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夜谈

　　“想喝什么？”

　　见他只是笑笑不作答，燕芷兰也放下杯子，从抽屉里拿出纸杯，另外掏出一罐茶和咖啡。

　　张彻惯例地想推辞，见她温婉的目光，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要在这人待上一会儿，也就不再客气：“茶就可以了。”

　　“恩，这是我爸从武夷山带回来的金骏眉，一般我都偷偷自己喝的，你今天算有口福了，刚好还剩下一点。”

　　她微微笑道，细心地撒了一些在杯中。在家里喜欢茶道，但办公室终究不是带来茶具的地方，所以泡法也简单，头汤点沸后倒掉，第二汤就可以喝了。

　　冬日配红茶，正是最佳伴侣。

　　张彻对茶道并不如何了解，只觉汤色琥珀，蜜香淡甜，入口润滑甘爽，顺着喉头的一股烫流而下，整个身子便暖和起来。

　　“多谢款待。”

　　双手合十，仿佛日本人一样道谢了一声，他才微微抬起头，正视着面前的少女。

　　其实这礼仪本就是中国茶道所有的，并非传过去了，就变成了他们的东西。

　　“你比以前变了好多。”

　　燕芷兰看着他安静礼貌的样子，颇有感慨地轻声道。

　　“你以前比现在也刁蛮不少。”

　　张彻微微笑了笑，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变，直言不讳道。

　　燕芷兰嗔怪地横了他一眼，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满口经纶地就气哼哼甩过来了。微微放松了身子，靠在椅背后，她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抹慵懒：“有事就直说吧，能帮上的忙，我都会帮的。”

　　“我想知道，学生会对校内其他社团的管理权力，具体表现在哪些方面？”既然已经谈到正事，他也不矫情，提出了目前最想知道的第一个问题。

　　燕芷兰颇为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了不可捉摸的笑容：“终于想起自己身为副会长的权力了？”

　　“任用和免职，不也是你一句话的问题。就别装蒜了，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张彻没好气地道，在学生会基本上可以说是一言堂的她，对手下部门的把控，当然远超另一个副会长。是以现在流传的一些对他不利的舆论，学生会内部的一些风向，以及许景腾放的那些话，他不信她不知道，只是暂时没有理会罢了。

　　“嘻嘻，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来找我。不来找我，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那我当然也不会管你。”燕芷兰作窃笑态，看那神情却是满意得很，似乎对于张彻能上门来寻求帮助，既意外又高兴。

　　小时候他骄傲得尾巴能翘天上去，半个头都不肯朝自己低，吵架的时候一句嘴也没让过，可算看到你吃瘪的样子。

　　张彻稍一琢磨便明白了她内心的想法，心中感叹女生真是长不大的同时，也只能无奈苦笑。对于是否前来找她这件事，其实他也有犹豫过一段时间的，但有助力不用，大男子主义太过，也就成了另一种小男子气。

　　他丝毫不犹豫，如果这件事真的没有来找燕芷兰，那么她也会视而不见，不仅是因为没有把她当自己人，而是他既然作了这个选择，那就代表不需要她的帮助，她也不会做多余的事情。这就是燕芷兰，这个性子从小时候开始，就没有丝毫改变，或者是因为她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也并不会以平常的那种朋友间的方式和他相处。

　　与善于观察和融入群体的妹妹不同，她向来是这样的独立而孤高。

　　“那么？”

　　收回思绪，张彻问起了正事。

　　“当然有。社团资金的发放，开会讨论其存在的必要性，管理条款和社长的选用，我们不参与社团的内部管理，但社团要存续下去，社长要得到官方承认，都需要我们的批准。当然，这些处分都要有正当理由。”

　　微微坐直了身子，强大的气魄霎时让她从文艺少女变成了强气社长，嘴角挂着冷笑，燕芷兰继续道：“之前我不管，是因为你没说。否则这么大的校外斗殴事件，就算他能在老师那边打好关系，也得看能不能过我这一关，咱们的风纪委正好要拿只鸡杀来给猴看呢，运动会期间就有许多校外人员在学校门口逗留，那么喜欢跟外校人员交往，干脆就不要在我们学校继续待着好了。”

　　好厉害的样子……

　　张彻看着她，略有些发怔。小时候的燕芷兰虽然要强，但更多的是一种内里怯懦和怕羞的要强，因为父母经常因为官职调动搬家，所以不得不逼着自己强大起来，其实内里柔软得跟瓤儿一样。而现在的她看上去没有以前那么刁蛮强势，真正爆发出来的气魄却很能吓人一跳，已经颇有她老爸的几分风范了。

　　“怎么了？”燕芷兰见他发怔，罕见地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自然地摆弄了一下袖扣，“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奇怪？”

　　“不，很帅气，特别适合你。”张彻摇头微笑。

　　这时他才认真思考起方才燕芷兰说的话来，准确地说就是，存续问题、任命问题、活动资金以及负责人的任免，可以说，这四项每一项都把二十七中的所有社团命根牢牢攥在手里，不怕这些人翻了天，怪不得学生会长的位置这么吃香，且不说其权力之大，如果能把它们都用好，将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条，那么区区一个预备团员和保送名额，张彻都觉得太过低估其潜力。

　　许景腾想必是不会想到他会用这个来对付他的，便是想到了，也不会在意。且不说他只是一个偷懒躲闲的副会长，学生会内部也有太多人不满他，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哪怕他真的有一些权力，朝阳社的社团成员群众基础如此广大，以德智体美全面发展而著称的素质教育，不可能任由他对体育社团作出什么小动作，所以也根本不怕。

　　但张彻其实根本就没打算对朝阳社做什么。

　　“要我帮忙吗？朝阳社最近一年违规使用社团活动资金、以体育锻炼活动为名组织核心成员一起逃课聚餐，匿名举报信可也收到过不少封。”

　　燕芷兰端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说得十分直接。

　　“那倒不用，我可不想拿点私事就影响你在学生会的形象。原来学生会有这么大的权力啊……那接下来，你只需要跟我散散步就好了。”

　　张彻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

　　“散散步？”

　　燕芷兰懵地有些茫然，不知话题怎么就转到了这上面。

　　“嗯，明天广播体操结束后，陪我在操场上散散步聊天吧，可以的话，咱们牵着手一起。”

　　他想了想，更加肯定道。

　　“牵牵牵牵……牵手？！”

　　少女的脸蓦地如染了蒸汽般腾地熏红，哆哆嗦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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