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情真何惧迟，痴念心中藏

　　柏雪道：“小侯爷大义灭亲只是推测，他若无此意，威远将军涉案的消息一旦传开，他很有可能会潜逃出长安，无从追查，我想先去探一探小侯爷的意思。”

　　“你有何计划？”

　　“那日小侯爷以坦诚之态向我诉说了一番所谓实情以求合作，我可以如法炮制，向他透露六扇门会倾尽全力查明威远将军罪行，看他反应如何。”

　　吴用叮嘱道：“这虽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是务必要小心，小侯爷虽表面儒雅温润，但绝非善类。”

　　她拿出一个信封，“王极乐一案风险极大，调查中若有不慎可能会牵连鬼市，我写了一份脱离鬼市与柏家的声明书，你带去请诸位掌事过目。”

　　敌在暗己在明，此为最稳妥之法。

　　他蹙眉未接，“你没有必要这样，王极乐谋害柏五爷，他也是鬼市的仇人，小侯爷的提议诸位掌事深思过后应该会同意。”

　　她推窗看着暮色晚霞，往事如云浮现心头，“家破人亡之时，是柏五爷救我出苦海，孤苦无依时，是鬼市收留我，我今生有两个最大的愿望，一是将王极乐绳之以法为家人报仇，二是报答鬼市恩情，绝不能冒着有损鬼市的风险去报仇，更何况如今鬼市的生意与曾经不同，长安城中众人关注，还是不要与王极乐扯上关联为好。”

　　他拍拍她的肩，“傻姑娘，你该不会以为鬼市真如传言一般，对于天香楼与春风楼之类的生意感兴趣吧。”

　　她从不多打听鬼市事务，疑惑间沉思片刻，“难道…那些只是幌子吗？”

　　他如昔日那般弹指轻敲她额角，含笑点头。

　　其实柏雪对于近些日子鬼市与吴用的高调之举也心存有疑，此时方知是借着几桩夺人眼球的生意来转移旁人注意力，鬼市确实已不再是三更而兴日出而散的那条街，但生财之道究竟为何，除诸掌事外无人知晓。

　　她虽稍稍安心，但却依旧将信封塞入他怀中，“有备无患，不然我不会心安。”

　　他也不再多劝，递上另一封信笺，“久娘姑姑来信了。”

　　她看罢不免有几分失落，“在昆嵛山中修道竟这般好吗，久娘姑姑为何迟迟不愿回鬼市？”

　　他含笑斜眼瞟着她，“你时而聪明时而傻，难道真的以为姑姑长居昆嵛山只为修道吗？”

　　她想不透其中缘由，“那还能为了些什么，学武艺？结交江湖英豪？”

　　他故意端着架子沉默，待她央求后方才开口，“你想一想久娘是与谁一同前往昆嵛山？”

　　“宋俊霖盟主…你的意思是久娘不回来是因为…因为宋盟主将她扣押在昆嵛山了！”

　　他无奈她不解情事愚钝至此，重重给了一个爆栗道：“姑姑是任由禁锢的软弱之人吗？”

　　她狠狠打开他的手，揉着额头道：“那还能有什么原因，难不成还是因为宋盟主而不想离开吗？”

　　他笑而不语，只是摆弄一个描金桃花茶叶罐。

　　她诧异间上前夺过罐子，“你该不会是骗我吧，这怎么可能？”

　　他紧张护着宝贝，“有话好好说，这茶叶和瓷罐都贵着呢，千万别摔了。”

　　她将其扔入他怀中，“铁公鸡钱串子，你若是有半句欺骗，我就将你这里的东西都砸了！”

　　“你真是半点生意头脑都没有，你拿去卖了换钱不比毁掉要好吗？”

　　“废话少说，久娘姑姑和宋盟主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故作矜贵之态，“连茶都不倒一杯，就想听故事吗？”

　　她佯装顺从泡茶，待他接过茶杯时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佩剑置于他脖颈，“不知我的茶你有没有胆子喝。”

　　自作孽无可怨，他只得双手奉上茶杯，“女侠您请用，但只怕这情爱之事你听不懂。”

　　她品茶却未收剑，“我看你就如同街边的熊孩子一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小心翼翼移开剑锋，“你这脾气真如炮仗一般，一点就着，久娘姑姑一直独身未嫁，你有想过缘由吗？”

　　“姑姑是鬼市主掌事，平素有许多事务要处理，而且如姑姑这般的女中豪杰，只怕天下没有几人能配得上。”

　　他无奈中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醋意，“你在六扇门时整日为案件奔忙，不也没耽误思慕意中人吗？”

　　她狠踹他一脚，“是不是真的想打一架？”

　　“我可不敢和母老虎打，其实姑姑年轻的时候便钟意于宋盟主，只是相逢恨晚他已有家室，因难忘此情而不论婚嫁。”

　　她首次听闻这段旧事，一时间难以相信，“听说宋夫人已亡故多年，难道姑姑抛下鬼市事务长留昆嵛山就只是为了续此前缘吗？”

　　“如果你是姑姑，鬼市主掌事之位与多年心爱之人，会如何选择？”

　　她一时沉默，爱而不得的痛苦她何尝不知，为情抛却一切、奋不顾身的冲动谁人没有，“那宋盟主对姑姑是否也有情意？”

　　“姑姑岂是委曲求全之人，若是宋盟主果真无意，她又怎会委身纠缠。”

　　情真何惧迟，柏雪只愿自己也能如姑姑这般，为家人报仇昭雪后，还能有机会与心上人携手。

　　他继续道：“宋长风将军自昆嵛山返回长安，派人前来请你与我明日去府中，王极乐一案涉及诸多江湖旧事，我猜测宋将军可能会参与调查。”

　　她有几分迟疑，“宋将军是宋盟主之子，而如今久娘姑姑与宋盟主…会不会有些尴尬？”

　　他不由笑笑，“放心，宋将军并非迂腐之人，更不会公私不分。”

　　她昔日查案时与宋长风打过几次交道，了解其品行，点头道：“确实如此，是我多心了，另外今晚我想见一见凌小小。”

　　“晚饭之后我带你去，想吃些什么？”

　　“随便”，她无心饮食，深思间抬眼正遇他的双眸，“怎么，又舍不得请客吗？”

　　“好久没有吃你做的热汤面了。”

　　“一碗五两银子。”

　　“五两？你不如去做强盗。”

　　“既然如此就去天香楼吧，反正我不付钱。”

　　世事多磨难，似在荆棘丛中艰难摸索，唯在与知己斗嘴打闹时，方能有片刻轻松忘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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