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冰窖中的女人
皇上提到了西苑，洛轻云眼眸一亮，忽的望向他。却见他转目回来问道：“你可知西苑的冰窖是做什么的？”
她犹豫的一怔，随即摇摇头。
皇上语气平淡：“那里躺着朕今生最爱的女人，也是为她朕才要找这个龙鳞。”
洛轻云虽早就知道一切，但听他从口中说出，还是微微一愣。皇上这样的男子，身边从不缺女人，可他却唯独对一个人用情如此之深，洛轻云倒是很好奇，是怎样的女子，能让皇上这样痴情。想必曾经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吧。
皇上可以如此坦诚说起此事，倒让她有些好感。
她点了点头，皇上见她如此平静，忍不住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洛轻云回过神，急忙否认。
皇上忽的一笑：“朕问你，你入宫这么久，有没有遇到一个叫做柳…银月的鬼？”
她不想隐瞒，可她想到宋子洆说的那番话，眉间不自觉的皱起，半晌，她回道：“没有。”
“是么......”他有些失落的垂眸，长长的睫毛垂在脸上，思量须臾又道：“那你入宫这么久都见过哪些鬼？”
她顿了顿，如实回道：“我说了您会不会驱逐它们？”
皇上一怔，笑了笑：“若是他们一直在宫里，这么多年来倒也没见过她们伤人，朕又有何理由将他们赶走？”
洛轻云看他神情严肃，倒也觉得接触这么久，皇上是个可信的人，低声道：“那我说了，您别害怕！”
皇上嗤鼻一笑：“朕怎么会害怕？说吧。”
她回忆了一番：“比如前前前朝的皇后娘娘，她在等一个人，所以两百年来一直在。还有紫云山下的含溪殿，有位一百年前淹死的贵妃娘娘。滢妃娘娘身边也有一个死了的鬼丫鬟，每日跟着她。还有……”她刚想到小皇子，忽的怔住，然后道：“就这些，暂时没有了！”
皇上眸色一紧，神情明显多了一丝惊讶，他圆眸微张，过了好半晌，才讷讷道：“这么多啊……”
“嗯！”
“既然如此也没有遇到她？”他眉心紧蹙，一脸失望的抿唇道：“朕带你去冰窖，没准你见到她会想起来，也许你们早就见过了。”
洛轻云应声点了点头，可是她心中踌躇不敢多说罢了。宋子洆说鬼皇后在宫中这么久都未见过那女子，她到底在不在宫里，又或者真的已经去投胎了。若是如此，皇上知道该有多失望，那么他如此费尽心思寻找龙鳞又有何意义。
来到西苑的冰窖前，这里重兵把守，戒备森严。萧平拿着披风上前，正欲替皇上披上。却没料到皇上伸手将披风接过，走到洛轻云面前。洛轻云抬眸细细打量四周，这里她倒是从未来过，庭院中的冰窖看样子是在地底下，这里只有一个紧闭着的门。皇上神色平平的将披风披在她身上，道：“里面会有点冷。”
萧平眼珠子险些掉到地上，一众守在此处的侍卫皆难以置信，但又不敢多看，急忙低头。
他们谁人不知这里躺着的是谁，皇上每次都是一个人来，不允许后宫之中任何人靠近。即便里面很冷皇上一待就是半晌，萧平想提醒他注意身子，都不敢多嘴。这里躺着的女人，在他眼中何其重要，可他今日竟带来了云妃，二人一起进去，这是什么情况，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白皙的手指在她脖颈处，偶有碰到她的下巴，他的手指温凉，摩挲着她的皮肤，让她呼吸一滞。皇上慢慢的为她系好缎带。洛轻云身体莫名的僵硬，动都不敢动的仰着下巴，勉强扯了扯嘴角：“多谢皇上！”
皇上抬眸，正对上她明亮的眸子，他俯身望着她，忽然勾了勾唇。那一笑，洛轻云的心跳扑通一下险些跳出喉咙。皇上一向冷冰冰的，虽然进宫这些日子对她不薄，但从未如此温柔过，加之这暧昧的动作，她得脸殷红一片，直到耳根。
“走吧。”皇上转过身，两名侍卫上前打开门，站在一侧躬身行礼。萧平挑着灯递到皇上手中。洛轻云正了正神色，探头望了望冰窖，跟着他走下阶梯。
这里很深，皇上走在她前面，她小心翼翼的盯着脚下的阶梯，一步一步，皇上走路总是很快，眼前的路有些模糊。皇上忽然想起洛轻云似乎跟不上他，怔住脚步，转目将灯伸过来，提醒道：“小心点！”
“诺！”她抿了抿唇，不由得一个冷战。这冰窖越往下走越冷，她紧了紧披风，皇上的披风里面是金雀毛，外裹金色锦缎绣着龙纹。难怪萧平方才都傻了眼，这是皇上的衣服，除皇上之外，谁人敢穿金色绣龙纹。想到他竟把披风给了她，莫名心生感激。
冰窖底下很黑，这里不允许有烛灯。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到了一块平地，这地下四周都垒着大块的冰，温度甚至比她所感知的寒冬腊月还低了许多。皇上穿着薄薄一件龙袍，走在前面。洛轻云小步跟着他，见他缓缓停下，下意识抬眸望去，这冰窖正中的冰床上躺着一女子。
这漆黑的环境只有一盏灯的亮度，还冰冻着一具尸体。四周静的叫人发慌，洛轻云觉得身边的温度霎时又降了几分。她心下胆怯，向身侧望了望，还好，并未见任何鬼魂在此。她脚步一滞，忍不住探头望向那女子。
皇上语气低低：“你过来”
“诺！”她攥紧拳头，走到皇上身边。皇上将灯放在柳银月身侧的冰床上，问道：“你...可曾见过她吗？”
洛轻云望着眼前的女子，她静静地躺着，睫毛上有着厚厚的白霜，但也掩不住玲珑的五官，只是她容色惨白到极致。烛灯自有温度，放在她身侧，不一会她身上仿若腾起淡淡的凉气。洛轻云被她所穿的衣服所吸引，她穿着的可不是普通的寿裙，而是皇后才能穿的凤袍裙。
她怔怔的没有出声，柳银月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她的脸上没有明显的伤，容貌如初，但她脖颈处却有一道非常红的伤疤，虽然她的身体被冰冻，伤疤却还是很明显，洛轻云眸光一紧，望着她脖颈出神。那道伤疤不难看出是利器所致。
皇上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脸上，看着她变化的表情，低声问道：“你有见过她吗？“
洛轻云抿了抿唇，摇头：”不曾见过！“
“那她……她的魂魄在这里吗？”他眼中期寄，洛轻云望着他眼中零星的光，不由垂首，声若蚊呐：“不在。”
皇上一怔，随即讷讷的望向柳银月，语气冷冷的重复着：“不在吗？”
他语气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失望，一股凉意蔓上心头，他静默而立。洛轻云不忍心见他如此落寞的神情，将头转到别处。他是天子，九五之尊，天下人提到他又恭敬又害怕。可是这样的君王，也有这般模样，倒是让她心生怜悯。
不一会，穿着披风的她都觉得半个身子冻麻了，她在地上微微挪步，动了动凉透的手脚。这里一室寂静，她不敢提醒皇上时辰，可也担心他穿着如此单薄会不会冻坏身体，她思量一番，决定将披风褪下还给他。
刚将披风脱下，她身体仅存的温度瞬间散去，她忍不住一个哆嗦，感觉骨骼都冻硬了。她微微颤抖的走到他身后，结结巴巴道：“皇上，这里冷，不如您披着吧！”
皇上这才回过神，见她冻成如此模样，容色渐渐恢复一丝温柔，回道：“你披着吧！”他拿起那盏灯，语气沉沉：“这里冷，我们走吧！”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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