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鬼楼
我们正准备往山洞游去,忽然发现数十条怪鱼从上方的水域游了下来。
这个水潭深藏在山腹之中,阴冷至极,生态系统比较特殊,按照常理,这种地方并不适合鱼类生存。但是,如今却出现了大量发光的怪鱼,不知道它们是上古生物,还是遭受陨石辐射,从而发生了变异的鱼类。
我心中暗自感慨:要是顾奕芯在就好了,她博学多识,很可能认知这些怪异的大鱼。
鱼群打着灯笼向水底游来,眼看我们就要淹没进鱼群之中。惊慌之际,高墨离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以极快的速速向山洞游去。
黑牛反应过来,奋力划动双臂追赶,像只大河马一样紧紧跟随在我们后面。
潭水冰凉刺骨,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怪鱼头上的那盏灯如启明星一样在前面带路,指引着我们游向山洞的方向。
山洞离我们不过十多米远,转瞬即至。
那怪鱼游进山洞之后停住了,煽动着如扇的鱼鳍悬浮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身后水流波动的越来越明显,我知道,水潭里的鱼群已经游了过来。
高墨离抓着我的肩膀,看到大鱼挡在前方,一个转身,招呼黑牛向山洞一旁的岩壁游去,山壁上正好一处凹陷的地方,我们三人躲进其中。
我还没有稳住身体,只见数十盏幽魅的灯光已经陆续朝洞口聚拢而来。
一盏盏灯光进了山洞之后,有秩序的排成数列,那些体型巨大的怪鱼像等待检阅的队伍,煽动着鱼鳍静止的悬浮在水中。
随着灯盏的不断增多,山洞中被照的幽明一片。山洞足有十层楼那么高,宽阔无比,四周怪石嶙峋,洞顶倒悬着的钟乳石如同巨兽口中的利齿,阴森恐怖。
一条大鱼距离我们不足两米远,我清楚的看到,它的鱼皮呈现一种苍老的灰褐色,像陈年的石灰墙。其周身布满黑色花纹,这些花纹如同汉服上的刺绣图案,规整有型。
鱼翅卷起巨大的水流,我们为了固定住身体,不得不紧紧扒着洞壁。
黑牛踢了我一脚,用下颚示朝那些怪鱼示意了一下,意思是问我知不知道它们要干什么。
我刚要摇头,只见前面为首的怪鱼竟然直立起来,嘴里发出一声鸳鸯般的啼鸣。
随即,所有的怪鱼像受到了召唤,纷纷直立起来,扇动着鱼鳍和鱼尾,在领头鱼的带领下朝山洞的深处缓缓走去。
猛然望去,这群怪鱼像一群穿着飘逸汉服的宫女,正提着灯笼行走在宫闱的夜色之中。
它们难道在进行某种仪式?我指了指怪鱼,看着身旁的高墨离,他摇了摇头,似乎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逐渐感觉胸部有些憋闷,心想:如此躲着,怕是撑不到鱼群完全游过去就得溺水了。
高墨离发现我脸色正在逐渐变白,一个转身贴着洞壁,招呼我们往前游去。
鱼群掀动巨大的水流,无意当中加快了我们前行的速度。我们一边摆动双腿向前游,一边小心翼翼的躲避,尽量不去惊扰那些近在咫尺的怪鱼。
游了一百多米,山洞中央赫然出现两扇青石巨门,那青石巨门高约三十米,静静的矗立在水中,将整个山洞牢牢堵死。
我心中惊骇:靠,就这样到头了?
随着鱼群不断靠近,石门被映的光怪陆离,水流也随之逐渐加大,冲击的我们浮动晃动,我们只好再度牢牢的抓着洞壁凸起的岩石。
我的憋气已经到达极限,正想着招呼黑牛和高墨离回去,却忽然发现鱼群在三十米外变换了阵势,由先前的方阵变成了椭圆的阵型。打着灯笼的怪鱼密密麻麻,挤满整个山洞,
此时,怪鱼组成的阵仗如同一道道的盾牌,卷动着迅猛的水波向巨门涌来。
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轰然一声,两扇青石门被巨大的水波冲击力从中间推了开来。
一道黑漆漆的门缝出现在了山洞之中。
黑牛瞪大眼睛看着那道门缝,闭着嘴发出“嗯嗯”的声音,又遥遥的对着身后鱼群方向竖了竖大拇指。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这帮怪鱼太牛了!
我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竟一时忘了自己还处在水下。
鱼群组成鱼阵的情况并不罕见,尤其生活在海洋当中成群结队的鱼类,在围捕事物,或者遇到猎手攻击的时候,会自发的形成各种鱼阵,这种鱼阵倏忽聚散,就像一个严密分工协作的组织。
鱼类没有哺乳动物发达的大脑和神经,它们组成鱼阵大多不是靠有意识的组织、调度,而是简单的进化本能。
但是,山洞里的这些怪鱼似乎拥有匪夷所思的智慧,它们听从领头者的召唤,懂得变换鱼阵,使鱼群在有限的空间里发挥最大的效应,能利用水流的强大冲击力推开禁闭的青石巨门。
那么,这群怪鱼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打开山洞中的青石门呢?
石门开启一道三米宽的裂缝便停止了。带头的怪鱼收拢身体两侧的鱼鳍,煽动着尾巴,如同进殿朝拜的信徒一样,双手合十,缓缓走进来门缝里。
它的身影太熟悉了,我们似乎从哪里见过。
黑牛拍了拍岩壁,想了一下,将一只手握着拳头伸到脑后,拳头晃了晃,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活像一个小脑袋。
靠,想起来了!九宫天门后面的墓道里绘有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壁画,那些壁画上绘有长着一大一小两个脑袋的怪物,那只怪物莫非指的就是眼前的这种怪鱼?它小脑袋上的无数眼睛其实是怪鱼小脸上的花纹?
但是,鱼怎么可以离开水,和益州刺史一起宴饮呢?转而一想,壁画往往有美化和神化的元素在里面,不管从形态还是样貌上,这种鱼和壁画上的怪物都非常贴合。
如此一来,这种鱼应该和益州刺史有着密切的关系,顾奕芯肯定是发现了这种关系,才贸然前进的。
想到此处,我的胸肺承受能力已经到达极限,控制不住的吐出一串气泡。
黑牛指了指前面的门缝,高墨离点了一下头,提着三棱剑,借着鱼群发出的幽光向门缝游去。
黑牛把大黑鹰套到肩上,抓着我的衣领,紧紧的尾随在高墨离身后。
门缝后面一片漆黑,高墨离静静的悬浮在门缝里面,警惕着四周。
我慌乱中发现,刚刚游进来的大鱼竟然关闭了头上的那盏灯笼,隐没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啪”的一声,黑牛将我头顶的战术射灯按开了。
强烈的光束将石门后的山洞照亮,这是一个更加宽广的水下空间,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
我们前方二十多米远的地方,怪石嶙峋,隐约可见石窟间有一个井盖大小的泉眼,无数的食人蛭像煮熟的饺子一样不断翻涌而出。
我和黑牛对视一眼,恍然明白了,这些怪鱼大费周章的游进青石巨门之内,很可能是为了进食这里的食人蛭!
但是,现在不断冒出食人蛭的泉眼边空空如也,那只率先进来的大鱼去哪里了?
正纳闷着,我们四周的潭水猛然流动,我借着光束发现,那只怪鱼原来躲在了石门后面,正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攻击而来,那势头,像极了蓄势而发的鱼雷导弹。
突然而起的水流冲击力将我和黑牛冲散开来,我本来水性差的要命,此时惊慌之余,更是没头没脑的拍打着潭水胡乱挣扎。
挣扎激起的水花吸引了怪鱼的注意力,那只怪鱼转眼间冲了过来。它用铁壳一般的大头将我拱起,然后一个迅猛甩动,把我像沙包一样抛了出去。
怪鱼的攻击力度极大,我在水中反转着身体,直直的冲长满钟乳石的洞壁摔去。
那些钟乳石如同倒悬在水中的一把把利箭,照这种力度摔上去,我肯定就成羊肉串了。
危机时刻,水中一个黑影如游龙般俯冲了下来,一把抓住我的衣背,将我向一旁拽去。
高墨离把我交给黑牛,顾自提着三棱剑朝怪鱼奔去。
黑牛扯着我腰间的卡扣卡到他的背包带上,这样,即便再强大的水流也无法将我们冲散。将我固定好之后,黑牛从肩上拿下大黑鹰弓弩,掏出一把利箭装进弩堂之中。
怪鱼见一击失败,迅速调转身体,冲我们这边奔袭而来。
黑牛将大黑鹰对准鱼身,一连发射了近十发钢箭,钢箭像一条条水蛇,纷纷扎进了大鱼粗糙的皮肉之中。
瞬间,鱼身上冒出一缕缕血水,那血水如同一只只飞腾而起的烟花,随着晃动的水波扶摇而上。
怪鱼受到利箭的袭击,虽然一阵吃疼,却没有降低攻击速度,反而像被激怒了一样,翻腾着身体以更大的力度袭卷而来。
高墨离横转三棱剑,一个侧身,躲过怪鱼的正面袭击,绕到鱼身侧面,挥剑刺去。
三棱剑是有名的刺杀武器,其剑身长细而坚硬,呈现三棱状,每个棱角中间都有凹槽用来放血。此时一剑下去,剑身没入鱼身一半,随着利剑拔出,一道鲜红的血液如赤焰般升腾而起。
怪鱼停止前冲,一个打挺儿,像侧翻的船只一样朝高墨离所在的一旁压去。
高墨离见状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与此同时,怪鱼那条挑着小脑袋的触须竟然像蛇信一样忽然变长,以闪电般的速度将高墨离紧紧缠住,卷缩了回来。
高墨离的双臂被紧紧捆绑在身体两侧,他手中握着三棱剑却动弹不得。
怪鱼将高墨离卷送到如壁画石刻般生硬的巨脸前,停顿片刻,巨脸上的大口竟然一下子张开了。
我们三个人同时大惊,原来怪鱼的大脸是假的,但是上面的巨嘴确是真的!
那张大嘴里面尖牙密布,随着口腔的不断蠕动,整张大嘴就像一个齿轮锋利的绞肉机。
怪鱼用触角卷着高墨离向巨口中送去。
我见状惊骇不已,虽然自身已经濒临极限,但是,实在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高墨离被怪鱼吃掉。
来不及多想,我拔出腰间的伞兵刀,转手割开连着黑牛背包的卡扣,憋着最后一口气朝怪鱼冲去。
鱼身涌出的血水将四周映的绯红一片,高墨离被触角高高的卷在空中,如同隐没在云霞里一般。
我来到怪鱼的头颅前,一手抓着触角固定住身体,一手举着伞兵刀朝触角使劲刺去。
怪鱼的身上和触角上都长着一层密集的鳞片,那些鳞片坚硬无比,像一片片的铁甲,阻碍着锋利的刀刃。
我见如此刺下去只是徒劳,于是,放平伞兵刀,在触角和鱼身链接的地方,用刀尖接连翘起数十片鳞甲,露出巴掌大的鱼皮。那鱼皮虽然肥厚,却难以抵挡锋利的刀刃。
怪鱼受到刺激,停止往巨口中卷送高墨离,摇晃着巨大的前身,试图将我甩下去。
我一只手紧紧揽着怪鱼的触角,那触角足有我的大腿粗,上面的鳞片有些粘滑,很难抓牢;另一只手举起伞兵刀,疯狂刺扎着触角和鱼身的连接处。
大鱼吃疼,发出一声底吼般的怪叫。先前那些亮着灯盏候在青石门外的鱼群好像受到惊吓,忽然调转方向,快速向洞外游去。
鱼阵在洞内形成一个巨大的活塞,它们的推、拉直接影响着石门的开关。
随着鱼阵退去,洞内水流诈起。在从内向外的冲击波的带动下,两扇半开的青石巨门正缓缓关闭。
我眼下也顾不得退路被堵死,继续刺扎怪鱼,只求自己在溺水身亡之前,能让怪鱼吃疼,松开触角,好使高墨离逃脱开来。
黑牛见我正拼命和怪鱼近搏,来不及装上钢箭,抽出伞兵刀冲了上来。
怪鱼被我连番的扎刺彻底激怒,如同一头水中猛兽,拍打着鱼鳍,用头顶着我朝洞穴的岩壁撞去。
高墨离皱着眉头,冲我拼命摇头,示意我赶紧躲开。
我已经杀红了眼,心里一横:靠,死就死吧!于是,又转手翘起一大片鱼鳞,握着伞兵刀争分夺秒的朝怪鱼的触角扎去。
黑牛从鱼身后面靠近,准备爬到鱼背上偷袭,却没有想到被怪鱼不断摇晃的小脑袋看见了。怪鱼突然间用力挥动鱼尾,如扇的鱼尾正好抽打到黑牛身上。
黑牛被拍晕,四仰八叉的漂浮在水中,逐渐漂远,终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怪鱼顶着我重重的撞到了岩壁上,我后背猛然吃疼,感觉脊柱都快断裂了。
幸好岩壁凹凸不平,一些凸起的岩石帮我抵挡住怪鱼大部分的撞击力度。
怪鱼像发疯一样,用巨大的脑壳拱着我朝岩壁连番撞击,我的胸口像被千斤巨石不断的举起又砸下。
忽然,喉咙中一阵咸甜,血水从我口中喷涌而出。
我揽着怪鱼触角的手臂逐渐松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伞兵刀插进鱼皮之中。
血水在眼前飘散,如同泼洒的红墨,在水中勾勒出一丝丝妖娆的线条。
冰冷的潭水如同决堤的山洪,朝胸腔汹涌的灌了进来,我已无力挣扎,四周噪杂的水声赫然退去,静的出奇。
朦胧之中,高墨离被死死困住的双臂用力向外撑起,双手在腹前交接,将右手中的三棱剑递到左手上。
高墨离双目微闭,将所有的力道运转到左手,然后一个转身,同时手腕向后猛然挥动,三棱剑破水而起,竟然一下子将怪鱼粗壮的触角拦腰斩断!
缠着高墨离的触角顺势松开了,那节被斩断的触角连同怪鱼的小脑袋一起向水底坠去。
无数的食人蛭从水底漫卷而来,顺着怪鱼的伤口钻进了鱼身之内。怪鱼挣徒劳的扎了几下,像一只泄气的皮球,缓缓沉了下去……
当我再度醒来,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狭窄的山洞内,身旁放着登山头盔,头盔上的战术射灯正好照向洞顶。
我无力的躺在地上,睁了睁眼,发现洞顶一片赤红,那红色中隐约可见一座飞檐翘角的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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