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城中有寺,名为正京
镐京。
这座矗立在大梁王朝心脏的巨城,沉稳,大气,秀中······好像所有赞美的词语放在它身上都不为过。
自从地面拔地而起时,历经几千年,修修补补坚挺至如今,而四十年前,随着徐龙崖率领白象铁骑踏破城门,这座历经五朝的巨城,从此便姓了徐。
从远处望来,镐京四周城墙犹如巍峨山脉,连绵不绝,而三十丈宽的城门就如雄关般,守护着这座巨城。
镐京有四门,皆有气吞山河之势。更特别是东门,冲天拔岳,名为飞龙门。四十年前,徐龙崖就是从这里踏入的镐京城!不过镐京正东飞龙门极右侧,有一扇小门。
这座门不过三尺宽,两丈高,与四方城门相比,实在有点搬不上台面。
就连镇守此门的,也只有两位上了年纪的什长,双鬓斑白,手脚不便,除了每日提来一壶浊酒,往墙根下一瘫,日出而守,日落而息。其余,基本上就是与世无争。
冬夏擦了擦脑门细汗。
望着前方巍峨城墙,双手合十,默念了声佛号。
这里是官道的尽头。
环顾四周嘈杂繁忙的车队人流,冬夏扯了扯暗黄色僧袍,便下了官道,围着城墙足足转了半天才找到了那扇矮门。
什长老征迷迷糊糊的看着门前站着的小和尚,满是沧桑的僵硬脸颊,终于有了一丝人烟。
他已经很久很久未见有人从这里走过,现在有人到了,老征觉得自己为大梁守卫,要站直了身子。也只有这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也是这座巨城的一份子。
但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老征揉揉深陷眼窝的眼睛,瞟了眼另一个老卒,颠了颠手中的酒壶,直接砸了过去。
“老瘸子,别睡了!”
“嗯?”另一个老人模糊的拄着铁戈从地上爬起来,刚要破口大骂,可一见到老征的样子,立马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双肩微垂,目不斜视的望着东方。
兴许是好久未站直过身子,这乍一挺直,老人身上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人腿瘸,而另一人,断了一臂。
两位老人的铁甲早已经被铁锈腐满了身子,而衣袖处的内衬,破破烂烂,黝黑的看不出原样。
冬夏面带微笑。
向两人行了佛礼。
城外的阳光正巧挂在正南,而冬夏站的位置正在阳光的边缘,只要前踏一步,便是阴凉的城墙背阴。
这里无人,前方就是浑浊奔腾的护城河,而这扇矮门,距离东方城门实在太远了些。
冬夏伸着脑袋朝里面望了望,但一片漆黑,只有极远的尽头,有一丝亮光。
城墙太厚了,足足十数米。
“小和尚,还不过去?”
老征和蔼的笑着,眼角下的皱犹如沟壑,层层叠叠,好像能装下世间所有不平。
冬夏前踏几步,让自己的身子彻底进了阴影。
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锃亮的光头,揽起僧衣,伸出手指在地上写了几个大字-----正京寺在何处?
“奥,正京寺呀,从这扇门进去,一直走,就到了。”
老征是一开始就随徐龙崖征战的老兵,甚至还当过两三年的亲兵,所以那两三年,老征在徐龙崖的军纪下,也识了几个斗大的字。
更何况,正京寺这三个字,在镐京,没有人不认得。
“正京寺可是大梁王朝最负盛名的寺庙,你一个野外的和尚能进得去?”老瘸子有些累了,也可能觉得一个小小的和尚,还受不了自己的礼仪。所以偷懒的倚在城墙上,看着前边这个小小和尚,没好气道:“这正京寺谁都能进,就是和尚不能进,这几十年,俺也去烧过几炷香,不过就是没见过有外来的和尚能进去。”
冬夏合十,虔诚的向正京寺的方向鞠了一躬。
老瘸子见状,也来了兴致,松松垮垮的扣扣鼻孔,眯着干枯的眼睛,笑道:“你这样可不行,有些和尚还没进城就开始三步一叩,但就是这样都没有资格进寺。”
冬夏点点头。
肃穆而立,他想起了自家的寺庙,只要能自己带着口粮,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老征看不过,直接用手里的铁戈敲了下老瘸子的脑袋。
“娃娃,别听他说,正京寺庙大,里面和尚众多,你进去也不一定能求的佛道,不如去南安寺,不远,就在正京寺的旁边,南安寺虽然不大,可老主持那是一顶一的厉害,你跟着他,准能学到不少学问。”
冬夏感激一笑。
想着,那里应该是个顶好地方,不过主持说了,必须要自己去正京寺取个东西,不然下一年寺里就没了粮食。冬夏脚下揉搓了几下,最后还是躬着身子进了小门。
老征和老瘸子转过身望着冬夏越来越小的影子。
等到冬夏隐入光明,老征才狠狠的望了眼老瘸子,怒骂道:“你个老瘸子,怎么能这样说话,娃娃还小,一心向佛,不看那双草鞋都走破了?这时候打击娃娃,你于心何忍?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嘿嘿。”老瘸子顺着城墙滑了下来,搂着铁戈,摇摇头,缓缓道:“让他早些认清些现实总是好的,不然心里抱着幻想会害了他。”
老征黯然,但也蹲了下来,晃了晃脚边的酒壶,听见了几声液体碰撞酒壶的声音,枯老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幽幽一叹,用衣袖擦了擦壶嘴,直接灌了下去。
“有幻想总是好的,总不能整天浑浑噩噩的过下去,老瘸子,今年是几年了?”
“狗屁的幻想。”老人呶呶嘴,最后没好气道:“宁祥三十二年。”
“已经立国三十二年呀,算算,咱俩在这里也待了四十年。你说殿下,还记得我们吗?”
“嘿嘿,记个屁,从立国到现在也就在西蜀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架,用得到咱俩?不过最近听说将军要北伐,北国可不是善地,看来,又要死人了呀。”
“还得死不少!”老征空了空酒壶,最后直到一滴不剩这才抛到一边。抱着铁戈眯着眼睛望着远方无云的蓝天,迷迷糊糊的,又重新睡了过去。
老瘸子嘿嘿几声,也紧了紧身上的破旧铁甲,揽着铁戈一动不动。
风还在吹。
两老人仿佛陈旧老木,朽朽木已。
可两人怀中的铁戈,却擦得锃光瓦亮,锋刃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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