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归路
武昌西,如梭的武昌水军战船从樊湖起航沿着樊水河道向北前进,前方出了樊口水寨就是长江而到了大江之上就是他们的天下,那些来袭的周国水军休想再猖狂而登岸的人马一个也别想回去。
除夕之夜,随着始兴王陈叔陵北渡的战船没几艘逃回来大部分都被烧毁在江北,随船的水军士兵大部分都生死不明,这场惨败让如今即将出战的水军士兵心有戚戚。
大过年的自家父亲、兄弟、丈夫、儿子囫囵吃了年夜饭便出门却再没回来,那一夜多少人家撕心裂肺的哭着,好端端的一个年愣是变成白事。
所以今日他们要报仇,为死去的同袍、街坊邻居还有那些家破人亡的可怜人报仇,除夕之夜陈国水军以及士兵家眷的伤痛今日他们要施加到周国士兵家眷身上。
鲁修林就是其中一人,作为那一夜在南岸武昌而不是北岸巴河城的鲁氏族人他侥幸逃过一劫,那一夜过后他失去了父亲鲁荣甲、弟弟鲁修齐和许多族人,而那个将来要带着鲁氏走上宽阔大道的弟弟鲁修平也被恶贼宇文温捉了去枭首示众。
作为父亲的长子他资质比不上弟弟鲁修平所以宗长的位置轮不到他,但鲁修林不在乎因为弟弟的才干确实在他之上,鲁氏要配合始兴王陈叔陵的计划他虽然有疑虑但最后还是支持因为只要过了这关他们鲁氏就有机会更上一层楼。
祖宗基业当然重要但比不上当代的前程,始兴王在武昌划了一大块地给鲁氏做补偿又许下官职让鲁氏有机会向上爬,眼见着就差那一步却没能跨过去。
鲁氏完了,除夕之夜被突如其来的周家部曲袭击还被对方趁机夺了巴河城,除了几个族人跑得快运气好划了几条船渡江南下其他的族人全都落入对方魔爪。
父亲当场遇害而弟弟鲁修齐亦死于乱军之中,族老们有的死于乱军中有的被抓入州狱随后问斩,家产被抄、田地被悉数没收,未来的宗长鲁修平受尽折磨和所谓的公审羞辱最后还被枭首示众,这个仇他鲁修林不报誓不为人。
那晚他按着父亲的要求带着一些贵重财物先行渡江到武昌安顿好,也就是这样鲁修林逃过一劫,原以为那一晚无论事成与否鲁氏都能全身而退可等来的是撕心裂肺的痛。
仓皇逃生的族人泪如雨下的哭诉着亲人们是如何惨遭杀害,鲁修林只恨不能将那恶贼宇文温生吞活剥,鲁氏遭遇这场变故已是穷途末路他这个长子必须承担起责任。
武昌的地产是拿在手中但族人伤亡大半光凭着他手下十几个人已无力回天,始兴王陈叔陵已死没人罩着他恐怕没办法守住这些田地所以将一部分拿去投献地方官换得保护并且在军中谋得一官半职。
如今鲁修林是武昌水军的队主管着两条战船,他知道太守在防着对面周军南袭所以憋着鼓劲要在迟早展开的大战里立功。
武昌算是个诱饵让对岸那个恶贼来吞如今对方真就来吞了,鲁修林听得上官命令水军出战的命令是激动得泪流满面,原想着要等到秋天后才开战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宇文温,若是你敢来南岸那就是不归路!!”
樊水河道蜿蜒,战船头尾相接依次向北前行忽然间船队停了下来,鲁修林站在船头向前看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水面渐渐的堵了起来前方走不动可后面的战船挤了上来到最后全都无法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暂不出击了?”鲁修林看着前方看不到头的战船喃喃自语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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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城西樊山戍,营寨里一片狼藉,来护儿将兜鍪取下看着顶端那一道破口心有余悸,方才他被一个垂死挣扎的陈军士兵一刀当头砍下躲闪不及还好有铁制兜鍪扛着否则就交代在这里了。
看看身上的筒袖铠也是伤痕累累有两道破口触目惊心,若是不是自己身着两重铠恐怕这破口就已经变成血淋淋的伤口。
“队主!樊山戍拿下了,守军一个都没跑掉!!”
来护儿看着这名大声汇报的士兵笑着点点头随即下令按计划行事,他领着部下在樊山树林里蹲了一夜今日清晨忽然发难把樊山戍守军堵在营寨里一场血战来了个包圆。
这几个月来,武昌城、樊山戍甚至燕矶他都带着部下偷偷摸摸来了许多次侦查,画下的图形变成了模型列在军营里让大家成日里研究,现在拿下樊山戍只是其中步骤之一。
三队共三百虎林军对六百陈军战斗结果是一边倒,厮杀中己方阵亡十人对方死了四百,投降的除了个别重要的活口剩下的全部被割喉,来护儿是在对付守将一名部曲时差点阴沟翻船其余时间都是三刀过。
“赶快检查,把营寨清理一遍,受伤的包扎一下!”
“按计划,该守哪里的守哪里,一会陈军发现不对还有得打!”
一切的应对都熟记在心,士兵们不需要不需要来护儿说太多就顺畅的执行下去,此次袭击樊山戍三个队由他这个队主统领,三百个精锐士兵凭着完好无损的营寨要扛下陈军的反扑绰绰有余。
武昌守军不可能来至于别处的援军么也轮不到来护儿操心,他们不动声色的摸进营寨对方甚至连示警都来不及所以武昌城里可不知道樊山戍失守。
望楼上,来护儿拿出宇文温交给他的千里镜向东面武昌城看去将城中全景看得一清二楚,在他身边一名士兵拿出一张大白布展开挂在北侧,片刻后来护儿用千里镜望向江北的西阳城却见城头竖起了一张大大的红色布幔。
‘好神奇的千里镜。’来护儿如是想,他将眼睛从千里镜挪开再看哪里还看得见西阳城头那红色布幔,按照先前的演习他知道那布幔足有两倍城门大小。
己方在望楼上挂的白布没那么大但西阳城可是能看见因为那里有一个更大的千里镜,大家轮流长见识的时候他也看过,通过那千里镜竟然能在西阳城将樊山戍上值哨的陈军士兵穿什么颜色衣服都看得出来。
若不是携带不便如果有了那个大型千里镜放在这里那么来护儿就可以把城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凭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千里镜加上约定好的旗色来护儿可以将樊山戍观察到的情况向西阳城传达而西阳城也可以对他们下命令。
然后他们在望楼上摆出各种旗号,那么在武昌城下的将领凭着千里镜来观察樊山戍就知道西阳城下的命令是什么。反而言之,他们也可以把面临的情况按照简单的几个旗号发给樊山戍上的来护儿然后再转给西阳城那边。
“队主,樊水那面有动静了!!”一名士兵大喊道,他手里也是拿着个千里镜不过观察的是樊山西面的樊水方向,来护儿闻言转过身用千里镜看了看随即下令发信号。
原先那名挂白布的士兵赶紧从身边包裹里抽出一张半黑半白的布挂在望楼的东侧,这也是事先规定好的信号为的是向武昌城外的友军通知樊水这边的情况。
来护儿的队副爬上楼来接替他监督士兵进行信号沟通,这个樊山戍的望楼可以观察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情况原是作为预警用如今却被周军用来消息。
“千里镜要拿好了,挂绳要套在脖子上免得失手掉下楼摔碎。”
“什么情况发什么信号都要弄清楚不要发错,要是记不住就看示意图,示意图要拿好莫要给风吹走了!”
来护儿仔细交代了一遍才下了望楼,营寨里已经有一部分士兵换上了陈军的戎服准备来个‘表里不一’,武昌城的守军也许以为周军的首要目标会是城池可绝对不会想到最先失守的是近在咫尺、易守难攻的樊山戍。
他们在望楼上挂布要是用千里镜能看见但是用肉眼是看不见的,凭着这法宝周军就是在武昌守军眼皮子底下发信号也不怕对方察觉。
樊山戍上的烽火台是向武昌以西示警的要地,从现在开始放什么信号已经不是武昌太守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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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山戍拿下了,他们发信号说樊水无忧。”军主陈五弟用千里镜望着樊山顶方向说道,身边众将听了面露喜色,幢主田正月接过陈五弟递过来的千里镜往樊山顶看了看也是点点头。
他们身后长江边,几个简易栈桥已经初具规模,而运送大军过江的战船也依次排开靠在岸边,已经有部分士兵下了船登岸但大部分士兵还在船上坐着。
“既如此,那就按计划行事。”陈五弟说完吹起哨子,江边的战船闻声离岸载着士兵向上游划去。
先上岸的士兵已经从一些载货的船上扛下一排排木栅栏以及竹子、木头之类材料,其中有已削尖一端的竹子,有已经做好的简易拒马,还有密密麻麻的‘门‘字形铁钉。
士兵们娴熟的在空地上将这些东西搭建起来,很快一个带着个望楼的简易营寨便出现在空地上,又有士兵拿出铁铲在营寨外面挖起壕沟。
那些削尖的竹子被做成各类鹿角放在栅栏外边以及要害之地,栅栏里面是每一隔一段距离就用一根木头顶着连接处用门字钉钉牢。
“还好事先演练过几次,否则这么多东西要建起来可没那么快。”
田正月看着这简易营寨赞叹道,有了这个据点他们可以守着江边栈道又可以卡住东面过来的官道防住可能会来的阳新陈军。
至于近在咫尺的武昌城么,他们就自己作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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