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将临之别

　　张彻注意到了王美嘉脸上的阴霾，却不方便说些什么。母亲口中的“周阿姨”，自然就是王美嘉的母亲了。

　　关于这件事，他所知的也不多，只是偶听小美嘉说过，当初她妈妈偷跑时，应该是没来得及办离婚手续的。现在王陆民出事，也应该是派出所通报了她，才会不辞千里赶过来。

　　他没有开口，只是安慰地将手放到她手心，王美嘉紧紧抓住他的手，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

　　她其实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张彻。那个年轻的古怪医生，在麻醉她之前，曾经说过一些古怪的话。

　　当时在病床边，姬泓舂捣着小磨里的药粉，一边在她脸上各处的骨节处捏了捏。王美嘉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忍着没吭声。

　　“的确是不错的美人胚子，如果待会儿再帮你调整两下，就完美了。”他笑了笑，停了手上的动作，“你想不想自己长大后更漂亮？”

　　王美嘉不知怎么反应，这人的性格太怪了，光听语气，不知道他是想让自己点头还是摇头。

　　见她没应声，姬泓也不以为意，轻笑了声：“可惜，他一心为你，却马上将会与你分开。”

　　“为什么啊？”这个话题，王美嘉却由不得自己不关心，轻轻开口问道。

　　“嘿嘿，让你们来的人有没有告诉过你们，其实我还会看相的……你是不是上三辈都已逝世，父母分离，家庭不睦？”说话间，他已经找到纱布，拿在手里不断缠着，“过后不久，应该就会有你的至亲来带走你。”

　　王美嘉闷着没说话，心里也觉得很神奇，当时她还以为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顿了会儿才说道：“彻哥哥不会不要我，我也不会离开他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按照经验来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如果执意去违背的话，只会带来灾祸……好了，闭上眼睛，我要麻醉了。”

　　随着刺鼻的药味到临，小美嘉憋着许多话没问出来，意识渐渐模糊中，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他自言自语着奇怪的内容，同时好像还在自己脸上做了什么，只是她终究是昏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就已踏上回国的路了，纵心里有再多疑问，她也只能憋在心里。不知为什么，小美嘉心里感觉，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彻哥哥这些事情得好。

　　现在她总算知道，原来那个人说的，是自己的妈妈。

　　……

　　小美嘉这一晚，自然是在张彻家里住下了。吃饭的时候，李婉婷很乖顺地与她聊天叙旧，还说等姐姐回来大家一起玩，张彻暗生警惕，不知道这丫头又要搞什么鬼。

　　晚上她自然是与李婉婷一起睡的，虽然少了独处的空间，但张彻觉得，在这个年龄与她过于亲近，让她依赖着自己，未必是什么好事，也就乐见其成。当然，必要的防备是需要的，在小美嘉进去洗澡的时候，他拉过妹妹，板下脸叮嘱道：“美嘉身体不好，晚上得早睡休息，你不准缠着她问这问那。”

　　李婉婷乖乖应声道，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张彻有些头疼，却无可奈何，总不能给她房里安监控吧？按说老姐的房间其实也是完全可以住人的，只是在这个重要关口，她需要一个人贴身照看着。

　　独自一人走进书房关了门，他拨下一个号码，电话接通，那边却没听见任何声音。

　　“你动作倒是蛮快。”

　　张彻站在窗台，望着外面的夜色，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夜市与人群，城东新区的人气已经渐渐高涨起来，有反超城西的势头，不远的将来，这里一定会是整个南安经济的中心。

　　“钱都收了，动作不快一点，我怎么好意思……”王凯知道他打电话过来自然不可能只是问候两句，笑了笑打了开场白后，才将事情的原委和经过与他都详细说了一遍。

　　王陆民的确是一个已经烂根的赌鬼，安排过去的人没有两天，就已与他打得火热。一个夜宵的酒后，两人勾肩搭背着往会所走，前面有个衣着妖冶的女子。王陆民在两天的尝鲜后，心态早已由原本的尚有顾忌放开了许多，在同伴的怂恿下，上前搭讪。然后也不知怎的糊里糊涂，两人就进了小巷子，摸黑的亲热之中，对方摸到他兜里那柄同伴送的蝴蝶刀，就害怕地哀求起来，主动把包里的五千块拿了他。

　　王陆民自然懵了，酒也醒了一大半，有心要解释自己不是抢钱，却眼见对方几乎把钱硬送到他手里。握着实实在在的一沓钞票，他心里十分微弱地挣扎了一下，竟是昏了头地接过，一边还想与那女人亲热。

　　……公诉的罪名是持刀抢劫加强jian，王陆民在看守所里痛哭流涕，称自己是喝了酒昏头。只是，究竟是不是昏头，既然能被王凯看中这一点整他，自然也无法作为脱罪理由。

　　当然，那个妖冶的女人，也不是偶然出现在那里的。

　　张彻挂断电话，心里有些复杂。王凯的成长出乎他意料之外，这件事办得滴水不漏，却总是让他有些不舒服当初的白阳天是拳头打来，不拼命没有办法，王凯学了他的手段，却未必有他那么大的道德包袱，无所顾忌之下，的确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是的，纵然是他要求让王父进去好好改造，以免拖累小美嘉，事情发生后，却也难免矫情地产生一些自我怀疑和迷茫的情绪。自己这么做，真的就是对的么？

　　这种情绪，在第二天看守所里探望，看到父女俩相拥而泣时，越发在他心里酝酿了。纵然知道，王父目前的惨相，不过是事到临头的幡然悔悟，是撞了南墙后的回头，见了棺材后的落泪，如果此时放他出来，恐怕也是恶习难改，照样那般嗜赌成性，亲情淡薄。但是，人终究是感性动物，张彻在擦拭小美嘉真心实意的眼泪时，内心的歉疚和迷茫也越发纠结。

　　然而，还未等到他情绪平复过来，又一个消息击懵了他。再度与母亲见面的王美嘉，两人在单独相处了一会儿后，向在场的街坊表示了感谢和致歉，并在君悦酒店摆了宴席。

　　原本担心她和母亲有嫌隙的张彻，欣慰之余有些奇怪，宴席间她一直与母亲待在一起，直到结束时才走过来，脚步显得很是迟疑，双眼仍然缠着纱布，然而却已能放开墙壁自己独立地缓缓走过来了。

　　“彻哥哥……我，我要跟着妈妈去深圳了……”

　　她的声音微微带着些颤抖，有着诸多复杂的情绪，却唯独没有为难与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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