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大少爷

　　钱寿平，外号钱半城，江南道余杭人。

　　几乎所有的本地人士都知道，这位富商一生有两喜，两不喜。

　　两喜之物分别是：金银器物，貌美女眷。

　　两不喜之物分别是：氏族豪门，江湖中人。

　　这位富商的经历也颇为传奇，他所在的钱家世代经商，而他的父亲也是余杭城内首屈一指的富户。

　　只可惜在一次远商的途中，钱寿平的父亲却被卷入了一起江湖门派的仇杀之中，死的不能在死。

　　那时钱寿平尚且年少，整个钱家无人主持大局，江南道上的各路氏族门阀纷纷以蛇吞象，他们谎称可以为钱家打探到钱寿平父亲的消息，花样百出的从孤儿寡母手中诓骗走了钱家的产业。

　　最终落魄的钱寿平没有办法继续在江南道上生存下去，只能跟随母亲选择背井离乡。

　　当然，若是事情就此结束，也就没了今日入城的这一条火龙。

　　十五年后，那个落魄的钱寿平摇身一变，成为了富商钱半城。

　　他大张旗鼓的返乡归来后，立刻便被余杭府尹赵天玺奉若上宾，有心者私下四处打探最终才得来消息。

　　这位年少时便被迫离乡的孩子，如今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有人说钱寿平曾在荒山之中，找到了山贼的埋银之地，挖开一看是一箱雪花白银，而后借此经商发迹。

　　也有人说是钱寿平闯到了京城，用五两银子卖出半根蜡烛，而被如今天下的商界龙头何氏家主所青眼，背靠何氏这座大树终于发迹。

　　那时节众说纷纭，谁都不知真假，但唯一能确认的是，钱寿平从那时起便不再是钱寿平，他有了新的名字，钱半城。

　　往后的几年时光里，那些曾以蛇吞象的氏族门阀统统没有逃过钱半城的报复，不光是家族的产业，甚至有的连自己的妻女，都没有逃出钱半城的魔爪。

　　时任林家家主的林子淼不忍余杭城内不得安宁，于是便拜访了余杭府尹赵天玺，暗中调停了钱半城的血腥报复，也正是因此两家开始有了间隙。

　　不过那次的矛盾尚未爆发，钱半城便离开了余杭城，之后的几年，余杭城内只是偶尔会传来他的消息。

　　直到今日他二返余杭城，他这几年离开的原因才渐渐显露出来。

　　原来这位钱半城居然跟南方的一些小国建起了交情，这几年一直在南方的边关倒卖名贵的檀香木，着实又发了一笔大财。

　　甚至就连余杭府尹赵天玺也被惊动，这不钱半城刚刚回府不久，便被赵天玺邀请到府上做客。

　　另一边，林雨轩慢慢的踏进了林府的大门。

　　古戒宝塔内的第二层禁制，经过这半年的软磨硬泡，总算已经削去大半。

　　二层宝塔之内，林雨轩只看到了一本名为《根骨之论》的典籍，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物件，似乎是其他的丹药符箓还藏在更深层的迷雾之中。

　　“少爷，您回来了。”府门口少年郎林虎看到林雨轩的身影赶忙上前招呼，这位支脉子弟身影比半年前看上去高出不少，但性子仍旧腼腆。

　　林雨轩虽然在林家没有什么实职，但林府上下却已经不再有一人敢轻视。

　　甚至对林虎这些人来说，他们宁愿面对那位越发威严的家主，也不愿面对这位总是笑眯眯的林家少爷。

　　那一日，两针换两拳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一声代行家法，更是如今支脉小字辈的心头阴影。

　　“小虎，云裳呢？”林雨轩笑眯眯的背着手，懒散的踱着步子，而林虎跟在他的身后，半步都不敢逾矩。

　　“家主大人还在武房内闭关，要不我提少爷叫一声？”

　　“不必了，我亲自去吧。另外你从明日起就去酒楼那边候事，老管家操持林家已经多年，去了之后要多学多问。”林雨轩说完便也不等林虎回话，便自顾自的朝着后院的武房走去。

　　林虎双眼闪过一丝光亮。

　　现如今林家的支脉子弟境遇十分尴尬，自从三位从事倒台之后，半年的时光里支脉子弟辈除了每日习武，便无人能再沾染实权。

　　真想不到，他林虎居然成了林家支脉的人里，最先迈出这一步的人。

　　“少爷放心，林虎必当全力求学。”林虎望着林雨轩的背影喝喊一声。

　　林雨轩摆了摆手算是回答了林虎的话，但脚下步履并未停留。

　　林家的后宅自从林子淼去世之后，林雨轩才会偶有来回，但一多半都只是为了去找那个练武成痴的自家妹子。

　　此时夜色渐晚，后宅内也渐渐清净起来，出了偶尔走过的几个丫鬟婢女和奴仆院工之外，支脉子弟偶有路过，但远远的一看到林雨轩的背影，便吓得转身回房，似乎在畏惧着什么一般。

　　林雨轩随口跟身旁的丫鬟奴仆聊了几句，便示意让他们下去休息，自己则一路走到了武房的门口。

　　武房门口还站着一位神色呆板的汉子，这人是林家支脉里为首不多的长辈，他之前一直受林启雄等人的排挤，平日里只知道醉酒消遣，可如今却摇身成为了武房的当家，负责指导支脉子弟的武艺。

　　“少爷。”呆板的汉子见到林雨轩微微躬身，语气里说不出的恭敬。

　　林雨轩望了望武房之内，接着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比划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荣叔，多久了？”

　　名字叫做林荣的汉子咧了咧嘴，也同样强压下自己的嗓门小声回道：“从清晨九时便在练了，期间丫鬟们来送过两次饭食。”

　　“这丫头。”林雨轩叹了口气，接着继续道：“荣叔你先回去睡吧，这里有我。”

　　林荣点了点头，接着便转身离开。

　　而林雨轩蹑手蹑脚的走到武房门前，伸手还未推门之时，门内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哥，你要进来就进来，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

　　林雨轩面露尴尬，接着正了正脸上的颜色，迈步走进了武房。

　　武房内皆是由青石砖铺出的地板，房间的两旁除了纱罩灯之外还有两列刀枪架，至于那位被唤做家主的年轻女子，正到提着青云剑，望着屏风上一个硕大的武字发呆。

　　“云裳，该休息了。”林雨轩轻声道。

　　林云裳扭过头望向林雨轩，接着似是而非的说到：“如今云裳这两个字，也就只能从哥哥这里听到了。”

　　林雨轩心知自家妹妹心中有心结，他洒然一笑，继续道：“云裳若是喜欢听，我一直叫下去也无妨。”

　　林云裳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青云剑，接着出声道：“哥，我已入匠心了。”

　　匠心境？

　　林云裳从娇柔女子到直至匠心，只不过多半年的光景，那些被武林中人吹捧成为天妒其才之人，想来也不过如此。

　　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林雨轩却并未欣喜，反而心下一沉。

　　武艺终于搏杀之技，闭门造车匠心便止，如若真想达到下一个境界甚至日后的通玄境，所有武人都非得经历几场厮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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