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破灭

　　奥兰穿过了主流干道，沿着深巷一直往前，侍女口中的炼金店就在这里面。不久前他还和尤莉雅一起到访过，所以这次轻车熟路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了。至于等着他的到底是一个陷阱，又或者是尤莉雅，马上就能知道。

　　推开屋门，还是那个一身灰袍的老头子。可怜的老头子不久前差点被尤莉雅吓了个半死，原因并无其他，只是尤莉雅当着老子的面往他正在煮沸的药剂中加了一小撮不知名的东西，然后器皿中的液体便伴随着一阵五颜六色的浓烟升腾而起。

　　老头子抱着脑袋就往桌子底下躲，毕竟那可是大叶食人花浓缩油的提炼，稍有差池就可以把这整间屋子轰上天。然而他也不得不这样做，因为他常年患有突发性极强的急性心绞痛，而他冒险提炼的这种东西对他的病很有效果。

　　一般来说要进行这种危险的炼金术以老头子这个炼金屋的等级可不够格，或者说以他这种“贫民窟”级别的炼金屋是不具备进行危险炼金术的资格。可想而知他现在是在违反炼金协会的规范下进行实验，所以万一败露了他肯定负不起这个责。

　　但他确实没有办法拒绝两个可能为他带来金币的客人，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泰然无事地把这个炼金术完成。毕竟平时来光顾他的炼金店的无非都是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各种跌打损伤、伤风受寒的药剂他倒有挺多。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当那阵浓烟逐渐稀释在空气中，转而变成阵阵兰花似的清香时，他知道成功了。他从桌子底下爬出，飞奔到了盛放液体的器皿之前，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提纯量足足比以前涨了四成还多！

　　然后老头子眼巴巴地望着尤莉雅，那种夹杂着喜悦、忧伤还有痛苦与渴望的神情，如果他还能再年轻十岁一定会立马抱着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红发女子的大腿求她为师。看来这个老头子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也许是尤莉雅看出了他的所想，随口用炼金术的术语将“秘方”告知了他，在老头子更加错愕的神情中，她只是挑了几件没什么稀奇的炼金原材说是报酬就完事走人了。这个过程看得奥兰同样完全摸不着头脑。

　　而今天再次见到这个老头子，他佝偻的身形依旧伏在操作台上舞弄着那一大罐子的东西，奥兰嗅了嗅空气，若有若无的兰花香味。

　　“请问，那位红发的女士来过这里吗？”奥兰开口，与此同时瞟眼环顾了四周每一个角落，只是那些桌椅上似乎有着一层细小的灰尘，而与之相对的是比较干净整洁的地面。

　　“小伙子，你说的是那天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姑娘吧。她就在后院……她等了你好久。”老头子没有转过身。

　　“嗯，谢谢。”

　　可就在奥兰穿过炼金屋，准备开启那扇木门的时候，老头子再次出声了。

　　“等等，年轻人。大概……大概是我太老了吧，最近老是忘事，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姑娘她已经走了。对，离开前她嘱咐我你来的时候一定让你赶快去见她，她就在你来的街道对面，你没有见到她吗？”

　　老头子转过了身子，而奥兰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的确是他没有错。可是老头子的神色与那日相比有了巨大的变化，疲惫还有苍老得几乎站不稳身子。

　　他的眉角似乎有着一条刚刚愈合的伤痕，花白的眉毛还缺失了一小块。如果按常理来说这可能是三周左右前留下的，可前几天见过老头子时他并没有这个症状。能让伤口这么快愈合的可以是药剂，毕竟老头子就是一个炼金术士，当然也可能是神术。

　　“快走吧，小伙子。让姑娘等急了可不好……可别让心爱的姑娘等急了……”老头子移开了浑浊的目光，颤颤巍巍坐在了那条椅子上。催促着奥兰离开，又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一般，低着头一个人喃喃自语。

　　“谢谢。”奥兰没再说什么，他转身离开，然后带上了炼金屋的木门。可奥兰并没有继续迈步，他驻在了木门之前，难道他在犹豫什么？

　　……

　　一声猛烈的爆炸将这片深巷的宁静彻底撕碎，也让人措不及防。

　　被炸成碎片的木门将奥兰“压”在下面，奥兰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击震得气血翻涌，头昏脑涨。因为爆炸离他太近了，就在门的另一侧。

　　但以奥兰的身体素质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害也仅仅是让他感到不适而已，可奥兰似乎并不想起来。

　　奥兰终于明白老头子那天为什么会吓成那个样子，原来威力的确够大的，大得足以把老头子和他的炼金屋刚好轰上天。爆炸的范围甚至没有让比邻的房屋受到太大伤害，甚至奥兰如果再走几步也不会被波及得这么惨。

　　他躺在地上笑了，失声地笑了起来。不知怎么，他突然感觉到一股难于言表的情感涌上心头。他以前从没这样过，一直是看着那些生命在自己面前犹如过往云烟。

　　他见过因战争流离失所的快要饿死的难民在他面前讨吃的，穷凶极恶的强盗骑着马匹挥刀切开一具具鲜活的肉体，他们挣扎着被所套在脖子上的绳子拽上树枝，被脱光了扔在赤着屁股的强盗堆里。

　　太多太多的与他毫无干系的生命就如一只跳蹦上岸的鱼苦苦挣扎着吐着泡沫，他以前从没有思考过把鱼放回水里，或者把鱼烤熟吃掉……他就这么走了过去，如同旁观者。

　　但莉莉安的那些话还一直盘旋在他的耳边，特别是现在，亲眼看着老头子把自己炸死了。

　　奥兰在嘲笑自己。

　　废墟中一个衣服褴褛，甚至快变成焦炭的人影摇晃着站了起来，嘶哑地咆哮着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可怖恶魔，但恶魔竟然施展出了白金色的神圣光辉，太不可思议！沐浴在圣光中的恶魔焦黑的外表竟然纷纷脱落。

　　是那个家伙，奥兰认出他来了，即使没有了头发、眉毛、眼睫毛。秃噜着一个光头在光辉下熠熠生辉！

　　“我，要，杀了你！”完全恢复后的光头对着奥兰愤怒地吼叫。

　　“这不应该是我的台词吗？”

　　消失……光头眼睁睁地看着奥兰消逝……他抬头。

　　轰——砰！

　　眼前这一切皆成了齑粉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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