩子没了。那寡妇便心存死志,只留了这块血色的绢帕,然后就上吊自缢了。她家里人拿着这块绢帕,跑到京兆府状告顾行之,我等也是秉公办事,毕竟事关两条人命,顾大人此举此为,实在有伤风化,还影响到了本朝官员的声誉。”
然后他们当夜就将顾行之从公主府抓了,这里面当然还有崔珣参与的份。
京兆府手持抓捕令,崔家以为嫡女出头的理由打头阵,不管八公主府管得多严,都闯了进去。
顾行之寡不敌众,最终才以这幅模样出现在自己家中。
他在纪峰说话时眼皮狠狠跳动,数次想要解释,但纪峰语速很快,根本不给他插嘴打断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对方说完,顾行之立马对崔樱解释,“不是,有人诬陷我,我怎么可能会让外人怀上我的种。”
那个寡妇,是很早以前与顾行之眉来眼去的情人之一,也是崔樱见过的,但顾行之后来不怎么与她来往后,打赏了对方一笔丰厚的银钱作为补偿,二人就此断了联系。
不想有朝一日,他会听闻寡妇的死讯。
他还没做好准备,就被纪峰带人包围当犯人一样的拿下,无论顾行之怎么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他早已经跟寡妇断了,就是没人信。
直到他看到崔珣露出来的阴险微笑,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至于到底谁要害他,谁在诬陷他,顾行之一眨不眨地盯着崔樱,希望她能明白这件事的背后主谋是谁,这么做的缘由是什么。
一定是有人不想让他好过才这么算计的,目的自然是让崔樱对他厌弃,他期望崔樱别跟他一样中计。
但是崔珣在一旁阴阳怪气道:“不会让外人怀上你的种?那我在妙善公主那看到的是什么,她可是亲口承认肚里的孩子是你的。”
“顾行之,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跟我阿妹成昏了,你而今是有家室的人,不是外面随便一个没成昏的纨绔子,你有点良心行不行。”
“你让我阿妹嫁过来,为的就是让她独守空房?这才几日,你就贼心不死,背着她去见你的情人,夜里还在她那留宿。我说,你是不是没把我阿妹放眼里,还是你们顾家,没将我们崔家放眼里?”
崔珣别过头,在崔樱感到触目惊心中,与顾家的女君毫不客气地对视。
崔珣虽是小辈,但他代表的是崔家,他又有官职在身,今日来是特别表明崔家的态度的,是分毫不让,休想让崔樱吃苦特地来给她撑腰的,所以他不可能示弱,只会更加轻狂嚣张。
毕竟崔樱跟顾行之是拜过堂行昏礼的正经夫妻,不像贺兰妙善,她没名没分,还怀有“奸生子”,还妄想挤走崔樱,坐上正妻的位置。
而顾家到现在还没下定主意,到底怎么解决这个事情,摆明了就是想两头都拿捏住,都占尽好处,那岂不是痴人做梦!
既然是顾家对不起崔家,那就该他们低人一头才对。
宋氏往日看着就不太好相处,她一个长辈,又是一府的女君,脾气大。
看见最小的儿子被人联合这般对待,心里早就怄着一肚子火,此时被崔珣故意一冲,自然跟着发了出来。
她身边的大儿媳担忧地望着她的脸色,宋氏皮笑肉不笑地道:“崔大郎君好大的威风,看来灵州十分养人,听闻那里蛮夷居多,不通礼数,不想崔大郎君才去不久,就跟着沾染了他们的习性。这是把我顾家当崔家了,积攒的火气都往这发,眼里也好似没我这个长辈在了。”
她还点名崔樱,“肝火旺盛不仅伤身还伤寿数,阿樱,还不劝劝你阿兄。”
崔樱呼吸一窒。
她跟这个婆母就属于是泛泛之交那种程度,但她心里也是敬重对方身份的,不曾想有一天她会说出这种指桑骂槐的话。
什么叫“伤寿数”,这是在暗指她阿兄活不长吗?
崔樱正要帮崔珣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家的管事奴颜婢膝地对来人道:“殿下,请。”
宋氏以及大儿媳,还有顾家其他人见到来人,就如同见到佛光一样,容光焕发。
宋氏:“郎君回来了,太子也来了。”
崔樱从顾家人的举动中,看出了靠山来了的味道,她是当中最缓慢的一个,慢慢转过身。
隔着人群,她看到了贺兰霆,他穿着上过大殿朝会的正统衣袍,玄色的衣裳上用银丝线绣着繁复的图腾,双手负在身后,一下就对上了她的视线。
贺兰霆看了她一眼就挪开了乌黑漠然的眼珠,他对她不仅没有表露出特别的关注,还显得颇具威严地询问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当得知纪峰抓人抓到了公主府,还把顾行之绑了,更是冷言冷语地讽刺了几句。
之后,便轮到了她阿兄。
“真是一出好戏,崔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有官职在身,该在哪上任。”
贺兰霆若有似无地朝崔樱投来冷冷的目光,“要是不想做官,大可以向孤开口,孤让人顶了你的职位即可。”
随着他话音落下,崔樱攥紧了掌心。
她怎么忘了,顾家可是贺兰霆的母家,他来怎么可能不帮顾家人撑腰呢?
可凝视着他那张薄情的脸,崔樱始终觉得,他比昨日看起来要更为讨嫌,招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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